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3.曲沃武公统一晋国

B03.曲沃武公统一晋国

第二章 曲沃代翼——晋国变乱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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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03.曲沃武公统一晋国

公元前716年,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无穷的愤懑,在位十六年的曲沃庄伯溘然辞世。他的儿子称,也即曲沃武公,捡起了父亲给他留下的那个烂摊子,内心也是充满了绝望。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翼城方面在得到天子的支持之后,就突然像转了性一样,不再被动挨打,反而连续不断地曲沃进行侵扰,让他根本无法像祖父和父亲那样,从容地养精蓄锐,使得因受战火摧残的曲沃更加疲惫。

干脆认输吧!他决定向翼侯低头认错,归附称臣,他派人到翼城去请和,自己带了几个随从到桐庭去等候旨意。

此时翼城的国君已经不是跑掉的那位晋郤同志了,而是他的儿子晋哀侯。这事还得说回两年前,当年虢公忌父奉王命伐曲沃,目的不过是为了跟郑庄公掰手腕,并不关心翼城的局面究竟会变成什么样。他到了翼城之后,甚至都没有派人找寻那个临阵脱逃的国君,而是图省事就近找到了翼侯郤的儿子公子光,漫不经心地举行了国君受命的仪式之后,就打道回府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随邑翘首期盼天王大军的翼侯郤简直惊呆了:怎么还会有这么不靠谱的操作?难道不该是接我回去复位的吗?

不仅他理解不了,国内的很多大夫也无法理解,其中就包括出自“怀姓九宗、职官五正”的嘉父。他实在看不懂虢公的操作逻辑,干脆甩手走人,到随邑去找寻老国君的下落,不久后又保护着老国君避居到位于国都翼城西北的鄂邑(乡宁县)定居。翼侯郤此后再也没能回国,因此被人称作晋鄂侯,而他的儿子光,便是后来的晋哀侯。

晋哀侯在继任国君之后,因为有了天子的支持,还有不少诸侯的投怀送抱,胆气陡然增加了不少,于是便“宜将剩勇追穷寇”,对曲沃进行连续打击,直到把庄伯打到去世,把武公打到认怂,还依然不解气。

不过也怪过去被曲沃打的太狠,国中上下早被曲沃人的狡诈吓破了胆、惊破了魂,当曲沃的使者来到翼城的时候,人们始终不敢轻易相信对方的诚意。晋哀侯满腹狐疑的看着曲沃的使者,心想你不是在蒙我吧?但是明面上又不能掉了国君的面子,于是就说道:“杀君之仇不共戴天,礼仪纲常不容亵渎,我现在是奉了天子的命令讨伐不臣,是不会与你媾和的!有种你就放马过来,带着你们的勇士,在郊外的原野上,真刀真枪地来一场对决。你若胜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就认栽;你若不胜再来请和,我就放你一马。”

曲沃的使者听了这口气,知道这事多半是不成了。多国部队刚走了没多久,临走的时候还放了话了,“你要敢揍翼城,我就回来揍你!”曲沃人被联合国军打的七零八落,哪里还敢再去招惹他们,况且要是能打谁还跟你讲和呀?看着朝堂上翼城君臣的嚣张气焰,虽然愤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寻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回去,一路上只听到翼侯在后面叫嚣着,“你回来啊!你到底敢不敢决斗?你要不跟我决斗我就天天都你家门口割麦子去!”

最后的希望也被翼侯无情地抹杀了,曲沃武公的精神几乎都要崩溃了,他的肩上所背负的是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没有承受过的重担,他的面前呈现的也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困局。可是他想哭却不能哭,想放弃却不能放弃,因为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都在他的手上,他必须振作起来。回到曲沃以后,他关起了大门,一心一意谋发展,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在这个艰难的冬天里存活下来。

晋哀侯果然没有食言,他每天派兵前来叫阵,还时不时地派人过来骚扰曲沃的周边,一到秋天就派了大兵去割庄稼,让曲沃人苦不堪言。曲沃武公虽然血气方刚,但面对此情此景也只能忍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翼城方面也只是叫的凶,实际上还是外强中干,没什么真正的能耐,经受了这么多年战火的摧残,实力早就被掏空了。因此,这种连续的军事打击持续了七八年的时间,但却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决战,充其量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骚扰。

曲沃方面一直都采取防御的手段,不跟翼城军队短兵相接,估计也挨了对方不少骂。但武公从不理会翼城军队的骚扰和谩骂,任由他们每天在城外大骂曲沃的伯主是个窝囊废,他就是赖在城里不出来,搞的翼侯也只能派人到曲沃周边去收庄稼。时间长了之后,翼城上下也觉得没意思,到曲沃收庄稼就跟出去郊游似的,组织纪律也渐渐涣散起来。

这种不咸不淡的局面维持到了联军伐翼的第九年,也就是公元前710年,就在哀侯还像以前那样到径庭(现曲沃县听城村)割庄稼的时候,他做梦都不会想到,那个一直被他们骂作是窝囊废的家伙,竟然不声不响地摸出来了。曲沃受了这么多年的窝囊气,可也并没有干耗着,而是一直都密切关注着翼城方面的动态。这次翼侯刚刚出动,径庭的人马上就把消息通报到了曲沃,武公知道他们没有什么戒备心理,便倾巢出动,经过不怎么激烈的交战,轻轻松松地就把翼城的收庄稼队给打败了,曲沃武公窝了多年的心火终于得到了爆发。

晋哀侯没料到曲沃的这个窝囊废竟然还敢来真的,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于是也不管那些割庄稼的军队了,玩命地往回跑。曲沃武公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哪能让你这么轻松地就跑了,也玩命地追。追到了大晚上,终于在汾河边上(汾隰)找到了晋哀侯。这个时候哀侯所乘坐战车的骖马(战车有四匹马,位于两侧的就被称为骖马)被树木给挂住了。刚要下车,就听见远处的战车轰隆隆地朝这边开了过来,心里那个着急呀,就不停地催促手底下的人赶紧把马从树丛里拉出来。手底下的人更是害怕,牵马的手发起抖来就跟跳广场舞似的了,越是着急,牵马的绳子越是跟树枝纠缠不清。晋哀侯眼看着那个窝囊废就追过来了却死活走不了,跑也跑不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成了那个窝囊废的阶下囚。

径庭之站是内战中唯一一次在野外进行的战斗,其结果是晋哀侯又被曲沃方面杀掉,成为了内战以来第三任被杀掉的君主。不过由于曲沃这几年被欺压的很惨,根本没有喘气的机会,其经济状况比翼城要差很多,只能趁对方松懈的时候出奇兵制胜,不敢趁胜掩杀到翼城去打攻坚战,因此在取得大捷之后便很知趣的收兵回去了。

但是这一战对于翼城方面却起到了极为强大的震慑作用,经历过上次联军伐翼一战之后,翼城早就已经元气大伤,只不过是在周桓王的打击下,曲沃比他们更惨。他们在联军的支持下,靠着曲沃的粮食养活自己,还能嚣张几天。径庭之战失败后,翼城连最后闹腾的勇气都没有了,贵族们手忙脚乱中将晋哀侯的儿子小子侯扶立为君,苟延残喘地延续生命。而曲沃却因此获得了稳定的发展空间,没有了翼城的骚扰,他们终于可以欢欢喜喜地收庄稼了,没用了多长时间,就恢复了元气。这个时候的曲沃武公虽然没有在名义上取得晋君的地位,但是已经可以完全凌驾于翼城君臣之上了,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意摆布那个坐在翼城大殿上的小子侯。

到径庭之战后的第五年,也即公元前706年,曲沃武公召请小子侯到曲沃去。小子侯害怕,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是又不得不去,果然到了曲沃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曲沃武公算起来也算是小子侯爷爷辈的人了,他此次召小子侯前来,极有可能是想以武力胁迫小子侯禅让晋君之位,让他以正式晋君的名义出面恳请周桓王同意权力的让渡。可偏偏小子侯虽然年纪小,却也算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并没有同意他们的要求,而是选择慷慨赴死。翼城的贵族们也都知道国君此行必有一死,在国君临行之前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在把送死的国君送出城之后,翼城上下守备森严,随时准备抵御来自曲沃的军事打击,而告急的飞鸽传书也昼夜不停,在小子侯到达曲沃的时候,将消息传到了周桓王的耳朵里。

自上次多国联军伐翼事件发生后,奉王命讨伐曲沃的虢公忌父终于如愿地成为了王室右卿士,周郑之间的关系也进一步恶化了。而被桓王寄予厚望的东方联盟,也并未有效地封堵住郑国的势头,反而被郑庄公用远交近攻之计一一击破,最后都变成了郑国的跟班,郑庄公也就成了春秋历史上的第一个准霸主。

郑庄公本来就不听管教,如今又成了东方诸侯的领袖,更加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周桓王哪里还能看得下去,于是就直接罢免了郑庄公的职务。郑庄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既然你不给我权力,那我就自己争取,他不仅不再朝见天王,甚至还产生了取代天子的想法,不免又引起了桓王的震怒。公元前707年秋天,周桓王召集了虢、卫、陈、蔡四国联军,御驾亲征讨伐郑国。双方在繻葛展开决战,其结果是天子的大军被郑国打败,周桓王自己也被射中了肩头,天子威严扫地。

繻葛之战发生的时间正是曲沃武公诱杀小子侯的前一年,可见曲沃武公还是想趁着王室虚弱造成既成事实。可周桓王在中原别了一肚子气,正愁找不到出气筒呢,可巧就听说老冤家曲沃又在惹是生非,知道又有软柿子可以捏了,当下便又委派虢仲调兵征讨曲沃。曲沃武公自知不是对手,再次展现了他窝囊废的本色,躲在曲沃城里不出来。虢仲带兵在曲沃城外转了一圈后觉得没趣,就到了翼城里,以天子之命立晋哀侯的弟弟、小子侯的叔叔公子缗为君,随后班师。

周桓王对这个结果显然是不满意的,他需要的是胜利的消息,是高奏的凯歌,是能够重新树立天子权威的捷报,虢仲如此草草了事显然是辜负了他的信任。于是到第二年(公元前705年),他又派虢仲调集芮、梁、荀、贾四国兵马前来讨伐。这次曲沃是真扛不住了,再次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军队被打的七零八落,城池土地满目疮痍,让曲沃武公再次认识到了周桓王誓与曲沃死磕到底的决心。

此战过后,曲沃武公并没有像他父亲那样陷入消沉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而是对过去的战略进行了革命性的调整。首先是为了避免翼侯趁火打劫,让过去被长期压制的悲剧重演,他把曲沃的政治中心,从如今曲沃县境内的旧曲沃城,搬迁到了如今闻喜县附近的新曲沃城,以避开翼城的直接侵扰。与此同时,郑国以一国之力单挑东方列国,并一举击溃王室的故事也给了他不少的启发,让他认识到了过去一贯采用的“斩首行动”的局限性。如果想要得到长远的发展,目光就不能仅仅局限在翼城,不能仅仅把目标定位为统一晋国,而是要以更开阔的视野,更加积极进取的态度,让自己占据整个周边地区政治秩序的主导权,否则就永远无法避免沦为他人工具的命运。经过这样一个转变,曲沃武公终于从内战思维中解脱了出来,不再为了一个晋侯的名分而招来别国的干涉,转而采用了一种“以农村包围城市、以郊邑包围国都”的新战略,其首要的目标便是收复和巩固晋国过去的疆域。

我们知道,在晋文侯时期,趁着王室的内乱,晋国攫取了汾河流域乃至于黄河西安的不少土地。但随着晋国内战的推进,其他诸侯在干预晋国内乱的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开始蚕食晋国的领土,因此武公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些被蚕食的土地重新夺回来。而在曲沃渐渐壮大的过程中,王室的力量却是江河日下。特别是在周桓王死后,王室内部开始出现了接连不断的内乱,再也无暇顾及晋国的那些事儿了。当王室失去了干涉的能力,翼城便已然是曲沃的囊中之物了,但武公却并不急于吞并翼城,反而趁机从王室的内乱中牟利,二者之间的政治关系也开始出现逆转。

在此期间,曲沃武公曾经攻打过周朝大夫的采邑夷邑,取得了大胜,生擒夷邑大夫诡诸。为了庆贺这次胜利,给自己儿子取名诡诸,就是后来的晋献公。因为周朝另一个大夫蒍国的求情,武公同意释放诡诸,后来夷诡诸和蒍国之间发生了矛盾,蒍国就向曲沃告状说夷诡诸不知道知恩图报,让曲沃灭掉他。曲沃武公就趁子国作乱的机会灭掉了夷国,并最终占领了夷邑。除此之外,武公在其征战中还灭掉了不少的敌对国家,比如早年曾干涉晋国内乱的荀、贾等国,都是在其晚年被并入曲沃版图的。

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曲沃已经超越了原先晋国的传统版图,成为晋南地区政治秩序的缔造者和主导者,而翼城则在曲沃的封锁之下,几乎成了一座孤城,曲沃武公在诸侯的心目中早已成为事实上的晋君。这时的曲沃武公已经垂垂老矣,想到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完成祖父在七十年前的夙愿,希望自己能够以晋国国君的身份进入宗庙。

经过长久的思虑之后,他终于迈出了人生的最后一步。公元前679年,曲沃武公派兵一举消灭了被困翼城徒留虚名的晋国公室,最终完成了晋国的统一大业。而那个毫无存在感的晋侯缗,也在这次战争中成了内战中被杀的第五任国君。

这个时候,曲沃与王室以及虢国的关系已经完全不同往日,即便是他不向王室报备,诸侯也必然要承认他晋侯的身份。但为了能够告慰祖父桓叔和父亲庄伯的在天之灵,他还是命人将翼城缴获的珍宝器物全部输送到成周,献给新继位不久的周僖王。周僖王自知无力干涉,干脆也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派虢公到晋国去举行正式的册封典礼。

这一年是公元前678年,曲沃武公终于完成了从祖父以来,延续了三代的梦想,正式晋位为晋侯,这一年也成为以晋武公纪元的元年。

为了这个梦想,他们用了67年的时间,付出了三代人毕生的心血,经历了无数的艰辛和苦难,终于得以实现。然而晋武公所得到的,也只是在他死后,以晋君的身份进入了宗庙,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来慢慢品味。在他成为晋君的第二年,在他七十八岁的时候,便满含着辛酸和幸福的泪水,离开了他辛苦经营了近四十年,并最终缔造统一的晋国。

然而,在他死后,晋国国内公族之间残酷的杀戮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的骇人听闻。这一切,对于他说,都值得吗?

B03.曲沃武公统一晋国
B03.曲沃武公统一晋国

晋国史话·第一辑 晋文公霸业的基石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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