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的“抚顺情歌”—访《抚顺抚顺》主创刘栩辰

异乡人的“抚顺情歌”—访《抚顺抚顺》主创刘栩辰

刘栩辰

我得庆幸,听到这首《抚顺 抚顺》时,我人在家乡,否则不知道要哭成什么鬼样子。

如今三十几岁的我完全了解二十几岁时的我是个什么德行——一个出走前志在四方、出走后惦记家乡的年轻姑娘。若是十年前站在异乡街头听这歌,不必等到听完,我包管哭给你看。

因此,当我半躺在抚顺的家里,半阖着眼,听着好听的旋律里流淌出那些熟悉的地名、美食、童谣时,每隔几秒便跟自己笑一笑,笑里全是知足、惜福,往大了说,那是主人翁式的自豪、感恩、心甜意洽。

唯一的不和谐是六岁女儿的聒噪:“哎?妈妈,这歌里怎么有14路呢?怎么还有将军街呢?那不是我三姨姥家吗?”“哎?妈妈,这是啥歌?它怎么还唱麻辣拌和大冷面呢?”“哎?怎么还有月牙岛呢?那不是我看喷泉的地方吗?”“哎?妈妈,这是‘抚顺歌’呀?……”这娃对母亲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只是本能地雀跃——这歌太新鲜了,歌里居然全是她的生活;这歌太熟悉了,歌里居然全是她的生活。小主人翁为此激动不已。

是呀,这就是“抚顺歌”,它的讲述如此细腻动人——包括这座城市的历史、人文、地理、衣食住行,过去与现在。因此,我在接受采访歌曲作者的任务时,心情是愉悦和荣幸的。老实跟你说吧,跟其它所有工作一样,采访任务也分为感兴趣的和不感兴趣的,这一次的,当然是前者。

只能用手机“接头儿”——这首《抚顺 抚顺》的词曲作者刘栩辰人在北京。他说,我听:“我是铁岭人,81年的,从小儿喜欢音乐,初中时自学了吉他、笛子等乐器。后来入伍进了部队的乐队,担任节奏吉他,并开始尝试创作音乐作品。再后来被保送到军校,经常跟战友登台演出原创音乐作品,学习音乐制作。2012年,成立了红蚂蚁唱片公司,业务涉及SP、艺人包装与推广、演出,期间合作的艺人有格格、侃侃、慕容晓晓、办桌二人组、潘晓婷、张冬玲、后羿、张俊天、韦琪……”

我的注意力绕过他对音乐的热爱、为梦想打拼的毅力,只死死盯住一个点:“铁岭人?你不是抚顺人?这首歌,对抚顺的了解这么全面、感情这么深厚,你……不是抚顺人?”

太意外了,我轴上了,在这个问题上画圈儿——不行,你不说清楚我没法儿跟读者交代。

“外地人就不能喜欢抚顺啦?”刘栩辰好脾气地笑了。“外地人才会对抚顺有突出的印象嘛!”

“那,歌里提到的高尔山、月牙岛,你去过吗?还有麻辣拌、大冷面、百货大楼的丸子,你吃过吗?”

“都去过,都吃过。”他似乎知道这个答案并不能让一个一根筋的人满意,于是继续说:“我曾经的女朋友是抚顺人。”

我充满歉意地长长地“哦”了一声,没电了。我想起歌里反复提起的“东洲姑娘”、“我的那个她”。

“抚顺我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欢。第一次吃麻辣拌、大冷面、百货大楼的丸子,都是她带我吃的,所有的地方,都是跟她一起去的。歌词里有一句‘万新的老人最可爱’,那是她奶,特别干净利索、热心肠的一个老太太,对我特别好……还有,‘晚上十点的火车能否准时到达’,我从北京坐那趟车,第二天早上就能到抚顺……还有……”他完全陷入对抚顺的回忆。

“其实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为抚顺写一首歌。有一天,从电视上看到抚顺参与央视大型城市文化旅游竞演节目《魅力中国城》后,被抚顺这座城市的魅力所吸引,于是萌发了创作歌曲的想法。那天我突然就有了灵感,马上掏出手机在记事本上写……。为了准确地将抚顺的历史、文化元素融进这首歌里,在作品完善过程中,还得到了抚顺广播电视台的大力支持。”

刘栩辰细细地讲述,他是怎样按照自己的记忆和理解,在歌词里一点点还原了这个城市,又是怎样花心思去为它编曲。“最初的编曲听完感觉太复杂,破坏了歌曲的叙事性,于是又推倒重来。现在的副歌部分没有做太大的旋律起伏,就是不希望做‘曲大于词’的表达……”他还把自己设计的唱片封面发给我,那上面有鲜明的“抚顺风”——雷锋及城市重要历史节点,还有他的创作手记:“对于这个城市的理解远不止这些,歌没有华丽的词句,却贯穿了这个城市的历史、人文、地理、衣食住行和生活。我想最朴实的也是最贴近生活的吧……这些都是她带我经历过的地方和故事,就是东洲姑娘,也才有了这首歌曲的诞生……爱抚顺吧,这里很美!……”

你瞧,他对这座城市的感情一点儿不比你我少。你没法儿不被这样用心创作的一首歌曲打动,正如一个游子没法儿说服自己不思乡。

上学加工作,我曾在外地生活过十年,一直没有忘记那种一年只能回一两次家的滋味儿。那时,我用我妈清唱的一首歌作为我的起床闹钟,又把我录的一句“妈,来电话啦”设为她的来电铃声,还带走了我爸的一件大衬衫作为睡衣。我费尽心思,制造一切“我们在一起”的假象。每次回抚顺,下了车先杀进一家小店,干掉一碗冷面或麻辣拌再回家,享用我爸为我一个人摆下的“大席”。第二天一大早,跟同是外地回来度假的发小儿急吼吼地跑去最近的一家烧烤店解馋——人家连火还没生呢,店主被这两个早饭就要吃肥牛、羊肉、五花、鱿鱼、地瓜片的姑娘震惊了。

如今我身在家乡,但对抚顺游子的思乡仍是感同身受。我见过他们在深夜发的朋友圈:“有一种思念叫金兴烧烤”;我给他们邮过他们最想要的礼物——抚顺麻辣拌料包;我听他们描述过如何治疗思乡:在甜豆花店买一碗不加糖的豆花,倒进酱油,假装它是豆腐脑,每吃一口都是重归故里。

所以我知道,这首《抚顺 抚顺》足以让任何一个游子心头起风,眼底起雾。即便你已经离家多年,即便你已经适应了寄居者的身份,即便你已经是个不动声色的成年人,你依然会被那诚恳、深情的诉说打动——有那么一瞬间,你坚忍的独当一面的硬壳子碎裂开来,露出里面那个想家的柔肠百结的你。

我不是无中生有,不是在跟你煽情——写稿时,我把这首歌发给了身在外地的朋友,他们的回复有的比较长:

“每一句歌词都历历在目,好像跟着它在抚顺走了一遍。”

“你咋那么烦人,大半夜整哭我!”

“昨天下班往租的房子走,突然想起以前在大坝上散步的日子。还记得五一时会有丁香的味道,秋天树叶会变黄落下来,冬天时可以打个出溜滑儿……”

还有的回复很短:

“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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