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你一直算錯命了

卞朝是個普通的公司職員,這天,他洗漱完畢,準備出門上班,女友雀兒卻突然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他,嬌滴滴地道:“還板著臉生氣呢,不就是幫你多算了幾次命嗎?我算來算去為了啥,歸根結底不還是為了你好,為了這個家!”

一聽這話,卞朝只有苦笑。最近不知咋的,雀兒一個勁地迷上了奇門八卦、占卜算命之類的玩意兒,整天捧著《易經》和《麻衣神相》研究個不停,像是瘋了一樣。每天卞朝下班回來,不論多累,雀兒都不會放過他,一定要拉他過來充當實驗對象,觀察他的臉相,分辨他的手紋……說這樣才能“學而時習之”,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卞朝很不耐煩雀兒的這種行為,可他也沒膽量拒絕,因為這個女人不但是他女友,還是他老闆,只要他嘴裡蹦出一個忤逆的詞兒,明天一早,他就該從公司裡捲鋪蓋走人了。所以,縱使一百個不願意,卞朝也只能硬著頭皮配合。

這麼多年你一直算錯命了

為防止雀兒看出不滿,卞朝努力控制住情緒,一回身,臉上擠出了一團笑容,輕撫著女友的頭髮,柔聲道:“雀兒,你的苦心我都明白。要是沒啥事,我就先走了,公司還有一大堆事等著呢。”

“我就知道你不會生氣。”見卞朝不計較,雀兒歡呼雀躍道,同時她一伸手,從背後變魔法似的拿出了一張黑色的老唱片,“為表彰你的大度,我決定送你一件禮物!”

卞朝隨口嗯了一聲,心想,一張破唱片,有什麼好稀奇的,然而一瞥之後,立刻改變了想法。這張唱片他太熟悉了,那是周璇的《天涯歌女》。

當年,電影《馬路天使》上映,幾乎一夜之間就紅透了半邊天,女主角周璇演唱的主題曲《天涯歌女》更是廣為人知,不過,經過大半個世紀的歲月沉澱,這首歌的輝煌早已鎖進了歷史的塵埃中,真不知雀兒是從哪裡淘到了這樣一張絕版的原聲唱片。

卞朝心頭一熱,這張唱片對他來說意義非凡,裡面埋藏的秘密更是驚心動魄。他剛想說聲謝謝,卻在對視的一瞬間,從雀兒的眸子裡看見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陰冷。

難道說都十年了,雀兒對自己還不放心,還想通過這張唱片來試探自己嗎?

又是疲憊地忙了一天後,卞朝在馬路上步履匆匆地走著,忽然,一陣柔曼婉轉的歌聲隨風飄了過來,湧進了他的耳朵中。卞朝眉頭一皺,奇了怪了,這旋律怎麼那麼熟悉,很像是那首《天涯歌女》,卞朝凝神細聽了一會兒,沒錯,聲音雖斷斷續續,但確定無疑,就是《天涯歌女》。

卞朝吃了一驚,好邪門,一首不常聽到的幾十年前的老歌,自己一天之間竟聽了兩回?

卞朝本想繼續邁步前行,可奇怪的是,周璇的歌聲像是擁有了神奇的磁力,“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愛呀愛呀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這一串串歌詞裡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隻伸出來的長手,硬是拽住了他的步伐。

卞朝的好奇心被勾起了,沒理由不去看一下。況且,什麼人會播放這樣一首歌,也是他所關注的,因為這同樣牽涉到他心中的那個秘密。

這麼多年你一直算錯命了

2. 卞、上、卡

循著歌聲,七拐八拐,卞朝來到了一個牆角旮旯裡。他一看,頓時啞然失笑,萬萬沒想到,擺在這裡的竟是一個算命攤。一個油漆剝落的桌子後面,坐著個頭發花白、六十多歲的老頭,正裹著棉襖打盹。在他身邊,靠著一個白布幌子,上面大書著一個“卜”字,一個小錄音機,孤零零地擱在幌子邊,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天涯歌女》,歌聲明顯是翻錄的,時而清晰,時而含混。

卞朝直搖頭,覺得可笑極了,這還是他頭一次在城市裡遇到擺攤算命的,可顯然沒什麼生意,怕是像雀兒那樣的人畢竟不多吧。

卞朝剛想轉身離開,沒想到見來了生意,老頭竟醒過來了,他朝卞朝招招手道:“既來之則安之,小夥子,反正閒著,老朽給你免費算上一卦如何?不準不要錢。”

一聽到“不要錢”三個字,卞朝停住了腳步。免費的,不算白不算呀,更何況自己整天聽雀兒絮叨那些算命的名詞,多少也算半個專家了,趁此機會,來揭穿一下這個老頭的西洋鏡。這兩天正好心情不爽,就等著找撒氣的地方呢。

卞朝轉過身來,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老頭對面,用一種傲慢的口吻道:“不準真不要錢?”

“放心吧,小夥子,老朽活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反悔不成?”老頭一邊說,一邊關掉了錄音機。卞朝本想問老頭這歌曲是從哪裡錄的,又為什麼單單要放這首歌,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和這樣一個跑江湖賣藝的糟老頭子切磋音樂問題,好像有點跌份。

“老朽算命有四樣,拆字、算卦、抽籤、看相,不知你選哪一樣?”老頭看來是賺錢心切,笑容可掬道。

一提算卦、抽籤、看相,卞朝頭都疼,這三樣他可沒少被雀兒折騰,只有拆字還算新鮮,而且他也聽雀兒說過,拆字是算命行當裡技術含量較高的,不好忽悠人的,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拆字。

“行,好咧!你請出字。”老頭將籤筒、蓍草等不相關的東西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塊地方,拿出紙筆,遞給了卞朝。

卞朝撇了下嘴,還得寫字?他嫌麻煩,於是便信手一指那個掛著的“卜”字,點了點,道:“也別麻煩了,就拆這個字吧。”

“客隨主便。”老頭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不知你要測哪樣?是運程、婚姻還是……”

“那些都太土了,測測我是誰吧?”卞朝心念一動,準備先耍耍這個老頭再說。自己從未見過對方,反過來也應如此,現在冷不丁考他這道題目,應該夠他喝一壺的了,卞朝心中暗自得意。

沒想到,老頭侃侃而談道:“先生出‘卜’字,剛才又用手指點了一下,伸出來的一指即是一個‘一’字,點一下是個‘點’字,‘卜’加‘一’加‘點’,是個‘卞’,所以閣下應該是卞先生,不知老朽說得對不對?”

卞朝心裡震了一下,盯著老頭仔細打量了半天,這也太巧了吧,竟能分析得這麼頭頭是道,關鍵是還蒙對了。不過卞朝腦子一轉,立刻明白了原委,或許這個老頭認識自己,或許是他瞎貓碰上死耗子,撞對了一回,總之,這不稀奇。不過既然如此,看來自己得改變策略了,來考他一個更難的。

卞朝笑道:“勉強算對吧,那你再測測我現在要去幹什麼?”

老頭神色不改,道:“還是測這個‘卜’字嗎?”

“當然!”卞朝忽又想到,好像拆字行裡有個規矩,不能反覆出同一個字,正要改,老頭卻看穿了他的心思,擺擺手道:“無妨,同一個字就同一個字吧,不過剛才可是算對了,你要是方便,能不能將前面的卦金給付掉?”

卞朝嘴角立刻浮上了一絲冷笑,沒想到這老頭是個財迷,不過自己既然認可人家蒙對了,也沒理由再賴賬。他不陰不陽地問道:“多少錢?”

老頭憨厚一笑,道:“沒個準,看客人心情,隨便給。”

卞朝伸手往皮包裡摸了摸,尷尬了:很不巧,包裡只有一沓百元大鈔和一個一元鋼兒。卞朝開始是想拿張一百的,可抽到半路後猶豫了,又隨手換成了鋼兒,“嘣”的一聲扔在了桌子上。反正隨便給,這個空子不鑽白不鑽。

扔完鋼兒,卞朝信心十足地道:“咬定青山不放鬆,還拆那個‘卜’字吧!”

老頭二話沒說,先將鋼兒裝進口袋,然後才捋了捋山羊鬍道:“卞先生拆的還是‘卜’字,現在又加上一個一元錢的‘一’字,‘卜’加‘一’,是個‘上’,卞先生現在是趕著去上班吧?”

這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可讓卞朝吃驚不小,他伸手指了指天色道:“老頭,你好好看看,現在可是傍晚,星星都快出來了,還有誰去上班?況且,‘卜’加‘一’,除了是‘上’,也可能是‘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算錯了?”

這麼多年你一直算錯命了

老頭卻自顧自道:“你剛才先出‘卜’,後給‘一’元卦金,自然是個‘上’,如果順序顛倒過來,那才是‘下’呢。”

卞朝的臉抽搐了一下,按理說他現在確實是在下班的路上,可惜剛才他又想起那張《天涯歌女》的原版唱片忘在辦公室沒拿,所以才急急忙忙地返回去取,從這一點來說,毫無疑問,他是從“下班”變成了“上班”。

卞朝對老頭有點刮目相看了,心裡也不知不覺地相信了三四分,不過這還不足以征服他。也許這老頭是個有心機的人,已在暗處提前窺探了自己的一舉一動,所以才能推斷出這些信息,如果是這樣,那根本就不是神技,而是騙局了。

卞朝準備狠狠考一下這個老頭,給他出一個史無前例的難題,那就是讓他預測一下自己下一步將發生什麼。在拋出問題之前,卞朝先掏出了一百元卦金遞給了老頭,省得他再唆。

老頭接過錢,舉起來看了一下水印,似在分辨真假,之後他將錢裝好,開口笑道:“卞先生,這一次再拆什麼字?”

卞朝有點咬牙切齒地道:“我就不信邪了,還拆‘卜’字!”

老頭呵呵道:“卞先生,老朽擺攤這麼多年了,還真是第一次遇到你這麼執著的人呢。嗯,你看,你剛才付了一百元,這又是一個‘一’字,之前呢,你已連拆了兩個‘卜’字,兩‘卜’加個‘一’,是個‘卡’字,卞先生,看來你回去這一趟不太順利哦,要卡在某處了。”

說出這句話時,老頭對著卞朝神秘莫測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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