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說帶我回家和妻子談離婚,一進門一張遺像讓我發覺掉進魔窟

男友說帶我回家和妻子談離婚,一進門一張遺像讓我發覺掉進魔窟

“什麼?”顧流年從座椅上跳起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你再說一遍!”“我四年前就結婚了。”謝暗之說。

顧流年抬起左手,上面一隻精巧的腕錶,時針正指著八點,八點過十分的火車,只有十分鐘就要發車,可是謝暗之還沒有來,顧流年頹然放下了左手。

上週她早與謝暗之約好,兩個人週末去普陀山玩兩天。普陀山的風景優美,確實令人嚮往,然而顧流年的心底卻還有一個更隱秘的祈求。

都說普陀山的佛祖極靈驗,特別是送子觀音,更是有求必應。顧流年這樣巴巴地趕過去,不過是想向菩薩求一個孩子,一個她與謝暗之的孩子。

這樣想著,顧流年的手就摸到了衣袋裡疊在一起的兩張火車票。它們捱得那樣緊,中間一絲縫隙都沒有,就像她與謝暗之情濃的時候那樣緊。

顧流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腕錶,才過了兩分鐘,可是她怎麼覺得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只有八分鐘了,謝暗之到底來不來?

顧流年認識謝暗之八年了,她沒名沒分地跟著他,他總是跟她說:“我很快就會離婚娶你。”“我過兩天就回去跟她攤牌。”

她從滿懷希望到無動於衷,再到不屑一顧,這些話已經聽得她耳朵起了繭子,他們的關係仍然毫無進展。

她已經三十歲了,上週偶遇高中的同學邵美華,她兒子已經上小學。反觀自己,被謝暗之這樣半死不活地吊著,進退維谷,一事無成。顧流年受了刺激,終於痛下決心,怎麼都得爭一爭。

顧流年想,她現在青春年華不再,容顏漸老,而謝暗之與他妻子的關係,也顯然並不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毫無轉機。她不甘心八年的青春,只換一個悄然退場。

然而,除了一個她和他的孩子,她真想不出更好的籌碼,可以拿捏謝暗之,叫他與自己結婚。

顧流年這樣想著,又側頭看了看車窗外面,月臺上一個人也沒有。她又抬腕看了一眼腕錶,八點過八分。廣播裡溫柔的女聲傳來:“各位旅客請注意,開往普陀山的列車即將發車……”

顧流年猶豫了一下,終於掏出手機,下意識就按出了在心裡過了無數遍的那一串數字,大拇指卻停在綠色的撥打鍵上,再也按不下去。

她記得他曾經一再地告誡她,不要在週末給他打電話。有一次她試探著打了過去,謝暗之根本不接,直接掛斷了她的電話。

到了星期一,謝暗之打電話罵顧流年,顧流年哭了,又滿腔委屈地跟他道歉。他卻不依不饒,警告她,再有下次,他們就沒有以後了。

謝暗之掛了電話,顧流年卻哭了很久,也說不上是傷心,她只覺得委屈,她怎麼就讓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這樣小心翼翼,委曲求全,這都是她從前所唾棄的。

顧流年頹然放下手機,只覺得身邊座位一沉,她驚喜地側過頭去,一句“暗之”幸虧沒來得及喚出口。

那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長相極是普通,只是身材生得比一般人魁梧一些,他向著顧流年咧嘴笑了笑,“美女,我先坐會兒,等人來了,我再讓開。”

顧流年突然間心灰意冷,便面無表情地道:“沒有人來了,你坐著吧。”

男人道了謝,一路上在顧流年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可是顧流年顯然心不在焉,只偶爾木呆呆地側過頭去,衝著男人點一點頭,算作是回答。

她為了能與謝暗之週末出來一趟,足足做了一個月的功課,使盡渾身解數,謝暗之才鬆口許了她這兩天時間。可是,他終究是沒有來。

不過是幾個小時便到了普陀山,顧流年匆匆忙忙下了火車,開始漫無目的地遊蕩。最美的風景,此刻也入不了她的眼,手機一直都是寂靜無聲。裹挾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寂寞似雪,悄無聲息便佈滿全身。

這幾年她也去過雪多的地方,只是從來都是一個人,她以為自己早已經習慣,原來只不過因為無能為力,才假裝已經習慣。這個世界上誰能夠習慣孤獨?不過是因為沒有辦法不孤獨。

走得累了,她想起此行的目的,既然來了,自然不能空手而返,便準備了果蔬香燭,極虔誠地跪在送子觀音的面前。她拜下去,再拜下去,把頭磕在地上,“觀音菩薩,求求你,求求你,給我一個孩子吧。”

她求得那樣地哀切,以至於眼淚滴在手背上,又沾到了她的臉上,花了她臉上的妝。然而她的心裡又忍不住冷笑,“顧流年,你覬覦別人的東西,菩薩是不會答應你的。”

她走出大殿的時候,因為低頭掩飾紅了的眼眶,花了的妝容,冷不防撞在一個人的身上,那人柱子似的站在那裡,撞得顧流年頭昏眼花。

還不等顧流言回過神來,那人倒是驚呼了一聲:“美女,是你啊。剛才你忘記東西了呢。”

一隻毛茸茸的小松鼠送到了顧流年的面前,顧流年不用看就知道他是自己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魁梧的男人。那人正一臉驚喜地看著她,看起來有點兒傻。

這小松鼠是謝暗之從前送她掛在包包上的,她一向都寶貝得很,帶在身邊六七年,也捨不得丟掉,可是今天居然落在火車上了,而她卻渾然不覺。

顧流年接過小松鼠,隨手放進包裡,道了聲謝就要走,那男人卻伸手攔住了她,“美女,咱們這麼有緣,不如一起吃個飯吧。”

顧流年笑了起來,她笑的時候眉眼彎彎,讓看著的人都覺得特別開心。原來男人搭訕女人的方式都差不多。

八年前,顧流年從應聘的公司走出來,迎面撞上了謝暗之,謝暗之一邊幫她撿散落一地的資料,一邊笑著跟她說:“美女,咱們這樣有緣,不如一起吃個飯吧。”

那個時候剛剛畢業,對誰都沒有戒心,對世界懷著美好的憧憬,對自己的容貌也毫無原則地自信,顧流年也就真的去了。

謝暗之極會說話,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顧流年應聘的那家公司頗有名氣,吃飯的時候她忍不住為自己擔憂了幾句,謝暗之卻笑嘻嘻地安慰她:“放心,你肯定行。”

謝暗之的語氣那麼篤定,顧流年都差點兒當自己是不出世的人才。等她後來真的進了公司去上班了才知道,他就那個公司的老總,他當然可以篤定她能進。

顧流年真的隨著魁梧男人一起吃了頓飯,這才知道男人叫做孫子成。孫子成自己說尚未成家,這倒叫顧流年詫異。一個未成家的男人,去送子觀音殿裡求什麼?

然而,她與他不過是茫茫人海中匆匆兩面之緣,她自然不會刨根問底,兩個人只說些山水風光,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顧流年不想佔孫子成便宜,說要AA,孫子成死活不同意,也只得作罷。

第二天上午,顧流年捏著送子觀音殿裡求來的小小一張符,坐上了回去的火車。

走到出站口的時候,接站的早就排起長隊,伸長脖子從人堆裡尋人。一時找到了,喊一聲,兩個年輕的或者不年輕的男女便緊緊地抱在一起,男人接過女人手裡的行李,攜手往外走。

顧流年想,這才是俗世的煙火,平凡卻又溫馨,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只一個人孤零零地拎著袋子,走在熱鬧的人堆裡,感受著無邊的寂寞。

她知道這是一條寂寞的路,上面佈滿荊棘,稍一不慎,不但身敗名裂,還有可能粉身碎骨。便是僥倖成功了,迎接自己的也不會是鮮花與掌聲,只有鄙視與不屑。

她怎麼就走上了這樣一條不歸路呢?

那一天她接了公司的通知,滿懷喜悅地去上班。可是一到公司就傻了眼,她明明應聘的是銷售的崗位,來人卻通知她去老總的辦公室當秘書。

顧流年迅速地掃視了一遍自己,她既沒有當秘書的美豔,也沒有當秘書的細心,當然更沒有當秘書的能力,只怕是公司裡管人事的領導出了差錯。

可是剛到那樣高大上的公司,她連多問幾句都不敢,只能戰戰兢兢地隨在別人的身後,敲開了老總辦公室的門。

等她走進去的時候,一切都有了答案,端端正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面的,正是謝暗之。他含笑看著她,眼中滿含促狹。

當身後的門緩緩關上,顧流年忍不住雀躍,“我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謝暗之笑盈盈看著她,佯裝生氣,“你的意思是,我是一堆狗屎?”

兩個人都大笑起來。

兩個本來就彼此有意的人待在一間辦公室,愛情來得順理成章。更何況謝暗之明示暗示,各種曖昧,各種追求手段層出不窮,顧流年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她總不能說,你太有錢,太體貼,太優秀,所以我要拒絕你。

愛情總叫人忘記光陰,二十二歲的女孩子,一心沉浸在愛情裡頭,兩年的時光,不過是眨眼之間。

等顧流年滿了二十四歲,家裡父母開始有意無意地在電話中試探,有沒有男朋友?什麼時候可以帶回家見一見?

顧流年當天就把父母的電話轉述給了謝暗之,二十四歲的女孩子雖然並不急著嫁人,然而聽一聽心愛的人跟自己求婚,亦可以滿足下自己的虛榮心。

顧流年從來沒有懷疑過謝暗之對自己的愛,可是她卻也願意藉著父母的話,探一探謝暗之對自己的態度。

誰知謝暗之聽了顧流年的話,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繼續埋頭於工作,再不曾置一詞。

顧流年的心涼了半截,可是她也知道他是個工作認真的老闆,他寵著她的時候她可以無法無天,然而他嚴肅冷峻的時候,也曾叫她很害怕。所以顧流年只是呆呆地坐了一會兒,便儘量專心處理手邊上的工作,至少讓自己表面上看起來是平靜的。

到了下班,顧流年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地下室的出口等著謝暗之的車子,一起回到謝暗之在城裡最繁華地段的公寓裡去。

她承認自己確實生氣了,她原以為,她與謝暗之之間,婚姻實在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現在她不能不想,難道謝暗之真的如她在洗手間偷偷地聽那些女同事所議論的那樣,不過是跟她玩玩而已?可是他明明那樣愛她啊。

謝暗之在家裡和在公司裡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公司裡他高高在上,冷漠得不近人情。可是隻要回到了家裡,他會脫下名貴的西裝,換上圍裙,完全一副家庭煮夫的樣子,買菜做飯,洗衣拖地。顧流年回家就坐在沙發上看看電視,打打遊戲,刷刷微信,然後負責吃飯,讚美謝暗之的廚藝。

有時候顧流年心血來潮去廚房幫忙,謝暗之總是把她推出來,“我的小寶貝,我的小心肝兒,怎麼能沾上這些世俗的煙火呢?”

他從來不讓她在家裡做一丁點兒的事情,便是每週的星期六星期天他有事不在家,也記得把冰箱裡塞得滿滿的,甚至把兩天的飯菜都做好。顧流年只需拿出來,放微波爐裡熱一熱就好。這樣的男人,怎麼會不愛她呢?

顧流年站在馬路邊,猶豫著要不要招出租車的時候,謝暗之的車悄無聲息地停在她的身邊。副駕駛的車窗搖下來,露出謝暗之英俊的笑臉,“上來。”

顧流年扭過了身子,“不。”

“快上來,交警已經過來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顧流年飛快地上了車,謝暗之歪過身子,體貼地替她繫好安全帶。他的氣息撲到她的臉上,他在她的耳邊低低說了一句:“小傻瓜。”顧流年便紅了眼眶。

車子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回家,當他們走進當地最大的酒店的時候,顧流年疑惑地看了謝暗之一眼。謝暗之溫柔地回視她,牽起她的手往裡走。

侍者恭恭敬敬地引著他們到了酒店的頂層。顧流年倒是知道,那裡有一間特殊的包廂,據說稍微有錢些的男人,都是去那裡向自己心愛的女人求婚,因為在那裡,求婚的成功率差不多是百分之百。

顧流年的心怦怦直跳,他是要帶她去那裡嗎?她這樣想著,左手在謝暗之的掌心裡動了一下,反握住謝暗之的手,十指相扣。

當侍者打開房間的大門的時候,顧流年呆在門口一動不敢動,呼吸都淺了許多,細了許多。

整個房間以粉色為基調,可是卻並不顯得媚俗,只讓人覺得美,覺得夢幻,覺得無可挑剔,它正是所有少女心中最愛的那個樣子——不只是一部分,是所有。

顧流年掐了謝暗之手上的一塊肉使勁一擰,謝暗之“哎喲”了一聲,問她:“做什麼?”

“我只怕我是做夢,所以掐一下,看痛不痛。”

“可是你掐的是我。”

“你不是痛了嘛,那就證明我不是做夢嘍。”顧流年俏皮地瞧著謝暗之,“你這人真壞,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什麼故意的?進去吃飯吧。”

兩個人牽手進去,侍者不緊不慢地上菜,兩個人慢條斯理地進餐。

顧流年這頓飯吃得其實並不輕鬆,她喝酒的時候要留心酒水,生怕裡面有什麼東西會噎到自己,吃菜的時候又要注意菜盤,怕錯過菜餚裡的精彩。

她小心翼翼吃完了一段飯,結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侍者端進來一個蛋糕,顧流年兩眼放光地盯著蛋糕,心想,原來在這裡。

她費力地吃了三塊蛋糕,又逼著謝暗之吃了兩塊,還是什麼都沒有。顧流年最後只得不顧形象地拿著刀叉在蛋糕裡翻找,謝暗之笑眯眯地看著她,問:“流年,你找什麼呢?”

顧流年嚇了一跳,只得訕訕地放下刀叉,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

謝暗之從西裝袋子裡掏出一個盒子,託到顧流年的眼前,“你是不是在找它?”

那是一隻裝戒指的盒子。顧流年忍住了動手去搶過來的衝動,規規矩矩地坐著,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謝暗之打開了盒子,一隻鑽戒靜靜地立在盒子裡,盒子裡紅色的絲絨襯得鑽石愈發地璀璨奪目。

顧流年其實是個土冒,她看不出鑽戒多少克拉,也並不想知道,她只知道有戒指,便意味著求婚,她從聽了父母的電話那一刻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謝暗之順勢單膝跪地,他拉著顧流年的手,說:“請你收下。”

顧流年有一剎那的疑惑,難道他說的不應該是“可以嫁給我嗎”這句話嗎?可是疑惑不過是一閃念間的事情,她的心便被喜悅溢滿。

謝暗之把戒指套進顧流年纖細的無名指,站起身來,走到了窗前。房間裡有一扇落地窗,站在那裡,可以俯瞰萬家燈火。

謝暗之沉默了一會兒,說:“流年,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

顧流年摸著手上的戒指,喜滋滋地笑,“什麼事情?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已經結婚了。”

“什麼?”顧流年從座椅上跳起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你再說一遍!”

“我四年前就結婚了。”

顧流年險些昏倒,“那你還追求我?那你還跟我求婚?”她一邊質問,一邊去取手上的戒指。可是戒指太緊,她又太心急,一時之間竟然取不下來。

這時謝暗之回過頭來,看到顧流年的動作,衝過來抓住她的手,“你幹什麼?”他說得又急又快,“你不能取下來,我不許你取下來。”

“憑什麼?”顧流年不由冷笑,“休想我給你當二奶。”

謝暗之“撲”地跪在顧流年腳下,“流年,我會跟你結婚的。”

“那你老婆怎麼辦?我可不想破壞你的家庭。”

“你聽我解釋,聽完以後,原不原諒我,都隨你好不好?”

顧流年本想丟下戒指,拔腿就跑,可心裡到底有一絲不甘心,她就著謝暗之的乞求,順勢坐了下去。

“流年,我的婚姻並不幸福。她一直對我冷冰冰的,從來不會關心我。她又總是疑神疑鬼,懷疑我有外遇。每一週的星期六星期天我都必須回家陪著她,不然她就會大吵大鬧。流年,從前我對你撒了謊,我並不是出差,而是回家陪著她,過兩天毫無生氣的日子。可是你這樣單純,我說什麼都相信,你這樣子讓我心痛。”

顧流年心裡空落落的,她今天玩了一天的過山車,從高處跌到低谷,又從低谷爬上高處,再跌下來,現在整個腦子都是暈乎乎的,無法思考,所以她只是機械地問:“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早點兒離婚呢?”

“她身體有病,每天都要吃藥治療,離開我,她付不起昂貴的醫療費,她就只能死。從前,因為沒有遇到你,跟誰結婚都無所謂,可是現在,流年,為了你,我會跟她離婚的,你相信我。”謝暗之的頭埋在她的兩膝之間,有滾熱的液體滑落在她的腿上,他嗚咽著求她,“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求求你。”

這個從前她見著除了笑就是冷漠的男人,原來還有別的情緒,他會傷心,他會哭泣,他也會痛苦,這叫她覺得謝暗之更加真實,這叫她沒有辦法硬下心腸推開他。

都說女性有一種原始的母性,他在她面前不再強大,所以愈發顯得可愛,她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愛他,也從來沒有比這一刻更恨他。

謝暗之要她等著他,一等就是六年。

六年的時間過去了,到了週末謝暗之雷打不動地回家,並且在家裡從來不會接她的電話。

剛開始她還鬧過幾次分手,也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分手,可是禁不住謝暗之各種挽留的手段,只要他在她的面前痛哭流涕得像個孩子,抱著她說:“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求求你。”顧流年就再也狠不起心來推開他,他其實永遠都知道她的軟肋。

後來也就慢慢地習慣,反正都這樣了,還能怎麼樣呢?她的青春年華已經不再,便是想抽身,這世界上只怕也沒有什麼好男人肯要她了。顧流年想,那就等吧,他說他的老婆體弱多病,至少自己身強力壯,那就熬,看誰先把誰熬死。

出租車朝著他們的公寓開過去,這時候顧流年的電話響了起來。顧流年飛快地拿起手機,是媽媽的電話,她頹然地按下了接聽鍵,“媽。”

“什麼時候回家?你大姨有個鄰居,雖然離過婚,但是條件不錯……”顧流年只聽得媽媽最後說了一句,“你今年要是還不把自己嫁出去,你以後就別說是我的女兒。”手機裡傳來“嘟嘟嘟”的忙音,顧流年有氣無力地想,真的不能再等了。

星期一,顧流年抖擻了精神去上班,卻連謝暗之的面都沒有見到。公司人事部的負責人冷著臉攔住了她,丟了一個厚實的信封在她手裡,只有一句話:“謝總說,你被解僱了,這是三個月的工資。”

顧流年還當自己聽錯了,張大嘴巴望著人事部的負責人,那人只當作這是顧流年發飆的前奏,丟下一句“我只是個傳話的,有問題找謝總”,落荒而逃。

在公司裡找謝暗之理論?顧流年不由打了個寒顫,說實話,她真沒有這個膽子。她之前在公司見識過跟謝暗之理論的員工的下場——謝暗之其實就是個霸王,大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氣勢。

她也不指望憑著她跟謝暗之的這點關係可以左右他,第一,若是他們的關係能夠左右他,他就不會不打任何的招呼地開除她;第二,他們一起生活了七八年,謝暗之既可以把她寵到天上,也可以把她踩到泥底。

顧流年權衡再三,還是覺得回公寓守株待兔才是上策。

顧流年匆匆走出公司,居然迎頭碰上了孫子成。孫子成西裝革履,襯得普通的五官都出色許多,好像跟在火車上、普陀山遇到的不是同一個人。

孫子成滿面笑容地與顧流年打招呼,顧流年滿懷心事,懶得敷衍,只說:“好巧。”

“一點都不巧,我今天是特意來找你的。”既然孫子成都說是特意來找她的,顧流年自然不會傻得去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他若不知道她在這裡,也就不是特意了。

孫子成問顧流年:“找個地方坐坐?”

“你既然特意來了,就是我不想坐坐也不行吧?對面的咖啡館,你請客。”

“就喜歡顧小姐這樣爽快聰明的人,走吧。”

顧流年也不管他,自顧自走進了咖啡館。等到兩個人都坐定了,她才偏著頭問孫子成:“你為什麼要跟蹤我?”

“也說不上是跟蹤,我只是對顧小姐比較好奇。”

顧流年慢慢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並不說話。

“你跟謝暗之認識很久了吧?”

顧流年猛地抬起頭來,盯著孫子成。

孫子成笑一笑,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心地提醒顧小姐,謝暗之那個人太危險,你離開他吧。”

顧流年冷笑,“他叫你來的?給我開了什麼樣的條件?”

孫子成搖一搖頭,懇請道,“顧小姐,這只是我的一點兒忠告,請你相信我沒有歹意。”

“我二十二歲的時候認識了謝暗之,現在我三十歲,人生最美好的八年時光都在他的身上,現在我青春不再,年華漸老,到今天工作都沒有了,你叫我離開謝暗之?”顧流年站起身來,憤恨地盯著對面的孫子成,彷彿那是謝暗之,“憑什麼,憑什麼!”

顧流年也不等孫子成說話,大步走出了咖啡館。她很怕自己再不快一點,就會在人前落淚。

顧流年打車回了公寓,拿出鑰匙就去開門,可是也許是因為心情還在激盪,她試了好幾次,始終打不開門鎖。

顧流年頹然靠門坐下,剛才與孫子成說的那幾句話彷彿已經花光了她全身的力氣,她慢騰騰掏出電話,打給物業公司。

物業公司很快就派了人來,接過顧流年手中的鑰匙去開門,試了一次之後,回頭詫異地問她:“顧小姐,門鎖換了啊,謝先生沒跟你說?”

這小區里人人都以為他們是一對夫妻,顧流年只得說:“不好意思,我打電話問他。”

顧流言拿起手機撥謝暗之的號碼,電話正忙,再打,電話正忙,電話一直忙著,那就只有一種可能,被拉進了黑名單。顧流年傻了眼,除了硬著頭皮去公司找謝暗之,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那個時候在公司裡不鬧,一方面是顧忌謝暗之的手段,其實更多的不過是還不想撕破臉皮,以至於事情再也無法轉圜,她若是要做謝太太,又怎麼能得罪謝暗之呢?

等顧流年又趕回公司的時候,先是保安把她攔在外面。她闖進去,前臺負責接待的小姐委婉禮貌又不失輕蔑地告訴她,謝總不在。

最後是顧流年完全不顧臉面,才進了謝暗之的辦公室,辦公室裡早就抹掉了她的任何痕跡。她站在空曠的屋子裡,懷疑自己這八年的時間,不過是做了一個夢。

她竟然不知道還能在哪裡找到謝暗之。他們在一起八年的時間,她原以為就是她到不了他的心裡,至少也會在離他的心門最近的地方,其實,她只不過曾經在他的床上。她除了知道他叫做謝暗之,其他的一無所知,就像她與昨天才認識的孫子成一樣。

這個認知讓顧流年驚慌起來。再次拿起手機,撥打謝暗之的電話,冷冰冰的女聲再次響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怎麼辦?怎麼辦?”

顧流年竟然又一次見到了孫子成。這次不等孫子成開口,顧流年便跑過去問:“他在哪裡?”

孫子成打開車門,對著顧流年道:“進來再說。”

顧流年毫不猶豫上了孫子成的車。看著孫子成慢慢地發動車子,車子緩緩地融入車流裡,才又開口問:“他在哪裡?”

孫子成側頭眯眼看了顧流年一眼,好像在研究她。然後他問:“你真的要見他?”

顧流年點一點頭,又想起孫子成看不到,便說:“是的,我一定要見謝暗之一面。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你才三十歲,人生還有無數種可能,為什麼一定要吊死在謝暗之這棵樹上?”

“我想不到更好的路了,而且,我也不甘心去走別的路。求求你,帶我去見他一面。無論如何,他總該給我一個交代。”

孫子成沉默了許久,才道:“好吧,你說得對,不管結果如何,他總該給你一個交代。我這就帶你去見他。”

車子很快駛出了市區。郊區的風景優美,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顧流年打開車窗,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當車子開始爬坡的時候,顧流年便隱約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城外一個極高檔的別墅區。

車子停在一棟兩層別墅前面。孫子成並不馬上熄火,深深地看了顧流年一眼,“你如果現在打了退堂鼓,還來得及。”

顧流年盯著別墅外面的鐵柵欄,咬著嘴唇,像是問孫子成,更像是問自己:“我還有退路嗎?我已經三十歲了。”

她拉開車門,向著車裡的孫子成說,“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被他們夫妻一起羞辱,做小三的,這點兒肚量還是要有的。”

可是這樣的話也不能令她輕鬆起來,她走下車的時候踉蹌了一下,險些把自己絆了一跤。

孫子成跟著下了車,叮囑她:“如果有什麼事,你叫我,我在這裡。”

然而顧流年已經聽不到孫子成的話了。隔著大門的雕花鐵欄杆,顧流年看到謝暗之正拿著一個小小的灑水壺在澆花。

其時天色已暗,謝暗之的身影籠在薄暮裡,說不出的孤寂蒼涼,有溫熱的液體滑下眼角,顧流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謝暗之。

謝暗之直到把一株花澆透,才放下灑水壺,直起身子,抬頭看一眼西邊的晚霞,餘光便看到了呆呆站在門外的顧流年。

謝暗之疾跑幾步,打開大門,向顧流年張開了雙臂。顧流年欣喜地迎上去,就要撲進謝暗之的懷抱,她聽到他溫柔纏綿地喊了一聲:“小喚。”生生止住了步子。

謝暗之卻不容她遲疑,一把把她抱進懷裡,兩隻手臂緊緊地箍住顧流年,他說:“小喚,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你肯原諒我了,對不對?”

顧流年被謝暗之抱住,險些窒息,可是她仍然聽到了謝暗之的話,心底一涼,“暗之,我是顧流年。”

謝暗之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只緊緊地抱住她,把頭埋在她的脖子上,許久才鬆開兩手,一把拉起顧流年的手往裡走,“小喚,你來看看,雖然你走了那麼久,可是我還是把家裡保持得跟從前一模一樣。你看你看,你最喜歡的蘭花,也被我照顧得好好的。”謝暗之指著自己剛才澆水的盆栽,獻寶似的叫顧流年看。

顧流年奮力甩開謝暗之的手,“我是顧流年。”

謝暗之卻不容許她逃開,幾乎是馬上又抓住了她的右手,拉著她往屋裡飛跑。

顧流年只覺得無比詭異,情況跟她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並沒有刁難的盛氣凌人的女主人,也沒有唯唯諾諾逃避責任的出軌丈夫,她側頭看到謝暗之眼睛裡幾近瘋狂的光,不由害怕起來。

可是謝暗之容不得她害怕,把她拖進了客廳。她想把手從謝暗之的手裡掙脫出來,謝暗之力氣奇大,她被他攥著,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客廳裡只能隱約看清人影,顧流年只得不住口地說:“暗之,我是流年,我是流年,不是小喚。”

“閉嘴。”謝暗之一聲低吼,顧流年嚇得住了口,也停止了掙扎。謝暗之把她推得貼在牆壁上,頭慢慢地俯下去,“小喚,小喚,小喚……”

顧流年說不出來地害怕,心跳如鼓,兩隻手心裡都是汗,只是無意識地在牆壁上摸索。突然“咔”的一聲,她碰到了牆壁上的開關,客廳裡燈光大亮,謝暗之奕奕的目光,正盯著顧流年的臉。

謝暗之的兩眼射出一道兇光,夾在顧流年身側的手飛快地掐上了顧流年的脖子,他問她:“你是誰?你來做什麼?你想破壞我跟小喚的感情?”

謝暗之兩隻眼睛泛出瘋狂的光芒,面目猙獰,手指頭慢慢收緊,顧流年只覺得呼吸越來越緊促,眼前的男人全無往日溫柔的模樣,彷彿是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顧流年徒勞地伸出雙手,她,要死了嗎?從前她覺得三十歲已經很好,這會兒她才知道,三十歲,還那樣年輕,她不甘心就這樣死了。

顧流年這樣想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往謝暗之臉上一抓,手指頭正好戳到謝暗之的眼睛。謝暗之吃痛之下,一隻手去捂眼睛。顧流年趁機就跑,她想,謝暗之瘋了,她得先逃出去再說。

可是她頭昏腦脹之下,跑錯了方向,反而跑到了屋裡。(小說名:《流年暗換》,作者:綠衣紅裳。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號:dudiangushi2018】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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