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母女共生的悲剧

《黑天鹅》:母女共生的悲剧

每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都在表达同一种爱,就是期盼对方成为一个心智成熟的人;而每一段不健康的亲密关系,都在表达着同一种依恋,那就是“离开了你我没法活”。前者是帮助,后者是纠缠;前者是独立,后者是胁迫。

在母女共生关系中,女儿对母亲除了在空间上的无法分离,还体现在心理与情感对母亲的依赖,而从大的方面,实际上这种关系更是母亲对女儿人生的控制。而当子女进入社会化的发展阶段后,母女“共生”矛盾会日益显现。

《黑天鹅》是一部让人看得有些心惊肉跳的电影,Nina和母亲僵硬的关系,Nina的幻觉和内心的分裂让剧情更加扑朔迷离。

母亲:我因为生下你而结束了舞台生涯

Nina的母亲是一位芭蕾舞者,因为生下Nina而早早结束了芭蕾舞生涯,将自己的舞蹈梦完全寄托在Nina身上。女儿已经28岁了,依然是个柔弱,温顺的女孩。她和母亲同住,母亲将她的房间打扮得粉嫩,塞满毛绒玩具,穿着粉色公主裙的旋转跳舞的八音盒女孩,都在暗示着她内心与实际年龄的巨大差异。

如果她一直是跑龙套的小舞者,一切反而相安无事,她和母亲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她依赖母亲,母亲将她当做夭折的自己寄予希望。她终于拿到大角色,母亲却开始嫉妒——因为从此往后的路是她从未经历的,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再控制女儿,过去偶尔使用的否定打击开始日趋显著。“我就知道你不能”“你怎么就是改不了”。

《黑天鹅》:母女共生的悲剧

得知女儿竞选上“天鹅皇后”后,母亲专门买了蛋糕庆祝,但当女儿说胃不舒服的时候,她的决定是直接倒掉,直到女儿强打精神吃了几口,她才高兴。有时她经常强调的一句话:“我因为生下你而结束了舞台生涯的。”

母亲心目中,Nina一直是长不大的“乖宝贝”,是自己实现芭蕾梦想的工具,很少考虑Nina早已长大的事实,长大后的Nina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情绪,而母亲并没有减少自己的控制。

而从小在母亲控制下长大的Nina早已内化了母亲的愿望,成为一个芭蕾舞者,她极端地追求完美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更为之后的内心挣扎和分裂埋下了伏笔。

《黑天鹅》:母女共生的悲剧

Lily:一个人有多么热爱世界,就会多么地热爱自己

Nina 敏感,矜持,优雅,舞技无可挑剔,是白天鹅的不二人选,但事情的关键在于,她要如何化身邪魅而妖冶的黑天鹅。艺术总监托马斯告诉她,“四年来,你每一次舞蹈都毫无瑕疵,但我从未见你失控,从未见你释放自己。”

当她争取到《天鹅湖》中一人分饰黑白天鹅两角的机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女一号时,她却始终惴惴不安,因为她的潜在对手Lily,自由奔放,是试演黑天鹅的最佳人选。

Nina第一次看到芭蕾舞女演员扔掉了发绳,一边放声大笑一边与男舞伴纵情地跳舞,她的背上还浮现着黑色细致的纹身,那么洒脱那么无拘无束,让人想到生命本就该这样没有束缚,想跳就跳,就笑就笑,让一切规则教条见鬼去。什么叫活色生香?Lily就是一个跳着舞就能让男人有冲动想和她做爱的女人。“你看她跳的,那种热情是装不出来的。”Thomas对着正在观众席上悄悄看着Lily练舞的Nina说道。

一个人有多么热爱世界,就会多么地热爱自己。Lily是一个如此真真切切,活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她会主动地去关心他人(Nina一个人在练功房哭泣她过去安慰),她在别人获得成功的时候表示真心的祝贺而非嫉妒(Nina成功演绎出黑天鹅后去后台表达敬意),她懂得好不羞怯地运用自己的身体,将每一寸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到Nina压力太大带她去酒吧尽情狂舞)。这样的人,是真正懂得爱自己的人,她生命中所有快乐的动因不仅仅只有来自自身,还有来自于他人的互动之中。

而Nina则敏感,脆弱,在排练室永远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严格的成长环境使她的超我严格控制了本我,压抑了人性的本真,将所有外在的人物都看成了不可靠、不稳定以及随时可能变成敌人的人。而这种压抑本身也具有巨大的能量,一旦爆发将带来巨大的毁灭。

《黑天鹅》:母女共生的悲剧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只黑天鹅

导演Tomas选择Nina,是因为他知道在Nina“圣洁无瑕”的躯壳里,一定也有未被唤醒的“黑”,而他要做的,就是去唤醒它。特别是他强吻Nina被咬,更让他确定了她身上“黑”的潜质。

Lily出现后Nina本能的意识到她具有与己截然不同又无法达到的魅力,她与生俱来的自由奔放是自己的劲敌。与Lily的交往让她意识到自己状况的不正常,在充满肉欲等感官刺激的夜店,她内心的成熟女性觉醒,自我意识一夜之间爆发,坚决挣脱母亲的呵护。内外交困的巨大压力下,Nina用以发泄压力稳定情绪的轻度自虐行为,撕倒刺、抓挠身体,开始难以控制,精神状态也越来越趋向异常。Nina总以为手上有伤口,幻想Lily为了抢角色而勾引Thomas,母亲房间墙上的那些画动起来,都表现出她的性压抑,她对逃脱母亲控制的渴望。

电影的气氛越到后面越是趋于惊悚,Nina被幻觉和欲念折磨到几近疯魔。直到演出时为了保住自己出演黑天鹅的机会,在化妆间里杀掉了Lily(实际上是幻觉,杀掉的是自己)之后,她登台表演黑天鹅,一口气做了25个挥鞭转,将幻想中的黑天鹅杀死,才得到她一直想要的完美。

这个镜头里,Nina本性完全得以彻底释放,她“圣洁无瑕”的自己死了,“灰色诱惑”的自己却得以出生,黑色的羽毛长出了身体,羽翼渐丰、翅膀渐硬,她完成了“黑天鹅”的角色,也终于完成了自己。在这一镜头里,Nina尽管“变黑”了,但却给我们呈现了前所未有的舒展,那一刻,似乎我们的压抑也得到了释放。母亲在人群中羡慕而震撼的眼神也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黑天鹅》:母女共生的悲剧

《黑天鹅》其实是一部对人内心发掘和探索的电影,这个过程中有痛苦,有背叛,但是当自我终于跳脱出严厉的本我压抑时,人的心里从此鲜活起来。

作为母亲,要为孩子撑起爱的保护伞,但不代表要一个人撑起全世界;

作为母亲,可以为孩子倾注你全身心的关怀和呵护,但不意味着要完全牺牲自我。

恰恰相反,我们需要是在爱里不断自察、不断反省、不断学习,和孩子一起成长。

因为这世界上最无私的爱不是占有,更不是控制,而是在无尽的关爱里,期盼对方成为心智成熟的人。并且,也请同样要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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