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家渡藍溪村,一部漫漫的時光之書

蓝家渡蓝溪村,一部漫漫的时光之书

按:每一個地方,都有一段值得銘記的往事。地處藍溪鎮集鎮中心的藍溪村,因它繁華一時的市場而聲名遠揚,因它的人文積澱而顯厚重。在農村現代化建設的進程中,它和許許多多村莊一樣既要面對歷史的天空,也要開闢一片嶄新的蔚藍,有破有立,有驚喜也有感嘆。

柏油路拐進民宿和店鋪,像巨大的黑色絲滑稠幔,我因而很難抓握住它的身軀,只好由著它消失在我的眼前。這是藍溪村內一條有些年頭的老街,原本都是硬邦邦的水泥地板,橫七豎八地畫出許多裂紋,時光躲進這些裂紋裡,無影無蹤。老街被淋上瀝青是這兩年的事情,它因為瀝青的黑色和光滑變得年輕了些。

蓝家渡蓝溪村,一部漫漫的时光之书

(藍溪村百米街的前世今生)

Part1 緣起藍家渡

兩年前,我來這裡工作。從永定城區過來只消三十多分鐘的行程,沿途彎彎曲曲也不覺艱難。祖父聽說這件事情挺高興,做孫子的總有許多小事是他的大事,他對我笑,他的笑能把臉上的皺紋扭在一起,像極了老街上的裂縫。他說,這個鎮子我熟悉的,我們多叫它“藍家渡”,叫這條老街“百米街”。我認真聽祖父回憶起往事,一九八八年的冬天,他從合溪(永定區與上杭縣交界的鄉鎮)翻越山頭來到藍家渡,為我的彌月禮宴購買食材。挺遙遠的事情了,祖父不說,我不知道。

祖父回憶中的藍家渡多半是市井之事。其實不止祖父,現在許多還願意把鎮子叫做“藍家渡”的人,大多也是因為它曾經有一段繁華的商事,人們忘不了,便深深地記住了這個名字。藍家渡作為傳統的農業鄉鎮,在農產品實現自給自足還有富餘之後,以銷售農產品為主的商業也悄然興起了。農村的商事活動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它並不是每天例行公事,總是憋足了五天來一次大爆發。是的,一般是五天一輪。這一天異常莊重,村民放下手中的活計,精心打扮一番,他們要去趕集,他們可以把辛苦勞動的成果變成維持生計的金錢,或者用金錢購買生活用品和生產資料。

這一天俗稱“圩天”,趕集還有另外一個稱呼——赴圩,我的祖父就是到藍家渡赴圩來的。藍家渡逢“三、八”便是圩日,現在沿著柏油路走過去,依然可以看到途中林立的小店鋪,看到改建後偌大的市場,圩天的時候臨時帳篷和流動攤點讓集市熱鬧無比,許多外地人到這邊湊熱鬧來了。“赴圩”是一代人的記憶,集市的商品大都價格低廉,為普通老百姓所喜愛。進入年關之後,人們為傳統春節置辦年貨,這時候商品更為豐富,集市和街道熙熙攘攘,哪裡還有鄉村寧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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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家渡圩天和赴圩的村民)

我曾說過,藍家渡因為商事讓人記住了它的名字。假如時光倒流,流經此地的黃潭河上還沒有橫跨的橋樑,河中飄搖的一葉扁舟為往來人擺渡,久而久之便有了一個花籃角渡口(也稱藍家渡),這是渡的開始,花籃角渡口是當地歷史最為悠久的渡口了。商事興起以後,河流繼續發揮它在運輸貨物中的作用,花籃角渡口不僅渡人,也渡物,並且逐漸有了黃潭宮角渡、沈田渡、定坊歧灘渡、中心壩渡、厚裡角渡等渡口,這一段浩浩蕩蕩的黃潭河水儼然成為了運輸航道——黃潭河航道,貨物在這裡集散中轉並逐漸孕育和繁榮了市場。考古這樣記錄下藍家渡的商事繁華:宋朝淳化五年上杭由場升縣,曹田設有集場,稱藍家渡市場,內有牛行、豬仔行、竹木行等交易點,以及各種店鋪和手工作坊,直至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藍家渡市場依然非常繁華,周邊鄉村群眾雲集圩場。

Part2 “藍”與“溪”的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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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燈初上,藍家渡文化公園閃爍著藍溪鎮的另一個名字,讓人想起它的過往)

曹田現是藍溪村下轄的一個自然村。作為藍家渡集鎮所在地的藍溪村,還轄有厚裡、歐元坑、塘子坑3個自然村,21個村民小組2343人,分王、丘、李、羅、高、謝、黃7個姓氏。王氏於200多年前從太拔鄉遷入;丘氏於元朝末年從上杭金砂(現屬永定區)遷入藍家渡,其後裔在明朝洪武年間在曹田開基;李氏和高氏的祖先來自寧化石壁;羅氏600多年前自上杭下都八字陂遷入;黃氏在100多年前由江西遷來。藍溪村境內除了黃潭河流經以外,還有一條名為東溪的小溪緩緩而來,這條東溪發源於太拔鄉陽巖崬,流過載厚村,納入龍豐村的另一股清流,於藍溪村投入黃潭河懷抱,故而又稱為“載豐溪”。藍溪村從“藍家渡”之名中取一“藍”字,又從東溪處拿來一個“溪”字,算是為自己取了村名了。

我時常漫步於藍溪村的那條“百米街”上,沿街的幾家店名有些沿用了曹田、厚裡之類的字樣,可見即便交通便利之後,藍家渡市場清淡了許多,依然有一抹揮之不去的記憶在村莊的某個角落存活。對藍家渡的歷史有了一定了解之後,邂逅這些記憶碎片,不由得要想到黃潭河水真為藍家渡創造了一段傳奇往事。而東溪呢?我沿著百米街行走,走到東溪畔,那裡的幾棵大榕樹常吸引我,去大榕樹下看潺潺小溪,橫臥溪上的階梯把水流分割出小小的瀑布,鵝卵石的小路引著我走進了青黛色的黑瓦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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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豐溪小流域綜合治理藍溪村段治理成效明顯,進一步提升了村莊的品味,成為當地村民休閒散步的好去處)

Part3 東溪之水、勝運之橋

東溪和黃潭河不同,它的溫文婉約成全不了一個渡口和市場,但吸引了許多村民沿溪聚居。其中,藍溪村的曹田壩裡、樓裡的村民通往藍家渡市場,少不了要跨越東溪。聰明的人類自然不會被一條溪難倒,一座名為“五福橋”的木橋應運而生了。木橋是另一種形式的“渡”,比船渡自然便利些,只是這“五福橋”屢屢毀於水患,終究不能一勞永逸。清朝嘉慶年間,村民集資建造了單孔石拱橋“盛運橋”取而代之,又恐不敵洪水妖獸,於光緒初年建有五層八角魁星閣於橋頂鎮壓。

這座橫臥東溪的勝運橋,是上杭縣境內單孔跨度最長的石拱橋。200多年過去了,建橋之人早已作古,但捐資造橋的善舉傳承下來了,橋身和閣樓屢次修繕全仰仗著這些善良的村民。橋似乎也通了人性,它這輩子都是為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付出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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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運橋夜景)

每次途徑勝運橋,不免要多駐足一會兒,聽風把榕樹葉子吹得沙沙響,昆蟲從榕樹裡驚起,在橋上盤旋幾圈又飛回到樹冠裡頭去,聽橋下溪流對橋的私語。過了此橋,彷彿走過了200多年的歲月,我可以看到石橋以外的世界,琉璃瓦和黑瓦相間的民宅將過去與現在的時光糅合在一起。我知道,這眾生的居所之中,有一處依然是黛青色的瓦片,泥灰色的牆,門樓處蒙塵的幾個字兒,我知道是“念廬”,我知道這是念廬居士丘復生前最後的居所。

Part4 念廬荷生,志啟明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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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藍溪村加大對盛運橋、丘復故居等歷史文物的保護力度,著力打造鄉村文化旅遊品牌)

1874年荷花盛開的那個夏天,藍溪村(當時為曹田村)丘氏一族添了一名男丁,取單名“馥”,大有不辜負滿塘荷花的馥郁馨香之意。那時候人們大概還不懂,這位天資聰穎的男丁今後博學多才,年僅24歲便高中舉人,也不能預見他在詩文著述方面的才華,他在文化教育方面的建樹。生命的軌跡從1874年開始,從當時的曹田村起步,某一天,儒生丘馥一時興起,為自己取了別號“荷生”以紀念來世時的荷花季節。後世敬仰的這位“荷公”一邊廣結社會各界的有識之士,潛心著述,一邊熱心桑梓教育事業,於1906年在曹田東溪別業舊址倡設東溪立本學堂(1912年改名為“立本小學”),1942年聯合藍溪、稔田、太拔、大地四鄉賢能在藍溪安仁寺故址創辦私立明強初級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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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強中學近照。新中國成立後,政府接管教育,明強中學先後數次易名,1959改名為上杭縣藍溪中學,1984年恢復明強中學的校名並沿用至今。從明強中學走出來的學子在諸多領域取得傲人的成績,著名的有美國康業大學圖書館館長李鴻長先生,全國高考狀元,北京大學丘維聲教授,上海原子能研究所博士生導師丘錫鈞教授等)

一切在今人看來可能並非驚天壯舉,在國土淪喪的時候,在民族危亡的時候,在儒生丘馥決心復興教育,更名為“丘復“的時候,這位新文化教育的倡導者、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宣揚者、立本學堂的堂長、明強中學的創辦人,他腦海裡閃過先賢的一句話,他記起了《中庸》裡的那句“人一己百,人十己千,雖愚必明,雖柔必強”,這是他創辦明強中學的初衷,也是激勵後世的一股精神力量。

再不用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了。假如從1874年開始,從當時的曹田村開始,100多年後的某天,你在藍家渡的集市上走過百米街的一段柏油路,走過一座勝運橋,在東溪一隅無意間邂逅了一棟二層瓦房,門楣上赫然出現“念廬”兩字,你會想起儒生丘復的德行馨香,一如遇見了1874年那個荷花盛開的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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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大儒丘復照,丘復是藍溪教育事業的先驅,同時是一代文豪, 一生著述頗豐,著有《念廬詩稿》、《念廬詩話》、《念廬文存》等)

Part5 歷史彌新,整裝出發

而這一路走過來所見,這千年的往事和事物變遷,肉眼能及的許多都已大不相同。自然力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先從地下湧出了一條黃潭河流,給了藍溪村商業繁盛的機緣,給了它人文薈萃,以及勤勞的人們;人們呢,推著它向著更美好的未來闊步前行。

注:本文參考了《藍溪鎮志》、藍溪鎮文化站站長羅茂榮同志收集整理的各村村名由來等相關文獻,在此特別鳴謝前輩們的辛勤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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