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总会的跑马厅 远东最大的跑马厅 旧中国最大的博彩业

前面提到,约1845年侨民组织的跑马会“永租”了今南京东路北,河南中路偏西的81亩土地建了一个跑马场,这个跑马场的马道不足400米,并不适合正规的赛马,为了方便马匹进出,他们在跑马场的南门外筑了一条东西向的路,经常有马从这里经过或奔驰,于是被上海人叫做“马路”,上海乃至全国把城市道路叫做“马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跑马场的周围用于马道,而中间就被建为花园或球场,于是,这个跑马场也被人们叫做“花园”或“抛球场”,那条“马路”也被叫做“花园弄”或“派克弄”(Park Lane),后来改称“南京路”,就是现在的南京东路。那个运动场则叫做“Fives Court”,中国人不知fives是什么意思,现代出版的许多英汉字典也不收fives一词,人们只好望文生义,以为fives是five(五)的派生词,就把“Fives Court”译作“五柱球场”,于是一条与Fives Court相通的马路Fives Court Lane译作“五柱球场路”,这个跑马场不设围墙,人们可以看到侨民们玩球,这些球大多是以手抛棒击之形式,于是统称之为“抛球”,如《点石斋画报·亥集·西人抛球》的配画文说: 抛球一事为西国通行之技,其式甚多,有击于桌上者,重球系以象牙者;击于地上者,重球制以木;铺板于地而击之;更有击之于野者,重球式亦有二,一则以树乳制成,抛者各持一软拍,往来交掷;一则以皮制就,其抛击全恃乎力,盖皆西人之藉以行血气而舒筋络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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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图所绘应该是在打板球。fives见于《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是19世纪英国校园最盛行的运动,被译作“墙手球”,英国人把这个运动场叫作Fives Court,可以理解为“墙手球场”。这个跑马场仅存在了几年,由于租界内靠近外滩的土地十分紧缺,地价每年以数倍的速度上升,而这81亩的跑马场又实在太小了,跑马会就将这块土地出卖后,又在它的西面购地重建跑马场,如果 你仔细看上海市区地图,会发现今天的北海路、湖北路、浙江中路、芝罘路、西藏中路相连而成为一环形,这大致上就是第二个跑马场的马道留下的痕迹。 几乎是相同的原因,这个跑马场一带的道路及市政建设发展也很快,使这里的地价又不断上升,于是他们又购进了租界的西界——泥城浜(即今西藏中路)以西的约520亩土地,第三次重建跑马场。由于租界的西界在泥城浜一直延续到1899年,这个在这里已经存在了30余年的跑马场再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后来上海人讲的跑马厅就是这个跑马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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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祖志《海上竹枝词·沪上西人竹枝词》: 短衣精制荷兰绒,铜链金环扣着胸。 独有皮靴样好,声来橐橐快趋风。 跑马的西人穿着有铜链金环的紧身短衣,脚穿齐膝的皮靴,骑着马飞奔,十分神气。 春秋佳日趁晴明,跑马场开纵辔行。 胜负事何关局外,也将金币赌输赢。 跑马者你追我赶,与局外人也有关系,因为西人利用跑马来赌现钱的。 马赛在上海叫做“香槟赛”,是champion的“洋泾浜语”,也可以译作“冠军赛”、“锦标赛”、“杯赛”等。早期的《申报》有一篇关于上海“香槟赛”的报道:今日西人赛马之初日,午时起一点钟至二点钟,时歇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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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二点钟至晚而止。共有七事,计开:赛马路银盘一跑,赏物值银七十五两,跑有一里半之远;诸马进名者共二十七匹。试马跑,进名马共十三匹,每马供银二十五两,得胜马取银;惟第二快马免具供入名之银,跑有三里远。生马跑,惟中国未曾先跑各马,准其与赛,赏银一百七十五两。跑有二里半远;进名诸马共四十五匹,每马付入名银十两。道台银尊一跑。系道台赏银樽,值一百元;骑马之远六里。骑马人一跑,凡马未曾跑胜,凡骑者未曾骑胜,始准与跑,赏银樽,值七十五两;共有二十六匹马入名,跑马之远三里。勿得银樽一跑,樽值二百两,跑马之远三里。跳山沟一跑,另行择勘驰道绕跑三匝。 当时马赛共设七项杯赛,早期的赛马均为洋人骑洋马,可能是将洋马经海运进上海,价格过于昂贵,使上海出现赛马不够的事实,也许又是外国人希望吸引更多的中国人参与到赛马活动中,就设了“生马跑”,就是中国马的比赛,规定可以有45匹马报名参赛,每匹马的报名费为10两,共计450两,而获头奖的赛马可获奖金175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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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中国马可以参赛,于是上海出现了一种新的行业——贩马。我童年时经常听老人讲上海故事,印象最深的是“上海白瘌痢勇斗山东马永贞”的故事,后来从事上海史研究,才知道这是上海滩发生过的真实故事的演义。白瘌痢真名顾忠溪,上海人,早期在跑马厅为马倌,与跑马厅的洋人关系密切,后来脱离跑马厅成为马贩子,操控了上海马匹市场。马永贞是山东临清人,行伍出身,曾任松江正营教习,1875年曾在上海击败摆雷台的外国拳手史蒂夫而声名大噪,后来转业任马贩,将蒙古、察哈尔的马贩运到上海,成为与白瘌痢势均力敌的第二大贩马帮。1879年4月13日在南京路一洞天茶楼遭白瘌痢攻击,重伤致死。 每年有大量的中国马从北方被运抵上海,这些马经筛选、拍卖的方式,一部分进了跑马厅成了赛马,更多的就被淘汰而成了拉马车的畜力,同样,赛马也不断更换,淘汰者就成了畜力,个别马贩就成了上海的巨富。黄炎培等编纂的《川沙县志》卷十六中记: 陶如曾,字凤山,号善钟。顾家路(今浦东新区顾路)人。幼微寒,业调马,设善钟马车行于上海,营业甚盛。广置地产于法租界善钟路一带。租界当局以其名名路。 陶善钟是浦东顾路人,出身贫寒,从小来上海在跑马厅任驯马师,收入提高了,他也成了马贩,由于可以买到低价的马,于是就开了一家善钟马车行(1920年《上海商业名录》:“善钟马车行。法租界徐家汇路二五八号。电话四八三八。”)与中国许多农民一样,陶如曾发财后在沪西买了许多农田,当沪西被划进租界后,原来的农业用地变成了城市用地,价格以数倍甚至数十倍上涨,他就成了“地产大王”,当年法租界要筑路时,他的部分土地被征用,其中一条马路即以陶善钟之名命名为“善钟路”(Route de Say Zoong),也就是今天的常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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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画日报》绘“华人争看西人跑马之无谓” 由于大量中国人参与观看赛马活动,同时为吸引更多的中国人参与,赛马也从原来的“锦标赛”蜕变为博彩业。跑马总会实行俱乐部制,规定只有会员才能进入会所以及跑马场的“司令台”,而非会员只能站到司令台以外的地方观看赛马,于是一到赛期,跑马厅四周凡能看到赛马的建筑纷纷打出“出租”的招牌。据说,想要到跑马厅旁视线较好的楼房里观看赛马,一人一天就要支付一元大洋。《图画日报·上海社会之现象·华人争看西人跑马之无谓》的配画文讲: 西人春秋赛马,于游戏中寓尚武精神。昨报言之矣。乃华人每届西人赛马,好游此者必结队往观,且有簇新其衣者,盛饰其车者,而与亲戚故旧,及家人或所欢等偕往者,甚至世家大族,亦所不免。是岂不可已乎。 可以讲,洋人是马赛的组织者,东道主,而华人是主要的参与者,但华人不能进入跑马总会,不能到司令台观看,难免有点扫兴,于是华人向跑马总会和工部局提出抗议,跑马总会深深知道,失去了华人就失去了赛马的商业价值,于是在1907年在司令台的北面紧挨司令台的地方建了一个“非会员”的看台,非会员买门券就可以入内观看赛马。解放后原跑马厅的北部被改造为人民公园,这个非会员看台的梯式看台依然保存,但不知何时也被拆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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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总会的门牌号“305 Bubbling Well Road”,即今南京西路305号,在解放后的相当长一段时期里这里为上海图书馆,今为上海美术馆所在地,而Grand Station,即“司令台”的大门设在“304 Mohawk Road”,即今黄陂路威海路口,原看台与相邻之地已被建为上海大剧院。 上海跑马厅香槟票,主图案即 当马赛成为博彩业后,赛事也作了调整,彩票有“独赢”、“位置”、“连位”、“摇彩”等多种,“独赢”即买头马,中奖的机会很少,而赔率很高;“连位”就买一场赛事中跑第一和第二的马,那中奖概率更低,但赔率更高,“位置”则特选某马,并确定其能得第几名。从表面上看,中奖全凭运气,但实际上早已通过计算。一般讲,估计有45%的彩票收入用于支付奖金,15%的费用用于马赛的开支,17%作为博彩税进入工部局账号,余下的就是跑马总会的收入。单从博彩业而言,用于奖金的费用还是稍高的。到目前为止,未见有赛马重大舞弊事件的发生,至于个别人因中奖而一夜暴富,或无视后果地孤注一掷导致倾家荡产、家破人亡——那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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