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詩的米沃什與混日子的我們

寫詩的米沃什與混日子的我們

偶遇

切·米沃什(波蘭)

黎明時我們駕著馬車穿過冰封的原野。

一隻紅色的翅膀自黑暗中升起。

突然一隻野兔從道路上跑過。

我們中的一個用手指著它。

已經很久了。

今天他們已不在人世,

那隻野兔,

那個做手勢的人。

哦,我的愛人,

它們在哪裡,它們將去哪裡

那揮動的手,

一連串動作,

砂石的沙沙聲。

我詢問,

不是由於悲傷,而是感到惶惑

寫詩的米沃什與混日子的我們

寫詩的米沃什與混日子的我們


有時候當暮色塗在一條窮街的屋頂上

而我對著天空沉思,我會看見白雲裡

一張桌子在搖晃。一個侍者託著盤子轉來轉去,

而他們看著我,不禁哈哈大笑,

因為我仍然不知道死在人類手裡的滋味,

他們知道──他們太清楚了。

詩歌到底是語言的炫技組合,還是詩人靈魂的珍珠排列?這個問題的永恆與虛幻,實際上都逃不掉文字的組合。生活的自由,與詩歌一樣,並不需要過度的修飾。很多時候,靈魂的本尊隱藏在搔首弄姿的花式後面,它也無可奈何。

米沃什的《禮物》,西川的譯詩頗佳。當年的“北大三劍客”,海子與駱一禾同年去世,只剩下西川,“命中註定要成為一個詩人”。後來海子成了一個神話,詩歌依舊在抒情,西川仍然回憶海子,幻覺自己在創造歷史。

“如此幸福的一天”的起始,米沃什用他的《禮物》擊中了我。記得陽光明媚,坡地的沙土被我翻了幾遍,開春種的豆角,不太長的嫋嫋婷婷,春晚一場秋雨,短暫的沐浴,嗅到了芫荽花的紫色香味。

寫詩的米沃什與混日子的我們

常常思索作為詩人的潛質,二戰末期的亂世並不比之前好到哪去,強權與現代化的交合打亂了善惡與宗教、死亡的界限。米沃什極端矛盾的精神世界,這時,恐怕離晚期詩人開悟澄明,還有漫長的煎熬。

“在眾多美麗的城市之間,你將認出到羅馬。”我也喜歡在城市裡遊蕩,午後少人的街道,不要繁華,有點落寞。大多數在城市尋找紮根的靈魂,最後都無功而返。所以米沃什說城市的輝煌像自己的羞愧一樣,不會太久。

波蘭人米沃什最終加入了美國籍,美國曆史很短,哥倫布發現美洲新大陸之前的美國是個蠻荒之地。米沃什呆過的巴黎,戀戀不捨的萊茵河,以至河畔的秋天太美,而噫嘆“愛人,踏進怎樣的水中”。

追求世界真相的後果就是顛簸流離,詩人們的奔走與流浪都差不多,李白、蘇軾樂山樂水的悲憫,其實與米沃什出走波蘭的詩心相仿。詩歌形式留下的文字,算作先哲交流的火花,抑或“我們人類的交流有種苦味”。

寫詩的米沃什與混日子的我們

對照過米沃什的英文版,有點感覺是莎翁的十四行詩,毋論是朱生豪、屠岸、梁宗岱,皆有他們各自理解的美妙,包括梁實秋。像米沃什詩歌的英文,氣息太長,黃燦然、張曙光的譯本,讀來總有喘息未定的意味,大概還是去讀點英文。

瑞典最有影響力的詩人特蘭斯特羅姆曾多年苦等諾獎,在一次腦溢血康復後,他開始環遊世界。除了高高低低的狡黠睿智,老人們的心態都對欣欣向榮的世界戀戀不捨。直到生命盡頭,詩人斟酌的每一句詩,他希望能映襯著自己頭腦裡畫面。

有時候,讀詩的心境索然無味,不太喜歡特蘭斯特羅姆文字裡的矜持,譬如米沃什的政治光環,可以忽略不計,也不會打擾國內現代文學中號角標識的詩歌。如此,我們被物質擠滿的靈魂,也會疲憊,反而安靜於保羅·策蘭的玄之又玄。

辦公室的空調壞了,那些小配件排列組合堪比詩歌難懂,秋老虎肆虐,福無雙至,電腦顯示屏也花了,一行一行影影綽綽的未來提早掛在窗外的浮雲間。誠如米沃什所言,那使我強大的,對你卻是致命的。

後來再讀詩,上玄月與下玄月,都被催眠了,只有我啥也不懂地醒著。

寫詩的米沃什與混日子的我們

【繪畫: 呂智凱(中 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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