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偷子案,法院錯鑒埋「禍根」:親子鑑定出錯是技術誤差?

1992年一個名叫何小平的保姆,靠著撿來的身份證,化名為“羅宣菊”走進了朱曉娟的家,一週後她偷走了主人家年僅兩歲的孩子。之後數年朱曉娟夫婦輾轉全國各地找尋孩子。順著身份證上的信息,夫妻二人苦苦追尋,終於找到了羅宣菊本人,但羅宣菊不僅不是偷走他們孩子的人,自己也是一名被拐賣的婦女。在解救下羅宣菊後,他們的尋子之路陷入了迷茫。

保姆偷子案,法院錯鑑埋“禍根”:親子鑑定出錯是技術誤差?

(20歲時的何小平)

時間來到1995年,朱曉娟夫婦接到來自河南省蘭考縣公安局的電話,稱在打拐過程中解救下一批孩子,其中有一個名叫“許盼盼”的孩子疑似他們被偷走的兒子“程若麟”。在見到“許盼盼”時,這個孩子被剃了光頭,頭上好幾個煙疤,抓起地上的土就吃,看得出這個孩子一定在人販子手裡遭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

為了明確親子關係,他們聯想到做“親子鑑定”,但當時全國具備做親子鑑定條件的機構並不多,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就是其中之一。在交納了1500元鑑定費後,河南省高院對許盼盼與朱曉娟夫婦的親子關係進行鑑定,但在鑑定做到85%的時候突然停電了,眼看樣本已經失效,鑑定員根據只做了85%的結果,馬馬虎虎的給出了結論。在《親子關係鑑定》中記載:“許盼盼和程小平、朱曉娟具有生物學親子關係”。這個結論是如此的明確、篤定,以至於朱曉娟夫婦對此深信不疑。

保姆偷子案,法院錯鑑埋“禍根”:親子鑑定出錯是技術誤差?

(此事當時轟動重慶)

愛子失而復得,朱曉娟心中的激動之情無以言表,可憐的孩子依偎在母親懷裡,唱了一首“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所有人都流淚了。那時候,朱曉娟覺得自己真幸運啊! 在隨後的生活中朱曉娟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孩子寵愛備至,在他身上傾注了所有的心血。一紙鑑定,讓“母子”重聚,但也堵死了親兒子的回家之路。

此時的程若麟依舊跟隨何小平生活在四川南充的鄉下。何小平抱走程若麟後改名為“劉金心”,對外宣稱其為在外夭折的二兒子,村裡人並沒有起疑。在劉金心同筆者的傾述中他講到:小時候每次聽到父親(何小平丈夫)回家的聲音,他就瑟瑟發抖,因為父親總是因各種小事打罵他,父親對他的方式和態度讓他很費解。從小還經常被周圍的人欺辱,到了上學年齡“父母”對他也放任不管,加上不斷轉學,以致於荒廢了學業,年紀輕輕就輟學跟社會混混攪作一團,甚至到賭場幫人站崗放哨。那個時候他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通過“混社會”餬口。之後通過他人介紹他來到 “富僑”足浴做技師,從此這個行業一干就是很多年。在柳州期間他在一次酒後不慎摔斷了鎖骨,在簡單的治療後,他向足療店老闆借了些錢準備回家,不料在網吧上網時全部家當被偷走。無奈之下他流浪著找到救助站,通過救助站的幫助來到貴陽,在貴陽期間鞋子掉了,大冬天的光著赤腳到處走,一個好心人看到此景,送了他一雙鞋,藉著這雙鞋,他找到了貴陽救助站,之後從貴陽又被轉運到重慶最後到南充,一路餓著肚子,這是他被何小平抱走後第一次回到家鄉。回到南充後,他又陸續換了幾份工作,但是都幹不長,他渴望的生活和現實總是有巨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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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金心)

在家期間何小平給劉金心相了一門親事,雖然不是一見鍾情,但經過後續的接觸兩個年輕人逐漸萌生了情愫,到後來他們決定組建一個家庭。但就在幸福即將來臨之時,傳統的封建習俗成為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巨大鴻溝:女方要彩禮十萬元,但劉金心家裡只拿得出一萬二。於是兩家產生了嚴重的分歧,家長的態度很快傳導給了這對戀人,他們也逐漸發生了矛盾,而且被放大,變得不可調和。最終這樁婚事告吹,一對原本甜美的情侶卻因為世俗的紛爭被迫分手,多麼令人扼腕的結局。分手後,劉金心陷入了痛苦之中,他情緒低落,整日以酒澆愁,最後因飲酒過度變得精神恍惚,疾病纏身,經過醫院診斷,他患上了抑鬱症。才20多歲的年紀,原本應當是元氣滿滿,充滿陽光活力,卻過早早被生活透支了希望,變得飽經滄桑和不思進取。原本他的生活不該如此,如果不被何小平偷走,他應當從小在親生父母身邊被百般呵護寵愛,接受良好的教育;如果不是河南高院的錯誤鑑定,起碼他被找到的幾率會大大增加,南充距離重慶並不遙遠,如果繼續追尋,以當時朱曉娟夫婦的財力、影響力,找到親生兒子的可能性不能說沒有,但這個希望是被一紙錯誤鑑定給抹滅的。這麼多年遭的罪該向誰來討要公道?受傷的心靈該如何得到撫慰和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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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平與親生兒子)

再來看程俊齊,他的狀況顯然比劉金心好之百倍,原本也是被拐賣的孩子,陰差陽錯他走進了朱曉娟的家,被當做親兒子來養育,朱曉娟對他傾注了所有的心血,為了他犧牲了太多。據說盼盼小時候不喜歡讀書,無論怎麼勸都沒有用。朱曉娟故意託人給盼盼找了份苦力,讓他幹了一段時間,盼盼回心轉意,又回學校繼續深造。後來學習攝影攝像,現在工作好,收入好,又孝順又懂事。但除去這些 “意外”所得不說,在這個案件中,程俊齊也是受害者,他同樣因為河南高院的錯誤鑑定被耽誤,錯過同親生父母團聚的最佳時機。養了自己20多年的父母突然被告知並非生身,而親生父母如今又在何方?他們到底是誰?現狀如何?這輩子是否還能再次相見?這些問題始終縈繞在程俊齊的腦中無法揮散,更無法解答,很有可能成為他一輩子的心結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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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俊齊)

截然不同的成長環境和家庭教育,讓兩個孩子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但這一切都是從當年那場錯誤的鑑定開始的。追本溯源,保姆偷子證據確鑿,法律自有公斷,因此我們不用過多探究,但河南高院作為錯誤鑑定的一方,是否真的就能以“技術誤差”推脫責任?如果確係技術原因,那就可排除行為人“過錯”。根據《侵權責任法》第24條,“受害人和行為人對損害的發生都沒有過錯的,可以根據實際情況,由雙方分擔損失。”鑑定者只需要根據“公平責任原則”,承擔一定的經濟補償即可。這是河南高院最希望看到的結果,也是他們這次赴渝談判的底氣所在,因此才拋出了5萬元精神撫慰金加36個月“社平工資”補償的價碼。但提出這種動議本身就缺乏誠意甚至可笑。

讓我們迴歸到技術鑑定本身,在跟河南高院進行談判時,正好筆者也有參與,會中河南高院的紀檢部門負責人談到“經過我們的深入調查,我們並沒有發現當年鑑定過程中存在任何的故意犯錯、徇私舞弊以及貪腐行為”,但當朱曉娟反問到:是否可以將你們的調查結果公佈給我,給我一個交待?該負責人立刻加大音量呵到:我這個結果不可能給你,我也沒有義務給你交待!我給你什麼交待?現場頓時火藥味十足。既然為了自證清白而進行了調查,那調查的結果為什麼不能公佈,或者說不敢公佈?

前文所述,當年在親子鑑定進行了85%的時候突然發生了停電,導致樣本失效,所以河南省高院當時告知朱曉娟說結果沒有完全出來,可能需要重新做一次,這時朱曉娟夫婦已經回到重慶,他們原本在等待第二次趕赴河南採血取樣,但等了十幾二十天后,河南高院通知她結果已經出來,之後便有了那份“造孽”的鑑定報告。這個情節耐人尋味,引人猜疑。既然鑑定進行到85%的時候停電,樣本失效,那這個鑑定結論是在一個什麼樣的情況下做出的?明明通知了需要重新採血取樣,那為什麼結果又不期而至?其間到底存在什麼貓膩?

在此聯想到一位法醫學界專家的分析:DNA親子鑑定技術1995年在我國已經成熟,“除非作假,否則不可能確立親子關係”。真相可能需要進一步求證和調查之後才能被揭開,但這是遲早的事。到時候不知道河南高院紀檢部門還有沒有這個底氣對外做如此的澄清和表態。我希望他們的調查是認真和負責的,不然真的會公信力掃地。

最後,如果被證實當年河南高院的錯鑑行為並非“技術誤差”,那麼河南高院必定難辭其咎。根據最高法《關於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非法使被監護人脫離監護,導致親子關係或者近親屬間的親屬關係遭受嚴重損害,監護人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賠償精神損害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法予以受理”。

正義永遠不會遲到,真相也一定有大白於天下的一天,到時候朱曉娟、劉金心和程俊齊一定會討回屬於他們的公道和賠償,合縱律師也一定會在這個艱難的維權道路上與他們結伴同行,不離不棄,不畏浮雲遮望眼,守得雲開見月明!

保姆偷子案,法院錯鑑埋“禍根”:親子鑑定出錯是技術誤差?

(朱曉娟和親生兒子劉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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