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的飛機「摔」下來了——首航空中驚魂42分鐘

我坐的飞机“摔”下来了——首航空中惊魂42分钟

我坐的飞机“摔”下来了——首航空中惊魂42分钟

8月28日11時58分,首都航空JD5759航班安全降落在深圳寶安機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這次降落,得來不易。

JD5759從北京出發,目的地並非深圳,而是近百公里外的澳門。機上的157名乘客中,有一家三口送子女去澳門上大學,有全家人一起去澳門參加婚禮,也有人是因為出差前往澳門。

事實上,在降落深圳的42分鐘前,他們已經觸到了澳門的土地。只是這次接觸太過“暴力”——飛機損失了前起落架的兩個輪胎,不得已又拉回到天上。

“飛機是直接摔下來的,摔得很重,直接彈起來了。”乘客李華向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庫記者回憶起在澳門機場的兩次重著陸,“那時心都涼了。”

我坐的飞机“摔”下来了——首航空中惊魂42分钟

在深圳降落後可見,飛機的前輪全部丟失。(網絡圖)

“直到看見空姐的眼淚,我才慌了”

對機上的絕大部分人來說,這一“摔”毫無預兆。

當天上午7點40分,張明和朋友登上了首航JD5759航班。11點之前,飛機一切正常。在澳門機場準備著陸時,張明看了一眼手錶,發現到達時間要比預計的早,心裡還挺開心。

另外一位乘客姚夢也向智庫記者證實,“當天航班挺平穩的,我都睡著了”。

姚夢是被劇烈的晃動驚醒的。睜開眼,她發現有人吐了,有孩子在哭。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覺得飛機重重地蹲了一下,響聲很大。“我的腰椎和頸椎被突然的下挫力磕到,很疼,飛機裡開始有人驚叫。”

而此時,坐在飛機左側的張明看出窗外,發現飛機外部著火了,他耳邊也傳來了其他乘客的哭聲。“火著了五六分鐘吧,有兩三個乘客在哭。”張明說,他當時詢問空姐情況,對方說沒事。

民航局在事故發生後幾個小時發佈的通報顯示:11點16分,飛機在澳門機場落地未成功,機組申請備降深圳機場,宣佈MAYDAY狀態(緊急狀態)、開應答機7700(遇險),報告左發(動機)和起落架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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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機由復飛到深圳備降經歷40餘分鐘。(澎湃視頻截圖)

降落後發現,當時在澳門機場的重摔,造成飛機前起落架兩個輪胎全部缺失、左發動機故障、飛機通訊中斷。

而彼時的乘客們,對於真正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

據姚夢迴憶,在確認完乘客繫好安全帶,隨身物品全部離身後,機組成員集合起來,“隔著簾子不知道商量什麼”。之後,飛機搖搖晃晃地盤旋了一段時間,空姐做安全示範說,準備無起落架迫降,啟動緊急滑梯。一邊說,空姐一邊控制不住地流眼淚。

“直到看見空姐的眼淚,我才慌了,知道真的出事了。”姚夢說。

實際受傷人數並不止5人

從11點16分自澳門復飛,到11點58分備降深圳機場,中間經歷了42分鐘。在盤旋的過程中,有乘客明顯感覺到飛機直上直下,但他們並不知道飛機正飛向何方,只在飛機備降前10分鐘才接到機組的通知。

相比澳門的“重摔”,這次在深圳的降落則比較平穩,“比想象中的順利”。乘客們並不知道,飛機是在失去了前起落架兩個輪胎的情況下著陸的。

降落後,航班啟動了緊急撤離機制。記者在現場視頻中看到,乘客們身體挨著身體從滑梯上往下滑,一旁的空姐大喊“快點,快點”。有五輛救護車停在現場,乘客在機務人員指導下滑向地面,並跑向安全區域,迅速從現場撤離。

12點13分,機上157名旅客及9名機組人員均平安撤離完畢。此時距離澳門降落險情過去了近1小時。

“滑下滑梯時很多人受傷,我的腳也受傷了,磕掉一塊肉,指甲掀翻,鞋子上都是血。我們下了飛機後,發現消防車已經在對飛機進行處理,”姚夢迴憶說,直到走進機場,她才知道身在深圳。

下機後,有醫護人員為傷者緊急處理傷口,登記受傷的人員,詢問用不用去醫院。據民航官方通報,此次事故有5名乘客身體不適被送往醫院,深圳機場則稱有5位乘客受輕傷。

然而實際受傷人數並不止5人。事故發生後,有十幾名乘客給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庫記者發來受傷照片,受傷乘客基本以擦傷、割傷為主,受傷部位有胳膊、大腿、背部、膝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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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撤離過程中,有多名乘客受輕傷。(乘客供圖)

乘客們表示,事發後他們有的人收到了首都航空的賠償短信和電話。記者在乘客提供的短信中看到,首都航空表示會為每位旅客提供600元的補償。此外,機上乘客在當日下午被安排乘船前往澳門。

對於這一處理,多數乘客表示不認同。乘客賈女士稱,“安全著陸是感謝機組的,但這個經歷的心理陰影和付出的時間成本,我們認為航空公司應該作出合理善後,而不僅僅是送到了目的地。”

她表示,600元的賠償尚不足以支付機票費用。另外,目前乘客還不知道事故原因。航空公司在有明顯責任的情況下,沒有實質的致歉和合理的賠償,她是無法接受的。

為此,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庫記者聯繫了首都航空公司的董姓工作人員。她表示,目前航空公司已經通過官方微博發佈了通報,因為還有很多細節需要確認,整體原因調查會比較慢。對於600元賠償,她表示尚不確定,目前也還未收到乘客對於賠償不滿意的反饋。

素不相識的人們,因為飛機的驚險一摔,多了一份“戰友”情誼。事發後,

六十多名乘客建起了一個微信群,取名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此時,群裡最關心的話題只有一個:飛機到底出了什麼事?

主謀“風切變”?

事故發生後,首都航空的官方微博第一時間發佈通報稱,該航班8點17分從北京首都機場起飛,在澳門機場降落時疑似遭遇風切變,機組判斷可能起落架有損傷,立即復飛並啟動應急程序,決定備降深圳機場。

對於外行來說,“風切變”是個拗口的詞。但在航空圈,這種大氣現象有“機場瘟神”、“航空殺手”之稱。

風切變指的是風向、風速突然間的劇烈變化。對於飛行而言,在任何時候遇到風切變都很危險,在飛機起落時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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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切變原理示意圖。(網絡圖)

資深機長田成向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庫記者解釋:“飛機在空中能夠滯留是因為它的速度,一定速度下產生一定的升力。我們在飛機著陸的時候會不斷減小速度,讓升力減小,飛機就會不斷落下來。在減小的過程中,要非常小心減速的趨勢和減速率,如果控制不好,飛機就會驟然下降,砸在地上。”

同理,如果在降落過程中遇到風切變,飛機的動力就會驟然改變,此時由於離地面很近,飛機沒有太多的時間和空間進行修正,很容易引發事故。如果此次事故確認主因為風切變,那很可能就是這麼個原理。

在歷史上,風切變也曾導致嚴重空難事故——1985年美國達美航空191號班機於達拉斯-沃斯堡國際機場墜毀,造成137人死亡。事故調查顯示,風切變是導致空難的其中一個原因。自此,風切變被當作一項國際課題開始研究。

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更強大的多普勒氣象雷達,以及機上風切變預警系統,已經讓飛行員比以往更容易避開危險的風切變。然而,就像夏季的強對流天氣一樣,預警系統也並不能保證再無漏網之魚。

“風切變預警裝置有兩種,一種是預測式的,一種是探測式的。預測式探測器大概在2300英尺以下(約900米)才開始檢測。但按正常著陸速度,高度從2300之上降到2300內大概只需要1分鐘。就像霧天開車一樣,你開得很快,看前面是正常的,但是一旦追尾是來不及的。”田成說。

不過田成也表示,作為較常見且危險性高的天氣現象,應對風切變一直是飛行員訓練和半年一次的複訓中的必考科目。“旅客對這種事情見得少,覺得比較嚴重,但其實我們訓練的時候比這個嚴重的練得多很多。”

“沒風擋和沒軲轆,

你說哪個更嚴重?”

空中遇險,又平安歸來——這讓人們容易聯想起幾個月前舉國揪心的川航3U8633事故。

與飛機在高空破了個大窟窿的川航事件相比,這次的事故似乎稍顯平淡了,在輿論上也尚沒有獲得同樣的關注度。

但在《航空知識》主編王亞男看來,這兩個事件危險性不相上下,而此次首航事故甚至更值得關注——“相當於你開一輛汽車,一個沒風擋,一個沒軲轆,你說哪個更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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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降落時飛機起落架已嚴重受損。(網絡圖)

“在關注安全的方面來說,這兩個事件沒有什麼重要性上的差異。也可能是擋風玻璃掉了這個事更少見,大家覺得比較新鮮,有一種強烈印象;起落架故障,可能是飛機安全故障中見的幾率相對大一點的事件。”王亞男說。

這個看法也得到了田成的贊同:“川航一出來就是大事,但這次是一個很小的事情逐步演變成一個複雜的情況。這次的幾個故障都是有先例的,但綜合起來也沒有遇到過,還是要看飛行員臨場的應對。”

在王亞男看來,相比川航事故,此次首航遇到的情況更為複雜,也更具有典型性。“這裡面的技術細節太多了:起落架壞了,發動機壞了,而且二次著陸,異地備降……簡直就是一個驚險大片。”

“我很關注此次事件的後續報告和判定。這個事故值得好好分析研究,對於之後的教育意義可能遠勝於川航事故。”王亞男說。

從目前已知的信息來看,田成和王亞男認為,此次機組應對險情處理得當。

“對飛行員來說,沒有起落架對技能的考核是最嚴格的。在複雜氣候條件下選擇復飛,並在有故障的前提下平安降落,還算是一個完美的結局。飛行員在做決斷的時候,給他的時間非常短,可能幾秒鐘,可能一秒鐘,這就是我們對於飛行員要求之高的背景因素。”王亞男說。

記者多方打聽,試圖聯繫機長和機組人員,但事故的第一處理者至今仍保持神秘。據田成介紹,在官方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機長不會出面解釋,這也是行業內的規矩。

我坐的飞机“摔”下来了——首航空中惊魂42分钟

一名乘客遇險後發朋友圈,十分感慨。(網絡圖)

此次事故究竟原因為何,我們還要和機組一起,等待官方的調查結果。但對於身處高空的乘客而言,他們當時能做的就只有相信機組。

“我記得下機後看到一位四五十歲的大哥打電話,驚魂未定,滿臉淚水,對著電話說:

老婆,我好愛你。兒子在嗎?我想跟他說句話。聽到這裡,我眼淚一下就出來了。”姚夢迴憶說。

直至腳踏大地,方才心懷感激。

(文中張明、李華、田成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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