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孩子眼中的暴君家长,为何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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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篇报道,北大毕业美国留学生拉黑父母6年,春节12年不归,很是痛心。

可能有些人会责怪这个北大学生不体谅父母,不懂得感恩。只是,对于一个人的情感,我们无法评判这是对的,或这是错的,因为这种情感是真实的,随便下个道德评判很简单,却解决不了一个人的心理和情感问题。

在这个孩子对家长的怨恨中,自然有自己的性格因素,也有许多父母埋下的种子。

父母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局限,不可能是完美的,他们也想好好当父母,不能求全责备。但是,在管教孩子的同时,父母也应该用心和用爱倾听孩子的心声。最重要的,是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相互体谅。

在这里,我想到一个名人,自己家长做得并不好,可以说是一个暴君,但是奇怪了,却成为大家学习的家长楷模。

这个人,就是傅雷,寒假开始了,学校推荐给小同学的假期阅读书目里,经常会有一本《傅雷家书》。

以前自己上中学时,学校也大力推荐《傅雷家书》,草草读完,印象不深。

为人父母,特别是思想逐渐成熟后,重新读来,对于傅雷才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

傅雷:孩子眼中的暴君家长,为何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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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对待家人和孩子方面,傅雷曾经是个暴君。

《傅雷家书》收录的第2封信,傅雷写给傅聪:

“我也知道你从小受到的挫折对于你今日的成就并非没有帮助;但我做爸爸的总是犯了很多很重大的错误。自问一生对朋友对社会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的事,就是在家里,对你和你妈妈做了不少有亏良心的事。”

傅敏在下面备注道:父亲教子极严,有时几乎不近人情,母亲也因此往往在精神上受折磨。

在楼适夷的序里也写到,对于傅雷管束孩子的方法,他是很不以为然的:

“孩子在父亲的面前,总是小心翼翼,不敢有所任性,只有当父亲出门的时候,才敢大声笑闹,恣意玩乐。他规定孩子应该怎样说话,怎样行动,做什么,吃什么,不能有所逾越。”

他说的算是比较委婉的,在家里傅雷象征着绝对的威严和父权,朱梅馥的侄女朱佛容说,

“我爸曾想把我寄养在他们家,那我不要吓死的哦,傅雷那个脸不要太凶哦,其实他人蛮好的,就是上海人说的‘吃相太难看。’”

杨绛和钱钟书是傅雷夫妇的好友,杨绛在《忆傅雷》里写过两个小孩在偷听大人在客厅里谈话:

“这回傅雷可冒火了,梅馥也起不了中和作用。只听得傅雷厉声呵喝,夹杂着梅馥的调解和责怪;一个孩子想是哭了,另一个还想为自己辩白。我们谁也不敢劝一声,只装作不闻不知,坐着扯谈。傅雷回客厅来,脸都气青了。”

1979年,离开祖国多年的傅聪回国,与杨绛话往事,仍然记得:爸爸打得我真痛啊!”

5岁时,傅聪在客厅写字,父亲在吃花生,不知何事就火了,“顺手抡过来蚊香盘,击中鼻梁,顿时血流如注。”邻居的佣人们私下里用上海话称傅雷为“神经病”。

1954年傅聪在北京准备去波兰参加第五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后获第三名)留学,傅雷在信中(家书里第一封信)写道:我良心上的责备简直消释不了。孩子,我虐待了你,永远对不住你,我永远补赎不了这种罪过。”

这个指的是1953年正月,父子之间的一次争论,傅聪不同意父亲的观点,认为贝多芬《第十小提琴奏鸣曲》要比《“克勒策”奏鸣曲》更重要,傅雷勃然大怒,斥其狂妄,“才看过多少书!”。

傅聪遂离家出走,住进小提琴家毛恩楚家里一月有余。后因傅雷姑父去世,傅雷感叹人生无常,何必如此认真,才让傅敏陪同母亲把傅聪接回。

傅雷:孩子眼中的暴君家长,为何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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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是这么一个“恐怖”的家长,那为啥我们还要去看《傅雷家书》,为啥要向他学习亲子关系呢?

对于自己暴躁的性格,傅雷是不断反思的,写自己脾气坏是因为童年的悲剧所致(这也印证了心理学上萨提亚原生家庭冰山模型):

父亲在辛亥革命中为土豪劣绅所害,入狱三月,出狱后以含冤未昭雪,抑郁而死,当时傅雷仅仅4岁。他的二弟一妹,因为母亲外出奔走,无人照顾而死。母亲以报仇为训,常年悲愤,对傅雷严加管束,督教极为严厉。

在写给儿媳弥拉(傅聪三次婚姻里的第一任妻子,小提琴大师梅钮因之女)的信件里写到:

我会再劝聪在琐屑小事上控制脾气,他在这方面太像我了,我屡屡提醒他别受我的坏习惯影响。父母的缺点与坏脾气应该不断地作为孩子的借鉴,不然的话,人的性格就没有改善的指望了。

在通信开始后,傅雷调整了对傅聪的态度,尽量多鼓励,少批评,多建议,少命令。

尽管偶尔仍然霸道和独裁“你在音乐艺术中固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在人生艺术中、婚姻艺术中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但是也流露出了更多的细腻和温情,从演奏时减少“身体的摆动”,到“信封上的字别太大了,把整个封面都占满了”,对于理财存钱和婚后生活的谆谆教导,屡次建议傅聪去森林和博物馆放松,等等。另外,就是恳请傅聪经常写信,不下十次提起对于等信的焦虑。

当然,对于自己的碎烦,也会在信里反省。

到后来,由于国内的政治气氛,孤独的傅雷渐渐把傅聪当做朋友和知己,探讨和倾诉自己对艺术和哲学的见解。

一方面为了自尊,另一方面怕影响儿子的心境,傅雷很少在家书里述说自己的痛苦和烦恼。

对于57-58年的反右运动,只有57年12月23日朱梅馥提到:作协批判爸爸的会,一共开了十次,前后作了三次检讨,最后一次说是进步了,是否算是结束,还不知道。爸爸多少有些难受,神经也紧张,人也瘦了许多,常常失眠,掉了七磅。

58年10月,从别的渠道,傅聪在波兰听说父亲不但被划为右派,而且已经入狱,他于12月底出走英国。

在右派和儿子叛国的双重压力下,傅雷在59年10月1日的信件里,也只是提到“十个月来的心绪你该想象得到;我也不想千言万语多说,以免增加你的负担。你既没有忘怀祖国,祖国也没忘了你,始终给你留有余地,等你醒悟。我相信:祖国的大门是永远向你开着的。”

但是在66年9月2日夜里写给朱人秀的遗书中,却有这么一句“何况光是教育出一个叛徒傅聪来,在人民面前已经死有余辜了!”

60和61年,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温厚的朱梅馥用难得的严厉口气去信说:“来信并无提说及寄东西给我们,究竟有没有寄出呢?像我们这样的父母,向儿子要东西是出于万不得已,这一点你应该理解到。爸爸不是说非寄不可,只要回报一声就行,免得人伸着脖子等”。

“不知道你有没有体会到爸爸这几年来的心情,他不愿,我也不愿与你提及……他不但为了自尊心有疙瘩,还老是担心增加你的支出,每次嘱寄食物,心理矛盾百出,屈辱感,自卑感,一股脑儿都会冒出来。”

傅雷:孩子眼中的暴君家长,为何成为我们学习的榜样?

傅雷是一个不完美的家长,甚至可以说缺点爆棚,但是在审视、剖析、认错、反省,修正自己缺点方面,他却是每个家长最好的榜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和弱点,生而为人,经常审视自己并反省自身,是必要的功课,这样也更容易体谅到他人的局限和弱点,生出同理心,同情心,慈悲心。

就像论语里说的,“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我们不需要完美的榜样,我们也无法做一个完美的家长,孩子也不需要完美的榜样,他/她也不可能做一个完美的孩子。

我们能做的是,认识到自己的不完美,接受别人的不完美,同时自己努力迁善改过。这样,人际关系的幸福和圆满,就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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