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回答

张爱玲的回答

李安是懂张爱玲的,这也是电影《色戒》完成时,他哭的原因,他的心与张爱玲达到了某种程度的沟通。

张爱玲的小说《色·戒》面世于1980年出版《惘然集》,写作日期为1950年,序言中,她说这个故事“屡经彻底改写”:“ 写反面人物,是否不应当进入内心,只能站在外面骂,或加以丑化?……对敌人也需要知己知彼,不过知彼是否不能知道太多?因为了解是原恕的初步?如果了解导向原宥,了解这种人也更可能导向鄙夷。缺乏了解,才会把罪恶神化,……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家世显赫的才女张爱玲为何会喜欢上穷苦出身的胡兰成?

张爱玲在成长时期受了很多虐待,一辈子对情感和爱情都很欠缺,胡兰成对张爱玲非常崇拜,不管是英语水平还是古文修养,在她面前都甘拜下风。 张爱玲在上海滩名声鹊起时,胡兰成写文章称张爱玲为鲁迅之后第二人,这个评价很高,张爱玲与鲁迅有很多区别,但在揭露所谓中国人“劣根性”和人性的阴暗面上,有共通之处。她并不掩饰自己对金钱和名声的渴望,正如她23岁时在上海滩大红大紫之时说的:“出名要趁早”。

张爱玲也并不是一个局囿在政治的人,这从她后来与德裔美国作家赖雅结婚可以看出,赖雅比她大30岁,是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者,曾被认为有希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潜力作家。

张爱玲与胡兰成坠入情网时23岁,一个写透爱情与人性的天才,说从未谈过恋爱让人知道会给人笑话。那是她的初恋,遇到的是38岁的胡兰成,汪伪政权里著名的笔杆子,汪精卫亲自写信邀请到伪政权“共事”共事的高官,汪许诺的月薪360大洋,当时上海纱厂女工月薪水约2大洋。一个大权在握的有钱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所谓“权势是一种春药”,让从小缺爱的她,第一次感受到异性的爱,肯定难以抵挡,也必定异常珍惜。再加上她身上长期背负着李鸿章“卖国贼”称号的逆反心理,让她和他走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心理不适。

即使有郑振铎、傅雷等人对她的关心、指点,可能她并没有深入理解。抗战胜利后,面对胡兰成的问题,社会对她还是比较宽容。但她并不愿对此事做出正式的表态,为此停笔一年。1949年后,上海文艺界的新领导人都希望她为新中国多写文艺作品,张爱玲写了《小艾》、《十八春》,歌颂了新社会的光明,甚至还用了“为人民服务”这样的术语。现在看到的《十八春》是她后来删改过的。她离开上海后,突然180度大转弯,改变了她对新中国的态度,原先的歌颂,转眼之间变成了批判。

她离开上海的原因大家并不清楚,写《色·戒》表态是原因之一,她想用婉转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她也不愿否定自己刻骨铭心的感情,但领导并不喜欢,政治与感情两种态度在她心中不能自洽。抗战结束前不久,日本人希望她为李香兰专门写一个电影剧本,被她委婉而体面地拒绝。而面对自己难忘的汉奸爱人,她非常矛盾。所以,《色·戒》迟迟没有在新中国的上海写成。以她的性格不愿在此问题上委屈自己,加上其他原因,她离开上海,没有去台湾,孤身一人去了美国。

如果胡兰成早点死,张爱玲在这个问题上应该早就会有一个明确的表态。但是,偏偏他又比较长寿,总是忍不住吹嘘他与张爱玲的那段关系,他清楚只有靠炒作与张爱玲旧时“绯闻”来吸引关注。

抗战胜利后,替汪伪政权效劳的胡兰成被定为汉奸,躲避到温州乡下,一个滥情的愤青,总要弥补自己穷孩子出生的早年不幸,在被通缉时,他也没放弃从女人那里寻找失落的世界。张爱玲从上海跑去温州乡下看他,胡兰成正在同另一个女人鬼混,张爱玲给了他30万(不知币种),与他分手,后来在《小团圆》里,我们知道这30万是胡兰成曾经给她的钱,张爱玲曾经说过,爱一个人到问他要钱是一种考验,所以,如今不爱了,她要决绝地算清楚。

50年代初,胡兰成和吴四宝的遗孀佘爱珍都逃到日本,两人结了婚,佘爱珍是当时上海出名的心狠手辣的汉奸女特工。70年代,胡兰成想借张爱玲的光环回台湾出书执教,结果被余光中为首的一些知识分子痛骂人品恶劣,胡无脸见人,悻悻地离开回到日本,书在台湾也成为禁书。

对于胡兰成此举,张爱玲的理智让她保持沉默,她不想被胡兰成利用,她很清楚,无论她做出怎样的回应,都会变成胡兰成炒作的噱头,媒体必蜂拥而至,这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正好借张爱玲的大名顺竿往上爬,她在给朋友信中说,最好的办法只有沉默。

但是,如果她不表态,对胡兰成的舆论批判,很可能引发到她身上。所以她在1980年发表小说《色戒》,回应胡兰成短暂回台湾的举动,但她依然不愿直接表态,只好采取了很曲折、隐秘的方式,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色戒》,一个被多次修改、重写的短篇小说。

我们看她写的,一切在云淡风清中都毁灭了,在这个既真实又残酷的小说里,没人能讲清爱情,是什么,人又是怎样,在世间找到赖以存活下去的东西。只能说,在人性的修罗场,永远不要高估爱情的慈悲,永远也不要低估人性的丑陋。

可能有许多人并不赞同一颗璀灿的钻石,便消磨了女英雄的斗志,对张爱玲的回答也依然不满意,但这确实就是她的回答,那也是复杂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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