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爲了孩子(民間故事)

 一

林溝村的龔寶夫婦,是全村裡每年出去打工最早、回家過年最晚的。即便這樣辛勞掙錢,他家房子卻是全村最破舊的。鄉親們都不明白,這小夫妻倆掙的錢去哪兒了?只有龔寶夫婦倆心裡清楚。

龔寶的妻子叫翟英,一朵花似的女子卻患上了不孕症。女人不能生育,這在農村是很丟臉的,夫妻倆不敢對鄉親們說破,只是每年出去打工時悄悄地尋醫問藥。結婚4年來,夫妻倆不斷地變換打工的地點,為的就是找大醫院診治。

今年,龔寶相中了深圳的婦科醫院。夫妻倆正月初八就動了身,到縣城的火車站乘火車。候車室裡擠滿了人,夫妻倆就在廣場上找了塊空地,坐在行李上邊說話邊等車。

翟英小聲地對丈夫說:“我看今年去深圳咱們就安心打工,不看病了。我都快吃了一麻袋藥了,沒用的。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就這樣扔到水裡,太可惜。”龔寶瞪了妻子一眼,算是回答。

龔寶這一瞪眼,翟英好半天不敢吱聲。她不能生育,自覺虧欠丈夫的,所以凡事都依著丈夫。但是,她確實吃藥吃怕了,對治好病沒信心,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龔寶,要不,我們抱養一個孩子吧?”

“抱養一個?”龔寶想了好半天才說,“倒也行。這樣也不耽誤你治病,要是治好了,我們再生一個親生的……”說到這裡,他打住了。因為他看到,旁邊不遠處一個婦女正往這邊打量,明顯在偷聽他們說話。

這個婦女年紀與龔寶和翟英相仿,只是臉帶病容,懷裡還抱著個襁褓,一個兩三個月大的孩子睡得正香。

只見這婦女站起來,走到龔寶夫婦倆面前蹲下,搭訕著問:“大姐不能生育?想抱養一個孩子?”

翟英一時僵住了,龔寶氣惱地瞪著她,冷著臉問:“這跟你有關係嗎?”

婦女忙賠著笑臉說:“大哥別誤會,我是想將我的孩子送人。在這裡轉悠了一上午,找不到合適的人家。剛才聽你們說不能生育,我才放心,再說看大哥大姐也是厚道人……”

龔寶和翟英驚訝地看著對方。龔寶問:“這是你的孩子嗎?”婦女急迫地點了點頭:“當然是我的孩子。”“你的孩子,你怎麼捨得送人?”龔寶還是半信半疑。

婦女的眼眶頓時就紅了,哽咽著說:“我男人上個月去世了,我又有病,實在沒能力撫養這孩子了。唉,孩子是孃的心頭肉啊,要不是實在沒辦法,誰會想到這一步。”

龔寶和妻子同時去看襁褓裡的孩子,孩子的臉粉嘟嘟的,十分可愛。夫妻倆眼神裡都流露出對這孩子的喜愛。翟英伸手接過襁褓,說:“這孩子沒什麼毛病吧?我們村的大祥叔前年撿了個孩子,可惜是先天性雙腿畸形,將大祥叔夫妻倆給拖累的。我得看看。”說著解開了襁褓。看見襁褓裡還裹著一袋奶粉,再看孩子,是個女娃,健康得很。見翟英還在檢查孩子,婦女心疼地叫起來:“這麼冷的天,可別凍壞了我的孩子!你們這樣粗心,我還真不放心將孩子給你們。”說著就來抱孩子。翟英忙說:“你放心,我們會把孩子親生的一樣對待。只是有一條,你以後不能來找我們要孩子。”

“這你放心。”婦女抹著淚說,“我之所以選擇到車站來送孩子,就沒打算日後再去認。

車站裡都是南來北往的人,誰也沒個牽扯。”

一切談妥之後,婦女抹著淚,一步三回頭地離去了。龔寶和翟英輪番抱著孩子,笑得合不攏嘴,他們終於有孩子了,這真是老天送給他們的寶貝!

夫妻倆歡天喜地,連乘車的時間都忘了。還是旁邊一個青年過來提醒:“你們是去深圳吧?早就檢票了。”龔寶這才慌忙提上行李,翟英抱上孩子,兩個人匆匆上了車。

火車出站大約半個小時,孩子就醒了,開始鬧騰起來,咧著小嘴哇哇大哭。龔寶和翟英沒當過父母,一時手忙腳亂起來,這個哄那個晃,孩子就是哭個不停。翟英醒悟過來:“寶貝是不是餓了?剛才那袋奶粉呢?”

在車站重新裹孩子的時候,龔寶將那袋奶粉放在自己隨身的包裡了。他打開包,拿出奶粉袋,這才想起,這麼小的孩子,哪會用茶杯喝奶?得有奶瓶啊!

火車上沒有奶瓶賣,夫妻倆急得沒辦法,旁邊乘客說,一會兒火車就要進一個小站,興許小站的店鋪裡有的賣。翟英只得抱著孩子不停地晃動,等著火車進站。

火車進站只停靠3分鐘。車門一開,龔寶就提著隨身的小包跑了下來,翟英也抱著孩子緊緊跟著。站臺上推著手推車賣副食的倒不少,可是都沒有賣奶瓶的,有人告訴他站外有家小超市,可以去那裡問問。龔寶一聽轉身就往站外跑。

翟英在站臺上等著,3分鐘時間眨眼就到,乘務員在催下人們上車,火車要開了。翟英抱著孩子跑到車門前又猶豫了,丈夫還沒回來,她不能丟下丈夫一個人走呀!她急得直跳腳,但火車不等人,時間一到,“呼哧呼哧”就啟動了。翟英追著火車大喊:“等等我,等等我!”她這一喊,車窗裡探出一個腦袋來,對著她大叫:“你們為什麼不上車?你們打算幹什麼?”

翟英一愣,那個對著她大喊大叫的,就是這孩子的親生母親。她怎麼也在車上?那婦女想從車窗裡鑽出來,被乘務員拉住了。她顯然急了,大叫:“我的孩子還在外面,放開我!”她見掙扎沒有用,就扯起嗓子衝翟英大聲喊:“你們千萬不能給孩子餵奶粉,千萬!”火車漸漸駛遠了。

翟英站在那裡發愣,龔寶跑了回來,他還是沒買到奶瓶。看到火車已經開走了,他氣得直跺腳:“你怎麼不上車?我們的行李還在車上呢!”翟英似乎沒聽見他的話,怔怔地說:“她在車上。”“誰?誰在車上?”龔寶一頭霧水。“那女的,這孩子的親媽。”翟英疑惑地說,“她剛才還想跳車來追我們呢。你說,她是不是反悔了,想要回孩子?”

龔寶也怔住了。明明看到那婦女離開了車站,怎麼會在火車上呢?難道人家真的是反悔了,追上來了?他遲疑著說:“要是人家真的想要回孩子,我們還是給她吧,畢竟人家是……”一句話還沒說完,翟英著急地叫了起來:“才不呢!她這不是逗弄咱們嗎?她說了把孩子給我,就是我的!”她將孩子抱得緊緊的,生怕別人搶了去。短短的兩個小時,翟英對孩子已有了感情,完全將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了。

此時,火車上的那個女人急得快瘋了,因為她壓根兒就沒打算把孩子送給龔寶夫婦,只是想利用一下他們。

這個女人叫李菊,與翟英和龔寶是同一個縣的人,李菊的生活原本富裕而平靜,她丈夫是開五金店的,收入不錯,對她又體貼,她平日裡不用做事,只是打打麻將消磨時間。但就在打麻將的時候,她結識了一個叫杜強的人。這杜強是個毒販,知道李菊家有錢,一心想把李菊發展成自己的顧客,所以一方面對李菊阿諛奉承百般討好,另一方面趁打麻將的機會,偷偷地往李菊的茶杯裡放毒品。等她明白過來時,她已染上了毒癮,離不開杜強了。

吸毒3年,原本富裕的家庭開始入不敷出了。丈夫幾次逼李菊戒毒都沒有成效,絕望中和李菊離婚了。離婚時李菊已有身孕,為了讓丈夫與她復婚併為她吸毒提供金錢,她生下了孩子。誰知離婚後丈夫就去了外地做生意,與她再也沒有任何聯繫。添了孩子,她更沒錢吸毒了,天天難受得用頭撞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杜強賒給她一些毒品。杜強正想物色一個人幫他販毒,於是勸李菊:沒錢吸毒的人,最好的出路就是以販養吸。就這樣,李菊鋌而走險,走上了販毒的道路。

今天是李菊第一次販毒,任務是將500克毒品送到深圳。所有細節都是杜強計劃好的,讓她將毒品裝在一隻空奶粉袋裡,然後封好口,再塞進孩子的襁褓,這樣就不會引起懷疑。但抱著孩子真要上火車時,她害怕了,候車室門口就有安檢,要是被檢查出來怎麼辦?她一直抱著孩子在火車站廣場遊蕩。這時她無意間偷聽到龔寶和翟英的談話,於是她靈機一動,假意說將孩子送給龔寶夫婦,讓他們幫她帶毒品上車,只要到了地點,再想辦法將孩子要回來,一切就0K了。

本來一切都順利進行,哪知道龔寶夫婦下車去給孩子買奶瓶,錯過了上車。李菊急啊!這一錯過,她很難再找到這對夫婦,那麼,孩子和毒品就算全丟了!更讓她害怕的是,龔寶夫婦不知道奶粉袋裡裝的是毒品,他們要是將毒品當奶粉沖泡給她的女兒喝,她的女兒還有命嗎?而且這種情況隨時會發生,龔寶他們下車,為的就是買奶瓶給女兒餵奶呀!

李菊急得快哭了,再怎麼壞的母親也是母親,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她想跳下車去追龔寶夫婦沒成功,只得慌忙打手機給杜強,帶著哭腔說:“有一對農村夫婦抱著我的孩子在紅坎縣火車站下了車,東西也在孩子身上……。”話還沒說完,杜強就破口大罵:“你他媽的要是弄丟了,老子要你的命!”罵完了,電話也掛斷了。

李菊的心灰了,看來想讓杜強去找龔寶是不可能的。別的不說,杜強在家裡,等他趕到紅坎縣火車站,龔寶夫婦早就不知去哪了。現在一切只能靠自己,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首先趕到龔寶夫婦剛才坐的座位,他們的行李還在。她打開行李翻起來,運氣還算不錯,在一隻大包裡,她找到了龔寶的身份證。她總算知道抱走自己孩子的是誰,家住哪裡了。

但問題是龔寶隨時會給她的女兒餵奶,她得趕在他們買到奶瓶給孩子餵奶前找到他們,不然,女兒必死無疑!

李菊心焦如焚,她得分秒必爭,找到他們。車廂裡不可能跳車,她又去了廁所,打算從廁所窗戶往外跳。

進了廁所關上門,她發現窗口釘了兩根鋼條。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勁,硬是將兩根鋼條拉彎,拉開窗戶將頭探出去。還別說,騰出的空間足夠她鑽出去。

她脫下外套,將袖子系在一根鋼條上,然後抓著外套往車窗外爬。火車風馳電掣,耳畔呼呼生風,她害怕得渾身顫抖。但此時的她也顧不得了,硬著頭皮爬出窗外,抓著外套懸在空中,將身體一點一點地往下移。

她心裡默唸了一句:“寶貝,媽媽來了。媽媽要是摔死了救不了你,你也別怨我。”然後牙一咬,眼一閉,手一鬆,整個人就落了地。巨大的慣性讓李菊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順著路基一路滾了下去。

路基上的石碴將李菊身上扎得到處是傷,手上、腿上、臉上都在流血,疼痛難耐。但她已顧不了這些,很快爬了起來。她看到不遠處有一條公路,精神一振,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奔到公路上,攔住一輛往紅坎縣方向開的貨車,坐了上去。

從李菊跳車的地方到紅坎縣城不到20公里,貨車只開了半個小時就到了。李菊還沒等貨車停穩就跳下車,打了的,催著司機往火車站趕。

李菊發了瘋似地衝進站臺,但哪裡還有龔寶夫婦的人影?站裡站外找了個遍,仍然沒發現女兒和那對夫婦。李菊忍不住哭出聲來。

其實,龔寶夫婦前幾分鐘剛離開紅坎火車站。火車開走後,龔寶和翟英就在站臺上商量該怎麼辦,是不是乘下一班車去深圳?商量的結果是:不去深圳了,回家!這主要是翟英擔心到深圳後會碰上李菊。龔寶想了想同意了:“行。反正現在有了孩子,你去深圳也沒辦法做事,你就在家裡照顧孩子吧。”

兩個人出了車站,首先要做的事是買奶瓶,孩子還一直餓著呢。在離火車站附近一家店鋪裡,他們終於找到了奶瓶。龔寶當即買了一個,然後從包裡拿出“奶粉”,這才想起來,要有水才能沖泡。他向店鋪老闆討要開水,店鋪老闆不說有沒有開水,只是拿出一袋奶粉向龔寶推薦,說這奶粉如何如何好。

龔寶明白老闆的那點心思:想要開水,就得買他的奶粉,否則一準會說沒有開水。反正奶粉是長期需要的,龔寶點頭說:“好,我買一包。”店鋪老闆立即熱情地剪開奶粉袋封口,又去拿開水,這樣龔寶想反悔都來不及了。

剛買的奶粉拆了封,龔寶就用它給小嬰兒沖泡了。他們誰也不知道,正因為店鋪老闆的自私,才保住了這孩子的一條小命。

孩子吃了奶不再哭鬧,張開雙眼不斷地打量著翟英。夫妻倆一邊開心地逗弄著孩子,一邊出了店鋪往汽車站走。

翟英抱著孩子,龔寶將隨身的小包掛在肩上,一手提著剛買的奶粉和奶瓶,另一隻手不停地逗孩子的臉,對孩子說:“小傢伙,我現在是你爸爸了,叫爸爸,叫。”翟英樂了:“她這麼小哪會叫,要叫也是先叫媽媽。”兩人正說著,一個人從身後躥過來,一把奪下他手上的奶粉,飛快地跑了,奶瓶也被撞到地上摔碎了。

龔寶一怔,立即反應過來:青天白日公開搶劫,也太大膽了!他拔腿就追,大叫:“站住!將東西還給我!”搶東西的青年手中攥著奶粉,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翟英邁著碎步緊跟在丈夫身後,喘著氣喊:“別追了!不就是一袋奶粉嗎?犯得著嗎?”龔寶想想也對,反正自己包裡還有奶粉呢,餓不著孩子。就站住了,搶東西的青年回頭看了一眼,見他不再追趕,就放心地跑了。那青年回頭張望時,龔寶愣住了:這人有點面熟,在哪見過?

翟英追上丈夫,安慰道:“一袋奶粉嘛,丟了就丟了。”龔寶卻沒頭沒腦地說:“這人我認識,我想起來了。”“你想起誰來了?”翟英不解地問。“那個搶奶粉的人,就是在火車站提醒我們上車的小青年。”龔寶搖了搖頭,“我還以為他是什麼好人呢,原來是個搶劫的,連孩子的奶粉都搶!”

李菊在紅坎縣火車站沒找到龔寶夫婦,正為自己女兒的安危傷心痛哭時,突然接到杜強打來的電話。杜強說:“貨已經找到了,我已經拿到手了。”李菊又驚又喜,連珠炮似地發問:“你找到那對夫婦了?那我的孩子呢,她還活著嗎?”“活著呢。”

李菊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抹著眼淚笑了。其實,她不知道,從她帶著貨到火車站起,杜強就一直跟在後面監視她。龔寶夫婦忘記上車時是他過去提醒,中途龔寶夫婦下車買奶瓶,他也緊跟著下車。當得知龔寶不打算再去深圳時,他就想將貨取回來,只是火車站人多下不了手。後來在半道上他才瞅準機會下手了。

李菊問杜強:“那對夫婦在哪?我要要回我的孩子。”

 杜強懶洋洋地說:“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要回孩子,你養得活嗎?我覺得將孩子送給那對鄉巴佬,反而是孩子的造化。”一句話說得李菊好半天說不出話來。的確,她吸毒的錢都沒有著落呢,哪有錢養活孩子?不要回孩子就不要回孩子吧,只要孩子好好活著,她就該知足了。

但過5分鐘,杜強就再次打來電話,驚慌地說:“貨出了問題。”“出了問題?什麼問題?”李菊的心又砰砰跳起來。杜強說:“我搶回來的是一包真奶粉,那包貨還在那對夫婦手裡,而且不知道他們去哪了,我找不到他們。”

一聽這話,李菊嚇出一身冷汗。因為龔寶還是有可能將毒品當奶粉餵給她女兒吃。她帶著哭腔問:“那怎麼辦?我女兒會出事的!”“出事出事,你就知道你女兒會出事!”杜強氣沖沖地在電話裡罵她,“你知不知道,那包貨要是拿不回來,我們將損失多少錢?都是你這蠢女人給鬧的!你想要你女兒不出事,就得快點找到那對夫婦。”

兩個人在電話裡商量,覺得龔寶夫婦去汽車站的可能性最大,於是決定去汽車站找龔寶。李菊趕到汽車站時,杜強已在那裡等她,第一句話就是:“要是丟了貨,看我怎麼弄死你!”

李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比杜強更心急。兩個人從候車室到停車場,再到每一輛準備出發的客車,都一一查看,但就是沒發現龔寶夫婦。半個小時過去了,兩個人一無所獲。李菊終於控制不住自己,流著淚說:“我要報案,我要讓警察幫我找他們,不能讓他們將那東西餵給孩子!”

杜強一巴掌摑在李菊臉上,大罵:“你這個蠢貨!你想找死?你要是敢報案,老子就弄死你!”

杜強打人的舉動引起了車站候車室一位民警的注意,他立刻跑過來,大聲喝斥:“幹什麼?你為什麼打人?”杜強一驚,忙用手環住李菊的腰,賠著笑臉對說:“我們是兩口子。”民警問李菊是不是,杜強悄悄在李菊背上掐了一下,李菊略一猶豫,還是點了點頭。她掏出龔寶的身份證遞給民警,急迫地說:“你們能不能幫我找找這個人?我的孩子丟了,我知道是這個人帶走了我的孩子,我怕他會……”

生怕她說出“將毒品當作奶粉餵給孩子”的話,用力在李菊的背上又掐了一下,痛得李菊直咧嘴。這一痛,李菊也清醒了,毒品的事是萬萬說不得的。杜強忙在一旁說:“我們就是為了孩子的事吵架的,孩子丟了,你說,我能不著急上火嗎?”

民警批評了杜強幾句,問他們孩子是什麼時候丟的?這龔寶是什麼人?他們怎麼知道孩子在龔寶那裡?杜強忙從民警手裡拿過龔寶的身份證,說:“我們和他是老鄉,是一起出來打工的。剛才有事託他照管一下孩子,哪知道他和孩子都不見了。你們要是能幫忙找一下更好,要是不能幫忙,我們就自己找去。”

聽他這一說,民警安慰說:“既然是這樣,你們就不用擔心,我想他可能是暫時離開一會兒,可能很快就會回來。我會幫你們留意的。”

杜強匆匆拉著李菊出了車站,一出門,他擦了擦額上的汗,壓低聲音罵李菊:“你這個蠢貨!你跟警察有什麼好說的?你既然有那個人的身份證,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聽他們商量說要回家,我們照身份證上的地址找到他家不就得了!”

李菊說:“等我們找到他家只怕遲了,他要是在這段時間給孩子餵奶怎麼辦?我必須在這之前找到他們!”

杜強眼一瞪,吼了起來:“你給我閉嘴!不許你再提餵奶的話!”他招手叫來一輛出租車。李菊只得跟杜強一起坐上出租車。一路上,她不斷地在心中祈禱,但願女兒吃了一次奶後不再餓,不再哭,這樣,龔寶夫婦就不會再給孩子餵奶了。

杜強和李菊他們乘出租車只花了一個多小時,就趕到了龔寶家所在的林溝村。杜強和李菊向村民打聽到了龔寶家,然後急迫地趕過去。只見龔寶家的大門上了鎖,顯然,龔寶和翟英還沒回來,他們只得在龔寶家門口等。

龔寶夫婦去哪了?原來,龔寶和翟英在離紅坎縣火車站不遠的地方就遇到一輛開往家鄉的客車,他們就半道上了車。在離家不到兩裡地的地方,龔寶又改了主意,提前下車。他對妻子說:“我們若是這樣抱著孩子回去,全村人都會知道這孩子是抱養的。不如先到燕尾山我姐姐那裡住上年把時間,以後再帶孩子回去,就說孩子是我們在外面生的。”

這話說到翟英心坎兒裡去了。

要想瞞住大家,日後好抬頭做人,現在就不能回家。只是,他們的行李在火車上丟了,不回家就沒有換洗的衣物。龔寶將那包假奶粉和新買的奶瓶交給翟英,說:“寶貝到現在兩個小時沒吃奶了,只怕早餓了。你快些去我姐姐那裡,泡了奶粉喂孩子,我回家拿些換洗衣服就過去。”翟英點點頭,獨自抱著孩子去了龔寶姐姐那兒。

龔寶回到林溝村時,村民告訴他說有一男一女兩個人找他,現在還在他家門口等著。龔寶連忙往家中趕,遠遠地果然就見有兩個人在他家門口守著。龔寶一眼就認出了李菊,這不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嗎,怎麼找到自己家裡來了?龔寶轉身就走,李菊眼尖,已經發現了,拔腿就追,大喊:“龔寶,站住!”

龔寶轉念一想,人家都找上門來了,自己躲又有什麼意義?既然人家這麼想要回孩子,就還給人家吧。他站住了,問李菊:“你到底搞什麼鬼?是你自己主動說將孩子送給我的,現在怎麼又反悔?”李菊見只有龔寶一人,顧不得回答他的問題,急迫地問:“我女兒呢?她在哪?”“你們有沒有將那包奶粉衝給我女兒喝?就是我放在襁褓裡的那包。”

龔寶茫然地搖了搖頭:“沒呢。咋了?”李菊長長地籲口氣:“沒就好,沒就好。謝天謝地!”

龔寶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已聽出了點道道,似乎那包奶粉是喝不得的。他說:“雖然剛才還沒喝,但保不準我老婆這會兒有沒有喂她。那包奶粉怎麼了,有問題嗎?”

李菊本來鬆了一口氣,聽到這話又緊張起來,叫起來:“你老婆在哪?我女兒在哪?”

龔寶說:“她抱孩子去燕尾山我姐姐那兒了。”

李菊一把扯住龔寶的衣袖,拉著龔寶就走:“|快!快帶我去,千萬不能讓你老婆將奶粉餵給孩子!”

龔寶犟著不動,固執地問:“那包奶粉到底怎麼了?”

事已至此,李菊再也顧不了那麼多,壓低聲音說:“那包裡裝的不是奶粉……”一旁的杜強聽了嚇了一跳,想制止已來不及了。李菊接著說,“裡面裝的是毒品!要是餵給孩子吃了,孩子就完了!”

一聽這話,龔寶怔住了,接著驚叫起來:“天啊!我還讓翟英快點去我姐姐那兒給孩子餵奶,這不是要了孩子的命嗎?只怕她這會兒已經到我姐姐家了。”說著拔腿就要趕去姐姐家,李菊也緊緊地跟在後面。杜強並沒急著跟上,而是雙眼四處張望,他是擔心剛才李菊說的話被別人聽去。他見四處無人,這才放下心。又看到旁邊有一塊地基,地上散落著幾根鋼筋。杜強立即跑過去,抓起一根兩尺來長、頭部尖利的鋼筋,然後去追龔寶和李菊。此刻他心裡已生出了殺人滅口的念頭,因為龔寶已經知道了毒品的事,他不得不殺人了。當然,杜強必須等到龔寶領他們找到那包貨後才動手。

這裡龔寶領著李菊和杜強往燕尾山狂奔,而那邊翟英抱著孩子已經到了燕尾山姐姐家。說是姐姐家並不確切,這裡只是姐姐和姐夫放養柴雞的地方。龔寶的姐姐是個養雞專業戶,相中了燕尾山可以自然放養柴雞的環境,所以在山上修了雞舍,蓋了臨時住所。這裡方圓兩裡沒有人家,翟英帶著孩子住在這裡,確實是個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過年前,養雞場裡的雞都賣掉了,姐姐姐夫也不在家。大概下山去拜年還沒回來,大門上了鎖。翟英本來想等姐姐回家了再進門,無奈孩子醒了,唧唧歪歪一個勁地動彈,顯然是餓了。翟英也就顧不了那麼多,將孩子放在地上,把門板卸了下來,然後抱著孩子進了屋。

 一進屋,翟英就直奔保溫瓶,瓶里正好有開水。她拿出那包“奶粉”,拆封倒了一些到奶瓶裡,然後衝上開水,只等涼一些就餵給孩子。就在這時孩子哭鬧起來,顯然是餓了。翟英只得一次次地將“奶”滴到自己手背上試溫度。孩子哭得翟英心都亂了,只得揭開奶瓶蓋,不停地往裡吹。又過了一會兒,試試溫度,基本可以了,她立即蓋上奶瓶蓋,將奶嘴往孩子嘴裡送。

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一陣匆匆的腳步聲。翟英以為是姐姐和姐夫回來了,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奶瓶,剛想出門看個究竟,只見龔寶狂奔進屋,氣喘吁吁地大叫:“不能餵奶!”

翟英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龔寶一巴掌把她手上的奶瓶打到地上,摔破了。翟英惱了:“你幹嗎?發什麼神經?”龔寶上氣不接下氣說:“這不是奶,是毒品!”翟英頓時就蒙了。

這工夫,李菊已跑了進來,接著是杜強。李菊急著去看襁褓裡的孩子,一邊緊張地問翟英:“你餵了沒有?”

翟英還有些犯蒙,說:“正要喂,還沒喂呢。”李菊長長吁了一口氣,這才感到渾身無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杜強進屋後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方桌上的那袋“奶粉”。他用手沾了一點,放進嘴裡嚐嚐,然後吐出來,滿意地笑了。總算找到貨了,但他並不急於拿走,四周打量一番,然後問翟英:“這裡人呢?”翟英茫然地答:“什麼人?就我呀,姐姐他們還沒回呢。”

聽了這話,杜強放心了,舉起那根鋼筋,就往背對著他的龔寶的後背用力刺去。

翟英看到這一情況,嚇得大叫:“龔寶!小心!”說著猛地推了龔寶一把。龔寶身體一偏,杜強手中的鋼筋一下子紮在他的肩膀上,鮮血頓時汩汩地冒了出來。

龔寶痛得大叫一聲,李菊也嚇得“噌”的一下從地上爬起來,大叫:“你瘋了?殺人是要償命的!”杜強大罵一聲:“你這蠢貨!販毒就不償命?不殺了他們,你我都保不住命!”一句話將李菊說得愣在那裡。

杜強嘴裡罵著,手上毫不鬆勁,他將鋼筋再次舉起,往龔寶身上扎去。龔寶嚇得踉蹌倒退,仰面倒在地上,倒地的同時,他衝翟英喊了一聲:“翟英,快跑!”杜強揮舞著鋼筋,再次撲上來。

翟英終於反應過來,但是她沒有跑,而是抱著孩子迎著杜強衝了上去,用身體護住丈夫,大叫:“住手!”杜強冷哼一聲:“你要佔先就讓你佔先吧,反正都是死!”舉起鋼筋就往翟英胸口刺去。龔寶掙扎著想爬起來制止杜強,但肩膀傷口劇痛,根本爬不起來。

這時李菊終於醒悟過來,這一下刺過去要是刺中了孩子,孩子就沒命了。她大叫一聲:“別傷著我女兒!”奮力撲了上去,將身體隔在杜強和孩子中間。杜強收不住勁,“撲哧”一聲,鋼筋已有一半沒入李菊的後背,一口鮮血從李菊的嘴裡噴出來,正噴在襁褓上。李菊衝翟英叫了一聲:“快跑,帶著我的孩子!”

翟英一愣神,俯身就去拉丈夫,但連拉了兩次,龔寶都站不起來。龔寶罵了一句:“你這個臭娘們,還不快跑!”翟英含淚說:“你要不走我也不走,咱們死在一塊!”說著硬拽龔寶起來,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扶住丈夫往外跑。

杜強的鋼筋扎進李菊背上,拔了兩次都沒拔出來。見翟英和龔寶往外跑,他顧不得拔鋼筋,拔腿就追。李菊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抱住杜強,他說:“你就放了他們吧!我是活不成了,我女兒需要人來撫養啊!”

“你這個蠢貨!都是你壞了老子的事!”杜強罵一聲,一拳打在李菊的太陽穴上,李菊頓時倒地。但倒地的同時,她用雙手死死箍住了杜強的雙腿。

杜強又踢又蹬,好不容易掙脫出來,用盡力氣拔出李菊背上的鋼筋,握著血淋淋的鋼筋就往外追。可是前面卻沒看到龔寶夫婦。他倆去哪了?按理,龔寶傷得那麼重,跑不了多遠。杜強正停下來四處張望,忽然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哭聲似乎來自身後。他立即循著哭聲方向尋找起來。

翟英他們的確沒有跑多遠,丈夫的傷太重跑不動,這樣逃是逃不過杜強的追趕的,她看到那些空空的雞舍,有了主意,抱著孩子攙著丈夫躲進了雞舍裡,只等杜強走了他們再出來。可現在孩子一哭,又招來了惡狼,丈夫傷得那麼重,已沒有能力抵抗,自己是個婦道人家,又赤手空拳,還抱著個孩子,這如何是好?

翟英用手去捂孩子的嘴,一旁的龔寶有氣無力地說:“你這樣會悶死她的,快放手!”說完便昏了過去。翟英只得放手,這下孩子的哭聲更加響亮,翟英幾乎是哀求地小聲喊:“寶貝,別哭,別哭!”但沒有用,她幾乎聽得到杜強的腳步聲了。

也是急中生智,翟英將自己的手指頭塞進孩子的嘴裡,孩子果然就停了哭鬧,吮吸起她的手指來,但只吮了幾下,吮不出什麼東西,又咧嘴要哭。翟英急了,一下子咬破了自己的另一隻手的中指,血立即流了出來,她將帶血的手指塞進孩子的嘴裡,孩子貪婪地吮吸起來。孩子每一次的吮吸,翟英都感到鑽心地疼痛,但只要孩子不哭,就有生還的希望。

杜強聽不到孩子的哭聲,終於停下了腳步。他在外面叫喊:“龔寶,出來!你跑不了了,你自己出來,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說著,一間間雞舍地尋找過來。

眼看杜強就要找到翟英他們藏身的雞舍了,這時,只聽外面一聲悶響,接著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狗日的!我叫你兇?”這是姐夫的聲音。翟英心中一熱,從雞舍裡探頭出來,她看到姐夫的手裡握著一把鋤頭,身後站著姐姐,而剛才還兇惡叫囂的杜強,已倒在地上。

龔寶3天后才從縣醫院的病房上甦醒過來的。他看到妻子正抱著孩子守在身邊。第一句話就問:“你和寶貝,都沒事吧?”當看到妻子點頭時,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翟英告訴他,是姐姐和姐夫制伏了杜強。杜強已被公安局關了起來,但是李菊已經死了。龔寶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孩子只能由我們來撫養了。這一鬧,大家都知道寶貝不是我們親生的了。”

“不是親生就不是親生吧。”翟英親了親懷裡的孩子,“只要我們對她好,她也會將我們當親生父母的。”

龔寶點了點頭,沉默半天突然冒出一句:“我們搬家吧,為了寶貝,我們得換個地方住。”

翟英愣住了,好半天才問:“為什麼?你還是怕她日後長大了知道不是我們親生的?”

龔寶搖了搖頭:“不,我是怕她以後知道她的親生母親是販毒的,會有心理負擔。我們得找個沒人知道這些底細的地方去生活。我們做了她的父母,就要為她著想不是?”

翟英將孩子遞給丈夫,自己輕輕地靠在丈夫身邊,柔聲說:“一切都依你,誰叫你是孩子她爸呢!”夫妻倆笑了,襁褓裡的孩子也發出了“咯咯”的笑聲,似乎聽懂了父母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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