那個陪你看世界盃的人,後來都怎麼樣了

那個陪你看世界盃的人,後來都怎麼樣了

——01——

我承認,跟老餘的相識的確倉促。

四年前的世界盃足球賽,我還是一名剛畢業的學生,一個女生喜歡足球的確稀奇。

那晚我在隔壁小餐館點了半斤花生,還加了瓶啤酒及半個冰鎮西瓜,過於興奮,拿起啤酒就使勁的搖,尤其是馬里奧·格策瀟灑的出現,我花痴到眼神迷離,若不是瓶蓋被衝飛,我都忘記手中有瓶黑啤。

看著噴灑如花的啤酒,我頗為心疼,倒也驚慌失措的打量起四周,全是怪異的目光,最誇張的是服務員扛著拖把如發瘋公牛般的跑來。

那一刻我都感覺山呼海嘯撲面而來,臉也刷的紅了,本打算道個歉的,不料耳旁響起了男人細微的嘮叨聲,雖然是杭州話,但我完全能聽得出來是罵我。

“這女伢兒真喜歡瞎鬧,學什麼不好,還跑出來吃酒。”

我惱怒成羞,扭頭就想要開口大罵,但隨即也終止了粗魯的行為。

對方是個年輕小夥,一桌子的文件全被沾上了酒水,就連他的白襯衣都沒能倖免,看著快堆成小山的衛生紙,我也不好意思的遞了幾張過去。

“抱歉,不好意思了。”

這個正在火頭上的青年突然抬起頭,一臉詫異的問我,“請你有什麼事情值得你這麼興奮。”

還沒幾秒鐘,我興奮的快跳了起來,正如粉絲在機場遇見偶像一樣,巴不得把所有的夸人成語都用到馬里奧·格策身上,當時還自責著學識淺薄,不能把偶像捧上天。

男人一臉震驚,撇著嘴又呢喃起來:這麼奇葩的姑娘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奇蹟。

過了幾秒他也收斂了稍有生氣的表情,瞪著兩隻櫻桃大的眼睛望著躺在水漬裡的文件。

我也抬起腳瞅了一眼,標題是關於開發o2o商城的方案,之前在空白處做的密集標記,也被酒水暈染成一團黑水,雖然能若隱若現的看出幾個字,但這套方案可算是廢了。

自責之餘,我趕緊抱著西瓜挪到了角落裡,想著那麼重要的東西被我毀了,要是怪罪下來可要賠償了。

沒想到,那些想法全都是多餘的,除了稍有些心不在焉之外,男人大部分的關注點都是足球賽,甚至吆喝的比我還厲害,臨走時,隱喻的聽出他聲音已是略帶沙啞。

離開餐館已是深夜,路邊的店鋪早就打烊,昏黃的路燈照的街面有些滲人,路上也只有一輛“不要命”的摩托車,幾個染著紅髮的非主流在撕心裂肺的喊著贏了贏了,我還正嚼著口香糖饒有興趣的看戲時,身後飄來一陣涼颼颼的風,若不是他嘲諷的切了一聲,我的汗毛都豎的老高了。

回頭看去,男人的臉部雖然暗灰色,可我依然認出了他就是被我氣壞的男人。

他瞥了我一眼,也翻了個白眼,手裡的空礦泉水瓶隨意的丟在了地上,我把手一掐腰間很有正義感的吼著。

“你有病啊!隨手扔垃圾,沒素質。”

“你有素質,毀了我半年來構思的作品。”

原本悶熱的夏天被這句話給嚇得冷如冬夜,彷彿連空氣都帶著不少刀刺,狠狠的插在了我的皮肉上,我小嘴委屈的嘟著,歉意的話是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的。

這事兒我也內疚,錯是我出的,理我也認了,老孃我天生講義氣,我必須正式的向他道歉,我就試探的問他是不是住在這個附近的弄堂裡。

他有些詫異,頭部僵硬的點了兩下,我上去拽著他的胳膊叫了起來。

“那太好了,我的宿舍也在這附近,明天要是有時間我請你喝酒,向你賠禮道歉。”

“好啊,不見不散。”

他可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想著自己又要大吐血,也氣到差點把鞋跟踩爛。

我們互加了QQ,也得知了他叫餘生記,網名就叫老餘。

去喝酒的地方算是個小酒館,駐唱歌手正彈唱著略顯小眾的《我的天空》,那時還沒幾個人知道南征北戰,老餘倒是能哼唱幾句,我隱約的看見他眼睛裡有條河流正在泛濫。我叫了幾瓶啤酒,點了幾串羊肉,嗅著夾雜孜然的煙火味,吃的像頭豬。

老餘遲遲沒能下口,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歌手身上,我差點誤以為他是有多gay,後來老餘提過這件事,是因為他的內心在歌聲中溼透了,昨天,正是他失業的第十天。

——02——

小酒館裡架起了投影屏,在酒氣和烤肉味的混合下,足球賽就映入了眼球。

坐在老餘的身邊,我也撇過他幾眼,這個男人冷漠的過大,我甚至害怕他的冷搭配空調冷風,能把我凍成冰。

我聽老餘小聲的嘀咕著,如果自己也能像足球運動員那般優秀多好,只可惜空有一番大理想,沒有半點能發光的價值。

這話可比唐僧的緊箍咒還要有毒,回到宿舍躺在床上,魔性的聲音依舊回檔,我內心深處總能閃現那幾張被我澆溼的夢想,如陰魂不散,徹底與我關聯。

若不是帶著歉意,我定不會陪老餘一起去面試的。

那天我特意換了件黑色短裙,一襲長髮蓋在雪白的襯衣上,還頗有些女白領的味道。只是我眼裡的老餘是鬍子拉碴,幾天未見就顯得頹廢不堪,尤其是舊到發黃的襯衫上繫了條紅領帶,我摸了摸,像是法棍般的堅硬。

我沒繃住笑了起來,還調侃起他像是考試不及格的小學生,害怕見人。

“你看你,像極了墮落人間的天使,雖然頹廢還算是有一絲氣質。”

“哦,那你呢。”

我沒應他,心裡吐槽著為什麼會有如此無趣的男人。

應聘那天我們都被錄取了,只是和理想的職務差個十萬八千里,經理安排我們去做市場調查。

站在人潮中,老餘的臉上寫滿了質疑,我猜他在擔憂自己的夢得不到實現。

我趴在樓梯口攬過幾個人幫忙填表,轉頭的功夫老餘就跑的不知所蹤,後來我在廁所的門口遇到了他。老餘嘴裡叼著一根菸,亂糟糟的頭髮壓在寫滿小廣告的牆上,耳朵上還掛著耳機,因為用的是廉價安卓機,我能聽到歌詞唱的是:在無盡的黑夜,所有都快要毀滅,至少我還有夢,也為你而感動。

“姑娘,看你器宇不凡,改日發了橫財可別忘了我。”

我笑著聽他絮叨,也本想說,“論能耐可比不上你,只是你還有夢”,熟思深慮還是把話咽在了肚子裡。

我總覺得老餘被我扯來面試是個錯,他應該是個做大事的人。有次老餘站在商場門口做調查,也隨意的扯了下女人的衣袖,沒成想衣服差點滑過肩,老餘還被人重重的錘了一拳。

我們開的第一筆工資,老餘還了房租還給我買了盒巧克力,說是慰勞我。

我在盒子裡發現了一張小紙條,字特別小,顯得寫情書的人是懷著顧慮的心情寫下的,大概害怕被拒絕,不過我終究是應了他。

自那以後,我跟老餘搬進了同一座樓層裡,生活頗有情趣,雖然錢包餓到只剩下一層皮,銀行卡里的錢也沒超過4位數,但每天不同口味的泡麵成了我們最嚮往的生活,我見過老餘嘴裡嚼著泡麵還在為德國足球隊吶喊,也見過中國球隊輸掉比賽時噴的滿屏都是面。

也許,簡單的生活未嘗不好,只是看陪你的人有多暖。

——03——

我們不像其他的情侶,能有一輛車四處兜風,能牽著手在電影院裡親親我我,也沒嘗過特別多的美食。我們的生活可能是他累了幫忙捶捶背,我病了幫我去買藥,我們互相照顧著生活起居,互相慰藉著心裡。

貧窮的生活也未必活不出偶像劇的情景,生活充滿著無限的情趣,只要你懂得那種細微的關心重如黃金,那你就是幸福的。

比如老餘睡眠意識差,我幾次起床蹲廁都驚醒過他,只是回來後他又戴著耳機睡了過去,從那之後我幾乎連開門都特別小心翼翼,翻身時也總提醒自己別用力。

入冬的深夜,我發燒,39度多,那時候身無分文,口袋裡能找出的錢都不夠住院,就連鋼鏰湊起來都只有半個拳頭大,實在沒轍了,老餘捨不得打車,跑了三公里外的藥店買了退燒藥,回來後他還打趣的說,幸好價格不貴,要是再加個十塊就徹底窮光蛋了。

為了維持生計,老餘還做起了兼職,他擔心我一個人太孤單還打算買只泰迪。我調侃著說,人都養不起了還養狗。老餘兩眼無神的低下了頭,我知道他是在愧疚。

交往的第256天,老餘買了輛二手奧拓,我開心的手舞舞蹈,還跳了段不像樣的新疆舞,老餘拍手叫絕,還誇讚我要是進了娛樂圈,范冰冰都被我擠到一邊,我掐著他的耳朵喊著:老孃哪裡也不去,就賴著你了。

我們把奧拓擦了又擦,甚至還想擦到跟鏡子那般明亮,我提議在車裡噴了最愛的香水,老餘被嗆得直咳嗽,還說香水有毒,我這是對他的謀殺,我在車裡拍手叫絕。老餘的車裡沒有播放器,他掏出了早就磨損到宛如殘品的手機,又放了那首《我的天空》,我不知道這首歌對他有多大的意義,只是他的臉上露出了月牙般的微笑。

老餘三十一歲的第二天,他花了所有積蓄買了噸豐盛的晚餐,我還躺在床上看著穿越小說,老餘兩眼發紅的望著我傻笑,又把我抱下了床,用著巨力在我額頭上親了兩下,我摸著額頭的兩個小饅頭還罵他粗魯,還說他腦子有殼,過生日吃泡麵,正常日子卻要胡吃海吃。

老餘說:“當年被你毀掉的方案又重新加工了一下,現在有人買了版權,從此我們真的有錢了!”

那天我們兩個抱在一起哭了一晚,淚如雨下,甚至淚水和鼻涕都流進了杯子裡,但也喝不得不亦樂乎。

曾經縹緲的理想一旦得到肯定,就像是升起的熱氣球,越走越遠。從老餘的理想被得到認證的那一天,我跟他的距離也遠來越遠。

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有一層隔膜,拒絕了我們更甜蜜的聯繫。

我討厭他應酬的生活,也開始難以接受他享受安逸的狀態,這,似乎不再是我認識的老餘。

——04——

我拖著沉重的行李,離開了杭州的舊弄堂。

我也在髒舊的冰箱上寫下了:請多保重,後會無期!

我不是不想見他,而是想要見到那個為了理想而奮鬥,為了我們的生活而赴湯蹈火的老餘,不是現在這個甘願享受,不知進取的老餘。

感情是值錢的,是可以為了愛拼了命,感情又是不值錢的,有一刻你會意識不清,覺得不在認識他,於是就心灰意冷,想要結束了。

前陣子老餘給我發過短信,他說自己打算結婚了,老婆也打算成為家庭主婦,如果當初我未曾離開,這一切都屬於我。

我踩著縫紉機,一不小心就把針扎歪了,胳膊上血流不止,而我的心卻是痛快的,我可以藉著這個機會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了。

感情是殘酷又微妙的,殘酷的就像是冬日裡的大雪,一下子冰澈透骨,微妙的是,恰好有人能夠為你取暖,瞬間就寒谷回春。

我們的記憶裡總有那麼一個人,你喜歡聞他身上的洗衣粉味,喜歡他笑到變形的醜臉,喜歡他呆若木雞時的傻樣,喜歡他土到掉渣的情話,反正,他的一切你都喜歡。

有時候我們也不是不愛了,只是,想要把最好的他收藏起來罷了!

那個陪你看世界盃的人,後來都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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