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北海的客廳

《邪不壓正》之後,讓本就在文藝圈小有名氣的作家張北海,著實又火了一把。

張北海何許人也?原名張文藝,祖籍山西五臺山,1936年出生於北平,逢時局動亂,13歲時和家人去了臺灣。後又從臺灣到紐約。

張北海的客廳

初到紐約的日子,張北海一邊讀書一遍四處打工,加油站、花店、鏡框店,收貨員、銀行統計,各樣工作都做過,還曾在聖塔莫尼卡的一個馬戲團找了一份工作,最驚險的是為大象表演放道具,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一根長長的工字鋼條放到高高的木臺上,稍有疏忽,大象的重量砸到頭上,就沒命了。

直到1972年,36歲的張北海在聯合國謀得翻譯工作。面試時考官問他為何會想要考到聯合國,他說“聯合國是個正式工作,而且錢又多,當然要。”面試官笑了,於是他就那樣被錄取了,從此正式定居紐約,並開始寫作。

張北海的客廳

60年代的紐約,搖滾樂、嬉皮士、黑人民權運動、婦女權利運動等等,令整個美國沸騰不已,那一切,對張北海來說都“簡直是震撼!”於是他以敏銳的觀察和幽默的筆調描繪美國世相,從牛仔褲、地下鐵,到搖滾樂、無名詩等等,從《人在紐約》到《一瓢紐約》,他用一篇篇光怪陸離的碎片,拼出了一個活潑的美國。

張北海的客廳

張北海在紐約

他對自己生活過的城市瞭如指掌,哪條街當年是“無人區”,現在已經是曼哈頓最繁華的地區;哪家餐廳是誰創立的,什麼時候燒燬,什麼時候又重建了;他彷彿是紐約市的“活百科全書”。

作家莊欲安說:“倘若張北海窮到孑然一身,只要他談論身上任何一個紐扣、皮帶、眼鏡、名片、口袋、面紙的沿革歷史,或是走到街口第一個轉角所看到的某一個公用電話、信箱、窗簾、對講機、漢堡、自動販賣機的興衰滄桑,一定可以換到餬口為生的筆潤。”

張北海的客廳

也因為這份瞭解,許多無論國內還是港臺的初到美國的藝術家都會去拜訪他,他家的客廳成了許多初抵紐約的華人必到之地。

從60年代末至90年代初,一批年輕藝術家先後不約而同地來到紐約,幾乎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大陸的、臺灣的,作家、音樂家、藝術家,都和張北海有所交集。關錦鵬就曾帶著張曼玉等“三個女人”住在他家,拍攝電影《人在紐約》;阿城、羅大佑、李宗盛等也都是他的老哥們兒。

張北海的客廳

作家阿城

張北海的客廳

畫家陳丹青

張北海的客廳

詩人木心

王安憶在哥倫比亞大學演講時,也說到她與母親1980年代第一次去美國講學,就住在張北海的家。似乎有意無意中,張北海就見證了華人藝術家在紐約的發展史。

1997年,臺灣音樂人陳昇在紐約街頭邂逅了旅美作家張北海。初春的深夜,兩個醉酒的遊魂在紐約逡巡徘徊,張北海嚷嚷說要去吃唐人街吃炒河粉,午夜的街頭上,兩人鬼哭狼嚎。半晌,張北海嘆道,“你不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其實,我想象那些流浪漢那樣就醉死在百老匯街……”

然後,陳昇哭著跑回了旅店,抱著馬桶吐了一夜。“走在異鄉午夜陌生的街道,你低著頭微笑著說,百老匯不懂遊子的心情,不如歸去,多年以後,你要尋找最美的天空……”後來陳昇這首充滿鄉愁的《老嬉皮》,唱的正是張北海。

張北海的客廳

張北海不是常人印象裡的那種作家,與其說他是作家,不如說他是個奇人。或者再親切一點,可以稱之為“老嬉皮”。

在他的侄女張艾嘉眼裡,“叔叔張北海就是中國最後一位老嬉皮,永遠的棒球帽、牛仔衣和匡威鞋,是他的招牌形象”。

提起嬉皮,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是長髮、五顏六色的服飾搭配,基本上都愛大麻,行為乖戾,恣意妄為。但真正的文化精神,要與內心是渾然一體的,是在外在的模仿過後,還要用心去理解、認同、推廣。就像張北海那樣,嬉皮精神,是真正住在他心裡的。它是反對暴力的信念,是對生命的熱愛,是內心的一團火,是極具魅力的“個人風度”。

張北海的客廳

在畫家陳丹青的口中,他是“紐約的蛀蟲”,愛酒、浪漫、慷慨;而作家阿成則說:“我在張北海的文字中,總能發現自己思維的空白點。這就是張北海的風度,我迷張北海文字的根本原因,在於迷其風度。”

大概,這種風度就是張北海對生活由衷地熱愛,以及那份不管是8歲還是80歲都不曾失卻的好奇心。

張北海年輕的時候,總是“很拉風”。初一時,他被學校以“泡茶室玩茶女”的理由開除。高一時,他在作業本中畫烏龜調侃政權,被訓導主任和軍訓教官叫到辦公室,質問“究竟受誰指使”。1958年,“8•23金門炮戰”爆發,張北海以記者身份前去報道,但因喝多威士忌睡過了頭,錯過了最後一艘去金門島的登陸艦,結果那艘登陸艦被炮火擊中沉沒了。

張北海的客廳

年輕時的張北海,此圖被用作《一瓢紐約》的封面。

這一切經歷,於常人而言,儼然是傳奇。經歷過抗戰、內戰、美國黑人民權運動、披頭士搖滾……都是世上的一些重要時刻。

歲月更迭,物非人是,這個曾做著“京華俠夢”的紐約客還在那棟老公寓裡筆耕不輟。“現在的生活作息非常簡單,每日10點左右起床,下午擬個初稿,晚上再整理一遍,看看書,寫寫東西,that’s it!”如今八十多歲的他如是說。

張北海的客廳

紐約與北京,算是張北海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座城市。紐約是他身存的城市、精神的故鄉,紐約的藍調也囤積著他濃濃的鄉愁。他享受那城中的一切,並且如實記錄。住得越久,寫得越多。北京則是他記憶中的城市,他在近知天命之年開始動寫《俠隱》的念頭,兩年蒐集資料、四年寫作,終於將消逝的老北京投諸筆下。

人們常說,中華的文脈,經歷無數戰亂坎坷,幾千年不斷絕,就是因為有人在不斷地創造、不斷地思考,讓我們這個民族生生不息、血脈相連。

張北海與他的客人們,或是他筆下的人物們,自覺不自覺地,做到了這些“相連”。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帶著各自的過往,經過相同的“張北海”一站後,又奔赴各自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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