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玲玲帶著兒子蛋蛋散步回來，看到客廳裡放了兩個行李箱和一堆亂七八糟的尿布奶粉衣服，她的心猛地一沉。
婆婆的房門剛好應聲而開，一起出來的還有沈玲玲的小姑子蔡甜。
沈玲玲看到蔡甜，就感覺有點不妙。
蔡甜被婆婆養得驕縱跋扈，沈玲玲婚後跟她相處不多，僅有的幾次接觸都不是很愉快。不是蔡甜言語擠兌她，就是蔡甜私自拿她的化妝品來用，私自穿她的衣服。
沈玲玲的預感沒錯，婆婆說，蔡甜正和她的老公鬧彆扭，要回來住一陣子。
沈玲玲知道自己反對也沒用，便轉身去做晚飯。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蛋蛋哭，出來一看，蔡甜的女兒艾艾正把蛋蛋壓在身下，抱著蛋蛋的腦袋用力捶打。而婆婆和蔡甜竟然若無其事地繼續聊天。
沈玲玲氣得衝過去抱走蛋蛋，說：“媽，你怎麼不看著點孩子啊？哪能一直這樣打腦袋。”
婆婆不在意地說：“小孩子打打鬧鬧很正常，有什麼好看的。再說了，蛋蛋是哥哥，竟然被妹妹打倒，是他不中用。”
沈玲玲心裡特別不高興。兩個孩子都是兩歲半，蛋蛋只比艾艾大幾天。蛋蛋長得比同齡孩子瘦小，艾艾卻比蛋蛋高了半個頭，走起路來一身肥肉抖三抖。
沈玲玲覺得自己兒子被艾艾壓著打時，就像一隻可憐的小老鼠一樣，無法掙脫。
晚上睡覺前，沈玲玲跟丈夫蔡和說了下午的事，擔憂地說，蔡甜住在這裡，她擔心兒子會被欺負。
每次兩個孩子起爭執，婆婆都是一面倒地罵蛋蛋，說他是哥哥，理應讓著妹妹。
蔡和滿不在乎地說：“沒事，老人不是說越打感情越好嘛。”
2
第二天是週末，沈玲玲早早出門買菜。回來時，還在房門外她就聽到婆婆對著蛋蛋罵罵咧咧：“你這個矮冬瓜，短手短腳，全遺傳了你媽。你媽矮，你媽全家都是矮冬瓜。”
沈玲玲聽了這話不樂意了，說她可以，還說她全家！她衝進去抱過蛋蛋，對婆婆說：“媽，你怎麼能對孩子說這種話？”
蔡甜突然從房間衝出來說：“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媽說話？要尊重長輩！”
沈玲玲氣得半死，說：“你聽聽你媽說的是什麼話？”
蔡甜冷哼：“難道我媽說錯了嗎？你們不是全家都矮嗎？”
沈玲玲其實不算矮，也有一米六，但是在一米八五的蔡和麵前，她確實是矮。
沈玲玲冷笑：“是啊，就我這樣的矮冬瓜，當初你哥還死乞白賴非得娶我呢！”
婆婆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罵沈玲玲高攀了她兒子，還不知足。
沈玲玲看著氣勢洶洶的兩母女，心都涼了。她冷冷地對婆婆說：“你說我高攀了你兒子，你兒子要是有本事，去找一個兩米八的老婆啊！烏龜配王八，綠豆配芝麻，你越看不起我，就證明你兒子越不是個東西。”
婆婆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晚上吃飯時，蛋蛋伸手去拿雞翅，婆婆突然一筷子敲在他的手背上，說：“雞翅留給小姑姑，她愛吃這個。”
蛋蛋委屈得大哭，沈玲玲看到他的手背都被敲紅了，氣得飯也吃不下了，摔下筷子就抱起蛋蛋回房裡。
蔡和想去看看，婆婆拽住了她，抬高聲音說：“讓她去！耍什麼脾氣！別以為生了個兒子就了不起，咱家可不興重男輕女那一套。”
沈玲玲知道婆婆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她心想，真虛偽！當初她肚子裡懷著蛋蛋，婆婆三番五次催她去照B超，說蔡和是家裡獨子，又是公務員，可不能讓沈玲玲斷了他們蔡家的種。
無論婆婆怎麼說，沈玲玲都不肯去看性別。婆婆對她意見特別大，說尖肚生兒，圓肚生女，看她的肚型就知道是個賠錢貨。
整個孕期，沈玲玲都是自食其力，直到要生的前一天還自己拖地做飯買菜，月子也是她孃家媽來照顧的。
在她生下蛋蛋後沒幾天，蔡甜也生下艾艾。
蔡甜的婆婆重男輕女，沒少給蔡甜使絆子。
婆婆整天在家裡扎架罵蔡甜婆婆老不死，思想封建。時不時還朝沈玲玲撒氣，說別以為她生個兒子就可以作威作福。
沈玲玲莫名躺槍，也懶得理她。這種拎不清的老太太，越理她越來勁。
她心想，婆婆重男輕女，拿捏別人的女兒，結果自己的女兒也攤上一個重男輕女的婆婆，也被拿捏。只能說是人在做天在看，蒼天繞過誰？
3
當了媽後，沈玲玲就將工作辭了，專心照顧兒子。
產後那段時間，是她覺得最黑暗最難熬的。攤上這麼個事兒精婆婆，不產後抑鬱都對不起產婦這個身份。
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是已故公公留下來的，剛剛七十平，兩房一廳，採光也不好。
沈玲玲不止一次跟蔡和提過，要出去租房子住。這房子畢竟是公公婆婆的，婆婆事事要做主，她還真拒絕不了。
蔡和不願意，說出去住，沒人照顧他媽，有現成的房子為什麼要花冤枉錢？一家人和樂融融住在一起多好。
沈玲玲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就他媽那種沒理也要攪三分的性格，跟誰能和樂融融？周邊哪個鄰居見了她不繞道走？
蔡甜的老公也來過幾次，要接她回去，她死活不肯。
沈玲玲巴不得她走。自從蔡甜來了後，各種鬧心就不說了，重點是她們兩母女沆瀣一氣，她覺得日子更難過了。
這天艾艾搶蛋蛋的玩具，蛋蛋抱著不放，兩個孩子扭打哭作一團。
沈玲玲正想上前勸解，蔡甜聽到艾艾的哭聲，從房間飛奔出來，一把將蛋蛋掀翻在地。
沈玲玲氣壞了，責問她怎麼可以對小孩動手。
蔡甜氣勢洶洶地說，小雜種，竟敢打我女兒！
沈玲玲氣得臉色發白，跟她吵了幾句。沒想到婆婆衝出來按著她讓蔡甜打她，說她嘴巴不乾淨，欠教訓。
沈玲玲要護著蛋蛋，被她們兩個人圍擊，根本反抗不了。
蔡甜還不解氣，一把拎起蛋蛋往沙發上擲過去。
突然蛋蛋發出一聲悽烈地慘叫，沈玲玲僵住了，蔡甜和婆婆也嚇得停了手。
沈玲玲飛撲過去翻過趴在地上的蛋蛋，這才發現蛋蛋從沙發上滾落下來時，剛好被地板上艾艾剛才玩的鉛筆戳到了眼睛。
看到蛋蛋捂著眼睛哭，沈玲玲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她跳起來打了120，抱起蛋蛋往樓下跑。
4
經過醫生檢查診治，蛋蛋被鉛筆戳傷了眼角膜，傷勢不輕。醫生表示，會盡量手術修復眼角膜，但是術後對視力有沒有影響，還得觀察。
如果有影響，就得換眼角膜，或者裝人工晶體。
沈玲玲的朋友就裝過人工晶體，幾年後看東西模糊，左右眼看東西不在同一個位置上。她毫不猶豫地跟醫生說如果修復不好，就把自己的眼角膜給蛋蛋。
聞聲趕過來的蔡和也表示，可以把自己的眼角膜給兒子，但婆婆一把拽住了他說：“那怎麼行？你還要賺錢養家，萬一瞎了眼怎麼辦？”
經過三次手術，蛋蛋的眼睛恢復了，沈玲玲泣不成聲，一顆心終於落回了胸腔裡。
在蛋蛋住院後，蔡甜都沒有出現過，別說掏醫藥費，連一聲道歉都沒有。
沈玲玲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抽了蔡甜一耳光。
蔡甜衝過來想打她，蔡和趕緊攔住了。
蔡甜和婆婆不依不饒，蔡和麵子上過不去，朝沈玲玲吼道：“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一家人動手像什麼樣子！”
沈玲玲冷冷地說：“從我兒子受傷的那一刻起，我跟她們就不再是一家人。”
蔡和也知道自己妹妹這次做得太過分了，自己的兒子受傷，他心裡也窩火。但蔡甜畢竟是自己從小嬌寵著的妹妹，事情都發生了，他能怎麼辦？
他只能說好話哄著沈玲玲。
沈玲玲一點都不鬆口，蔡和氣急：“小甜也不是故意的，難道你要把艾艾眼睛也戳瞎才滿意嗎？”
“對！”沈玲玲狠狠地瞪著蔡甜：“如果可以，我是恨不得把她們兩母女都打成殘廢，可是我沒她那麼喪心病狂，可以對一個孩子下這種狠手。從她們兩母女來了後，天天欺負蛋蛋。蛋蛋是我生的，你不心疼，我心疼！”
“今天是把蛋蛋扔到沙發上，弄傷他的眼睛，哪天她要是發神經，萬一把蛋蛋從這十樓扔下去，我找誰哭去！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裡，你媽和你妹，有她們沒我，有我沒她們，你自己選！”
婆婆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別理她！住著我的房子還想騎在我頭上拉屎。有我在，我女兒想回來住多久就住多久，輪不到誰說道。”
5
沈玲玲抱著蛋蛋回房間，無論蔡和怎麼說，她都不肯開門。
婆婆鄙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就說了，沒工作沒錢的人也敢放大話，牛皮都快把天吹破了，還不是賴在我們家不肯走。你走了更好，我兒子是公務員，大把的姑娘排著隊等著嫁他。”
蔡和頭疼地說：“媽，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蔡和去開門，是蔡甜的老公姜勇來了。
蔡和心想，讓姜勇把蔡甜接走也好，她確實是被自己和母親慣壞了。
姜勇眼睛發紅，佈滿了血絲，一張臉陰得好像能抖下雨滴的烏雲。
蔡和急著上班，跟姜勇說，多哄哄蔡甜，她氣消了就不會鬧了。
蔡和走後，姜勇看著坐在沙發上嗑瓜子的蔡甜，發現她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徑直走向她，突然抬腳，狠狠一腳將她蹬翻了。
蔡甜慘嚎一聲摔倒在地，這一變故把沈玲玲的婆婆驚呆了。
沈玲玲的婆婆沒想到一向對自己女兒言聽計從、老實憨厚的姜勇竟然會對女兒使用暴力，她一邊護著蔡甜，一邊憤怒地罵姜勇：“你個短命鬼，怎麼能打老婆？”
姜勇將沈玲玲婆婆拎開，眼神狠戾地盯著蔡甜。
沈玲玲突然開門走出來，扯著自己婆婆不放。
姜勇像一隻孤狼一樣，臉上的表情絕望而憤恨，一腳接一腳地踹蔡甜，一點都不留情。
客廳裡充滿了婆婆的哀嚎和蔡甜的慘叫。
姜勇打累了，惡狠狠地瞪著蔡甜說：“你這個賤人，竟然讓我養別人的孩子，老子要跟你離婚，讓你賠償精神損失費！”
婆婆和蔡甜頓時啞了聲。
沈玲玲走進房間抱著蛋蛋出來，手上還推著一個碩大的行李箱，說：“我剛才不走，就是想等著看這場好戲。蔡甜，你罵你的親侄兒是雜.種，沒想到你生的女兒才是！我就是想讓你們也試試，當初你們兩母女圍擊我的滋味。”
6
沈玲玲搬走了。
她租了房子，雖然房子不新，但是足夠寬敞。讓自己媽媽來帶孩子，也不必擔心沒地方住。
蔡和知道了她和姜勇合力欺負蔡甜的事，上門責問她，結果她連門都沒給他開。
她雖然沒工作，但是有收入，她在家時經常領了企業的財務賬在家做掙外快。
孃家媽幫她帶孩子，她就可以重返職場掙錢。
是她通知姜勇，蔡甜的孩子不是他的。當初她偶然發現蔡甜和她的男上司關係密切，而她女兒艾艾越長越像那個男人，只不過這個想法她深深埋在心底。
蛋蛋受傷後，她氣壞了，直接扯了艾艾的頭髮給姜勇去做親子鑑定，發現艾艾果然不是姜勇的孩子。
越是老實的男人，發起飆來越恐怖。越是付出多的人，在受到欺騙時越無法接受。
老實巴交、愛妻如命的姜勇，發現妻子讓自己頭頂一片青青草原，就連巴心巴肝養了兩年多的女兒都不是自己的種，自己只是一個接盤俠，可想而知他會有多憤怒。
沈玲玲就是要讓蔡甜也摔一個跟頭試試，她才會知道生活可以有多疼。
蔡和來找過沈玲玲幾次，她都不理。
7
剛開始蔡和覺得不能慣著她，竟然跟姜勇欺負他的妹妹。直到他收到沈玲玲寄來的離婚協議書，他才感覺要壞事了。
他去求沈玲玲，他不想離婚。
沈玲玲就一句話，要麼搬出來跟她一起住，他可以隨時回去看他媽，但是不准他媽登門，要麼離婚。
蔡和兩樣都不願意，他覺得沈玲玲正在氣頭上，哄哄就好了。
可沈玲玲態度堅決，無論他怎麼軟磨硬泡，她一點都不肯退讓。
蔡甜離婚後就長住在孃家，蔡和每天回家面對著兩個怨氣沖天、指雞罵狗的女人，不但要拼命掙錢供養她們，還要做飯洗碗伺候著祖孫三代女人，累得心力交瘁。
他無比懷念起從前沈玲玲在時，家裡整整有條，窗明几淨。他也才終於體會到，當初的沈玲玲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過了半年，他終於痛定思痛，答應了沈玲玲。
沈玲玲看著他平靜地說：“如果你日後食言，我會讓你滾蛋。我能帶蛋蛋走一次，就能走兩次三次，你別想糊弄我。”
蔡和一抖，趕緊表忠心。家裡的那兩個女人，他也真是伺候怕了。
沈玲玲心想，就這樣吧，生活本就是千瘡百孔的，沒有壞徹底的人，也沒有好徹底的人。孩子需要爸爸，只要不踩她的底線，她退讓一步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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