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能齋閒話」刀客7

蘇杭織造局每年完成皇家御用絲織品的織造後,剩下的生絲除少部分儲於內庫,以供御用不時之需外,大部分會減級等生產用於出口。每年蘇杭織造局因此項貿易會給皇家換購得大批海外的奇珍異寶。織造局掌控這一生產的官職是一個上等的肥缺,肥利直逼運河鹽務。可鹽務轉運使是朝野都盯著,稍有不慎就麻煩不斷,這織造局出口司卻沒有這些掣肘,於是,這貪墨起來就有些肆無忌憚,甚至一部分綢緞以優充次,悄悄的批轉到國內,中飽私囊。

定州乾祥綢緞莊吃的就是織造局出口司的生意,所謂奇貨可居,這減級等的出口絲綢,國內也是罕見。甚至王宮權貴們也不一定就能用上這麼好的絲綢。所以,乾祥綢緞莊一招鮮吃遍天,主顧也就不是貧民百姓,而是那些富豪權貴。既然來的都不是缺錢的主,這錢掙起來就容易。當然,這份富貴離不開掌管織造局出口司馮老爺的恩惠,乾祥綢緞莊每年歲入的40%是這位馮主管的分成。

乾祥綢緞莊忙了整整5天,才將三大貨船的綢緞裝船完畢。乾祥綢緞莊的大老闆姓戚名貴,年約五旬,黃黃的麵皮,稀疏的鬍子,人清瘦,顯的幹練精明。戚老闆這次調貨少有的順利,心情大好的流連於蘇杭富庶之鄉,煙花風流之地,很有些樂不思蜀。話說富不可忘危,順不可忽安。這戚老闆有些大意了,接連幾日,這戚老闆溫柔鄉里打滾,這一行一動卻落入別人的眼中。這一日揚帆起錨,戚老闆吩咐管家照看好船隊,自己就摟著從蘇杭新買的兩名姬妾在中間的大船上尋歡作樂起來。

運河下行,不幾日就到了濟南府地界,戚老闆此行想去泰山拜廟,於是就令船隊於就近的碼頭駐紮休息,帶著管傢伙計,還有兩名姬妾,僱了幾乘轎子直奔泰山而去。戚老闆剛走,幾個船傢伙計都上碼頭散心玩耍,船隊只留下不多的幾名夥計前後照看著。碼頭離濟南府有100多里,左近還有碼頭,往來客商並不都駐紮這個碼頭休息。眼下正是三秋大忙時節,因此碼頭上越發的顯得人少。領頭的是老船家顧二,這老哥在運河上跑船幾十年,已經熟慣了運河上的跑船生活。沿途哪家館子好吃,哪個店裡的妞清俊,哪個碼頭最是風景好,所謂“車船店腳牙,無罪也可殺。”這顧二可是吃喝嫖賭,無毒俱全的人物。其實換個角度就可以理解,這些人都是風浪中討生活的人,離家背井,難免人性煎熬,飲食男女人之大欲,異地勾連難免有些江湖場面上的花花事,這並不代表這群人德性差,而是江湖生活之故。顧二頭髮已經花白,但這老客卻極好妓家之色,看看僱主奔了泰山,少說也得兩日方回,囑咐好小夥計看好船貨,自己就帶著幾個夥計奔了碼頭的一處所在,翠紅樓是碼頭上一個大店子,裡面酒飯極好,姑娘也俊俏。顧二腆著臉對夥計說:“幾個小東西,今天老哥帶你們嚐嚐這濟南府的大美妞,也不忘大爺我帶你們出來一回。”幾個夥計當然巴不得有如此享受,忙不迭連連奉承這顧二。幾個人進的店裡,老鴇子一臉媚笑著迎了上來,顧二嘿嘿笑著,一行被幾個姑娘迎進店裡。

第二日午時,陽光直射,空氣燥暖,僱主和船東未回,幾個小夥計百無聊賴的聚集到中間的貨船上逗起了紙牌,不玩兒牌的也躲在船篷之下,打起了瞌睡。這時,一艘小船無聲的靠近了最後面的一艘貨船,這艘小船上共有兩個人,一挨近貨船,其中一個人迅疾拋出鷹爪鉤,三縱兩縱就上了貨船,閃身躲盡了貨艙之內,小船又悄悄的劃離貨船,順水而去。

時近申時,顧二滿臉倦怠的領著幾個夥計回來了,小夥子們臉上洋溢著初領風情的喜悅。而顧二畢竟年齡大了,這兩日換著樣的折騰,有些吃不住勁兒。可僱主下午就回來,晚上船隊就要起運,於是強打著精神在幾個夥計攙扶下,回船準備起運的工作。戌時不到,三乘二人抬的轎子回到了碼頭,戚貴滿臉紅光的與顧二打著招呼:“顧老哥,這幾日有勞你們了,晚上亥時開船,可已準備停當。”顧二強打精神,滿臉堆笑著說:“戚老闆,小的們這幾日一直準備著,隨時可以開船,請儘管放心。”“那就好,我們這一去蓬帆安順,不日就到定州了。”戚貴說完,抽身登上中間大船,進入艙內,在船窗前的躺椅上坐定,兩名姬妾打著扇子,與管家盤算起到定州還有幾個碼頭要停靠,那段水路太平,那段水路風大浪急,最後說起了沿途的風俗人物……

亥時船隊準時起運,濟南府這段水路頗為寬闊,加之沿運河有幾處大的村鎮,今日又是難得的順風,船速很快。寅時剛過,船隊已經駛出濟南府管轄的地面,沿河船帆日漸稀疏,大部分單個貨船並不晚間運行,只有大的船隊,才會晚間出航。船隊又行了一會兒,到了一個名叫石子磯的地方,只見兩岸古樹參天,間或傳來幾聲鴉叫,使人感到有些莫名的驚恐。正在這時,忽然後船上傳來一陣叫嚷,接著就是淒厲的喊叫:“死人了,死人了。”顧二正在前船打盹,忽然聽到這喊叫,不僅心裡嘀咕了一聲“不好”。趕緊的叫前船上的夥計放小舟,去後船看看有什麼情況。這時候,中船上戚貴的管家已經飛身躍上了後船,這管家果然也是一個練家子,只可惜這是敵人佈設的疑陣,先令人隱藏後船殺人,引戚貴的保鏢等去後船營救。就在戚貴管家去後船的當兒,中船上卻躍上來幾個人影,還沒等戚貴發問,這幾個人已經揮刀砍向了戚貴及姬妾,可憐戚老闆及兩名姬妾,還沒有弄清怎麼回事,就喪生刀下。戚貴的管家到得後船,並沒有發現賊人,只看見一個夥計已經吊在船桅上,像是上吊自殺。當他回來想向戚貴彙報的時候,不僅被唬的面如土色,戚貴及姬妾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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