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道德經》: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子孫祭祀不輟……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子孫祭祀不輟。修之於身,其德乃其;修之於家,其德乃餘;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國,其德乃豐;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老子《道德經》: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子孫祭祀不輟……

天地之生人也,賦之氣以立命,即賦之理以成性。理氣原來合一,性命兩不相離。要皆清空一氣,盤旋天地,盈虛消息,純乎自然,造化往來,至於百代者也。人類雖有不齊,造物縱有不等,而此氣同,即此理同,終無有或易者。聖人居中建極,亭亭矗矗,獨立而不倚,中行而不殆,雖窮通得喪,憂樂生死,萬有不同,而此理此氣,流行於一身之中,充塞乎兩大之內,絕不為稍挫。謂非“善建者不拔”乎?

否則有形有質——即巖巖泰山,高矣厚矣,猶有崩頹之患。蓋以有形者雖堅固而難久;惟無形之理氣,不隨物變,不為數遷,歷萬古而常新焉。此道立於己,化洽諸人,自然深仁厚澤,淪肌夾髓,斯民自愛戴輸忱,歸依恐後,無有一息之脫離而不相聯屬者。雖日膠漆相投,可謂堅矣;水乳交融,可謂和矣。而聚散無常,變遷亦易,不轉瞬而立見睽違。惟仁心仁聞,被其澤者愛之不忘,即聞其風者亦懷之不置,何異子弟之依父兄,如臂指之隨心,無有隔膜不屬者。謂非“善抱者不脫”乎?

自此君子賢其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無非垂裳以治,共仰無為之休。聖人雖不常存,而其德澤之深入人心者,終古未常稍息。《詩》曰:“世世子孫,勿潛引之。”其斯之謂乎?昔孔子贊舜之大孝曰:“宗廟享之,子孫保之。”足見德至無疆,子孫祭祀,亦萬古蒸嘗不絕,千秋俎豆維新。語云:“有十世之德者,必有十世之子孫保之。有百世之德者,必有百世之子孫保之。”

至於大德垂之永久,雖億千萬年,而子孫繼繼繩繩,愈悠久愈繁盛,其理固有如是之不爽者。此皆以無為自然之道,內修諸已而不墜,外及諸人而不忘,所以天體滋至,世享無窮焉。人以此道修之一身,而形神俱妙,與道合真。道即身、身即道,是道是身,兩無岐也,德何真乎!且道修之鄉,鄉里聯為一體;道修之國,國家視如一人。其德之長之豐,又何如乎?

果能靜鎮無為,恬淡無欲,自然四方風動,天下歸仁,民懷其德,無有窮期,德何普乎!此非以勢迫之,以利啖之也。蓋本固有之天良,以修自在之真心,如遊子之懷家,故老之重逢,樂有莫之至而至者。人與己異體而不異心,同命而應同性,故明德即新民,安人由修己,無或異也。況鄉為家之所積,國為鄉之所增,天下之大,萬民之眾,無非一家一鄉一國之所漸推而漸廣,愈湊而愈多。知一人之道即家國天一之道,一己之修即家國天下之修。反求諸己,須推諸人,自有潛孚默化,易俗移風,而熙熙皞皞,共樂其樂也。故曰:“有德化而後有人心,有人心而後有風俗。”其道在乎身,其德及乎家,而其化若草偃風行,無遠弗屆,將遍鄉國以至於天下。嗚呼噫嘻!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故也。

《易》曰:“大哉乾元。剛健中正,純粹精矣!”是知道為先天乾金,至剛至健,卓立於天地之間,流行於萬物之內,體物無遺,至誠不息。勢常伸而不屈,直而不撓,擎天頂地,摩漢沖霄,國未嘗稍拔也。然皆無極之極,不神之神,以至於卓卓不搖如此。人能以無極立其體,元神端其用,即古云採大藥於不動之中,行火候於無為多內,居中建極,浩然之氣,氣依於神,神氣交感,紐結一團,即歸根覆命,道常存矣。夫人之生也,神與氣合;其死也,神與氣離。

人能性命會合,神氣融和,即抱元守一。我命由我不由天矣,何脫之有?由是神神相依,氣氣相守,一脈流傳,一真貫注,自能千變萬化,沒鬼出神,有百千萬億化身,享百千萬億大年。謂非子生孫孫又生子,子子孫孫,根深葉茂,源遠流長,萬代明禋不輟乎?要不過以元氣為藥物,以元神為火候而已。夫元氣者無氣也,元神者不神也。以神煉氣而成道,如以火煉藥而成丹。凡丹有成有毀,神丹則無終無始,故曰“金丹大道歷萬年而不磨”。無非以己之德,修己之身,非由後起,不自外來,其德乃真矣。

天地生人雖清濁不同,賢否各異,而維皇誕降,由家庭以及天下,無不厥有恆性。故一心可以貫萬姓,一德可以孚萬民。是修身齊家,德有餘矣;修身化鄉,德乃長矣。至於治國平天下,莫非垂衣裳而天下化,究無有外修身而可以普獲帡幪者,此治世之常道也。反之修身,又何異焉?論國家天下,原是由近而遠,一層一層之意,如精氣神三者一齊都有,不是一步還一步。自初功言曰煉精,而氣與神在焉。二步曰煉氣,而神與精在焉。三步曰煉神,而精與氣亦在焉。即還虛合道,道合自然,自始至終,俱不離也;離則無道矣。身比精,精非交感之精,乃受氣生形之初,所稟太虛中二五之元精。修之身,即煉精化氣。

修行人初持也,人得此精以生,亦得此精以長。以精修身,不啻以身修身,其真為何如哉!以氣而論,精為近於身者,氣則稍遠。“修之家其德乃餘”——夫採外邊真陽之氣,煉內裡真陰之精,即如以身齊家,其得於己者,不綽綽然有餘裕耶?鄉視身又更遠,比家稍近,猶之神,然神如火也。熱者屬氣,光者屬神,是二而一。修之鄉即煉神還虛。故曰“其德乃長”,以其長生而悠久也。至於國視鄉為近,比身又更遠,其廣寬非一目可睹。國比虛也,修之國即煉虛合道。夫煉至於虛,與清虛為一,朗照大千,而況天下乎!

故曰:“其德乃普。”它如以身觀身,家觀家、鄉觀鄉、國觀國、天下觀天下,無非以一己之身家為天下身家之表率,以一人之鄉國為天下之鄉國觀太上取喻,其意切近,其義精微,大道無它,精之又精,以至於虛無自然。盡矣!學大道者亦無它,惟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自然。無為而無不為,盡矣!然內藥外藥,內丹外丹,取坎填離,抽鉛添汞,種種喻象比名,要不外以身中稟受於天地之精氣神——以其生來素具,只因陷入血肉軀殼之中,故曰“陰精、陰氣、陰神”;以其與生俱來,故曰“內藥”。修士興工之始,必垂簾塞兌,凝其中,調其息,將三元會合於一鼎,一鼎烹煉乎三元——名曰煉精,實則神氣都歸一竅。

直待神融氣暢,和合為一,於是氣機發動,蒸蒸浮浮,是曰氣化,又曰水底金生,又曰凡父母交而產藥。此是人世男女,須以生人之道;若不知逆修之法,頃刻化為後天有形之精,從腎管而洩。故“固氣留精,決定長生”。人慾長生,此精之化氣,即是長生妙藥。如有衝突之狀,急須內伏天罡,外推斗柄,進退河車,收回中宮再造。此為煉內藥也,精氣神亦混合為一者也,豈僅氣化雲哉!一內一外,一坎一離,始而以身之所具,交會黃房,溫養片晌,則氣生焉,此以神入氣,以身中之精,煉出天地外來靈陽之氣,即煉精化氣。

繼以此氣採之而升,導之而降,送歸土釜,再烹再煉,即是以鉛製汞,以陽氣伏陰精。蓋精原己身素具,故曰“離己陰精”。氣由精化而產,故曰“坎戊陽氣”。非精屬心中,氣生腎內也。自湧泉以至氣海皆屬陽,陽則為坎;自泥丸以至玄關皆屬陰,陰則為離。是水火之氣為坎離,非以心腎為坎離也明矣。又曰坎中有氣曰地魄——在外藥白虎是也,在內藥金丹是也。此丹從抽鉛添汞,合一而生者也,均屬水府玄珠。內外之說,一層剝一層,非真有內外也。離宮有精曰天魂——在外藥青龍是他,在內藥己之真精是也。

水中金生,即精中氣化——在外藥白虎初弦之氣是也,在內藥鉛中之銀是也。又曰金丹長生大藥。只此乾元一氣陷入人身,非以神火下煅,則沉而不起。且欲動而傾,此如燈之油,燈無油則息,人無氣則滅。人之生生於此,故為長生大藥。以其自乾而失於坎,今復由坎還乾,金丹之說所由來也。夫人慾求長生,除此水鄉鉛一味,別無他物。但此金丹,雖曰人人自有,然非神火烹煎,別無由生。及真金一生,再將白虎擒龍,自使青龍伏虎。龍虎二氣復會黃房,二氣相吞相啖而結金丹。運回土釜,會已真精,再以神火溫養而結聖胎。

既結胎,內用天然真火,綿綿於神房之中,外加抽添凡火,流轉於一身之際,即日運己汞包固真精,久則脫胎而出。升上泥丸,煉諸虛空,務歸本來自然之地。不是精氣神三寶攸分,亦不是內外二藥各別,苟非坐破蒲團,磨穿膝蓋,自苦自煉,安能了悟底蘊?吾今聊注大概,不過為後學指條大路耳。且道本平常,非有奇異,愈精愈平常。它如變化莫測,在世人視之,以為高不可望,妙無從窺,而以太上道德一經思之,即如三清太上,亦只是一個凡人造成。

但凡人以生死為喜憂,仙則視生死如晝夜。一生一死,即如一起一臥,須而行之,不盡安然。有謂長生不死為仙家樂事者,非也。人以長生為榮,仙則以須理為樂。雖殺生成仁,捨生取義,亦所素甘。不然刀鋸之慘,誰不畏哉?古來志士仁人,多視鼎鑊為樂地,死亡為安途者,蓋見得理明,信得命定。其生其死,無非此心為之運行。生而不安,不如速死,猶醒而抱痛,不如長眠。只要神存理圓,生何足榮,死何足辱?一聽造化運行,決不偷生於人世。如好生惡死,是庸夫俗子之流,非聖賢須時應天之學也。

否則,孔子何以七十而終,顏子何以三十而卒?須天而動,不敢違也。此豈凡人所能見哉?竊願學者只求於內,無務於外,患難生死,一以平等視之。此心何等寬闊,何等安閒?諺雲:“認理行將去,由天擺佈來。”如此落得生安死泰,永為出世真人,豈不勝於貪生怕死之徒,時而欣欣於內,時而慼慼於懷,此心終無寧日耶?況有道高人,天欲留之以型方訓俗,我不拒之,亦不求之,但聽之而已,初何容心於其間乎?蓋生死皆道也,盡其道而生,盡其道而死,又何好惡之有哉?凡有好惡於中者,神早亂,性早亡,不足以雲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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