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慰安婦」受害者--陳亞扁

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週年。在日軍發動的這場侵略戰爭中,“慰安婦”制度讓數以萬計的中國女性同胞(包括海南女同胞)捲入一場巨大的災難。“慰安婦”是二戰期間日軍侵華罪行的直接證據之一,在海南,“慰安婦”受害者目前僅9人在世;8名狀告日本政府的海南“慰安婦”受害者,如今在世的只有2人。這些海南女子,在那場戰爭中身心遭受嚴重摧殘,如今雖已到了風燭殘年,那段記憶仍難以磨滅。最近,海南特區報記者奔赴保亭、陵水、萬寧、澄邁、臨高等地,尋找那段屈辱歷史中殘存的印記……

記者陳標誌/文

單正黨/圖

海南“慰安婦”受害者——陳亞扁

●屈辱遭遇

在慰安所受折磨近四年,一生八次流產或死產

陳亞扁,1927年12月出生,陵水黎族自治縣鳥牙峒人。據《真相:慰安婦調查紀實》一書中記載:1942年,年僅15歲的陳亞扁被日本兵抓去充當“慰安婦”,在日軍分佈於各地的慰安所中遭受折磨近4年,直至日本戰敗投降,她才得以逃離魔窟與親人團聚。由於身心受到摧殘,逃離魔窟的她一度躲進深山,30多歲才嫁人。陳亞扁阿婆一生坎坷,先後9次懷孕,其中8次或流產或死產。陳亞扁阿婆是海南“慰安婦”受害者向日本政府提起訴訟的8名受害人之一。

●今日時光

敬老院裡的“孤獨者”,與記者行“吻手禮”

8月14日上午,陽光金燦燦地撒了一地。陵水黎族自治縣本號鎮敬老院前的樹蔭下,幾名老人坐在一起,用當地的方言聊著各自知道的“新鮮事”。

與敬老院其他9名老人不一樣,今年88歲高齡的陳亞扁阿婆,獨自坐在自己的房間裡,一語不發。也許是因為陳亞扁阿婆講黎族方言的原因,敬老院管理員李先生認為“阿婆是一個性格古怪的老人”。“阿婆來敬老院兩年了,不怎麼願意與人交流。”李先生稱,陳亞扁講黎話,敬老院的其他人與她交流起來確實有些困難。

“陳亞扁阿婆的知名度很高,經常有人來看望她,包括記者、學者。”李先生告訴記者,作為敬老院的管理員,他並不太清楚阿婆的過往經歷,只知道她是日軍侵佔海南島時的“慰安婦”受害者之一。事實上,陳亞扁阿婆的名字已經被編入了“百度百科”,她在70多年前的那場戰爭災難中,身心飽受摧殘。2001年,陳亞扁等8名海南籍“慰安婦”受害者向日本政府提起訴訟,一審敗訴。2006年,79歲的陳亞扁再次走進日本法庭,依然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判決。

李先生告訴記者,阿婆有一個女兒,隔幾天就給阿婆送菜來,並幫阿婆洗淨髒衣服。阿婆自己能做飯,愛嚼檳榔。至於老人為何入住敬老院,其家人認為,敬老院就在鎮衛生院的後院,看病和生活都很方便。

當記者走進陳亞扁阿婆的房間時,她正坐在床沿邊,面前的一張簡易小木桌上,擺放著各種藥品。

阿婆身體看起來並不太好,她渾濁的眼光在記者身上短暫停留之後,又移到了他處,房間裡一陣短暫的沉默。記者仔細查看阿婆桌上的藥品時,阿婆突然用黎話問記者,旁邊有人用普通話為記者翻譯說:“阿婆在問你從哪裡來的。”記者趕緊回答了阿婆,隨後的交流顯得輕鬆了許多。陳亞扁阿婆告訴記者,她前幾天感冒了,胸悶氣喘,剛吃了幾粒感冒藥。

大多時候,陳亞扁阿婆都沉默不語,不太願意與外界交流。但如果你真正走進她的內心世界,她的情感就像洩洪一般洶湧澎湃。考慮到阿婆的狀態不是太好,記者有意迴避阿婆過去的話題,沒想到阿婆卻主動給記者講述起來。她用枯瘦如柴的手,拉起記者的手,娓娓道來,那場景就像一位年邁的母親拉著久別重逢的兒子,傾訴著自己的心事。

由於阿婆身體不太好,記者不忍心打擾她太多。臨走時,阿婆用西式的“吻手禮”,與本報兩名記者一一告別。

海南“慰安婦”受害者——陳連村

●屈辱遭遇

白天為日本兵洗衣做飯,晚上還要遭受凌辱

陳連村,黎族,生於1926年,保亭黎族苗族自治縣加茂鎮毛林村人。1939年,年僅13歲的陳連村在村邊的小山上放牛時被日本兵強暴,昏迷了3天才醒過來。16歲時,陳連村再次遭遇噩夢,被日本兵強行抓到附近的一據點裡,編入“後勤服務隊”。在據點裡,陳連村與許多年輕女孩一樣,白天為日本兵洗衣做飯,晚上還遭受日本兵的凌辱。陳連村逃跑了多次,每次都被抓了回去。一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陳連村才回到家,次年嫁到萬寧,與丈夫育有兩男兩女。

●今日時光

受慈善機構邀請,第一次出島參加紀念活動

8月14日一大早,年過半百的陳厚志揹著行李,牽著89歲高齡的陳連村阿婆的手,從保亭搭乘班車前往海口。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為浙江溫州。

陳厚志是一名民間攝影師、志願者,他與陳連村阿婆的交集,更多源於幫助與被幫助——這次陪陳阿婆前往溫州,是受當地一慈善組織的邀請,參加“中國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週年”座談會。

“溫州一名媒體記者之前來海南採訪過阿婆,當時我是引路人,後來就跟這名記者成為了朋友。”陳厚志說,溫州一慈善機構正是通過這名記者,再三邀請他帶阿婆前往溫州參加相關紀念活動。

陳厚志稱,海南公開身份的“慰安婦”受害者,目前在世的已經不多了,陳連村阿婆就是其中的一位。相比之下,陳阿婆的身體狀況要比其他健在的“慰安婦”受害者好一些,因此,陳厚志便到萬寧找到阿婆及其家人商量。“阿婆的家人表示同意,說我帶著阿婆出遠門,他們放心。”陳厚志說,儘管如此,他還是帶著阿婆去醫院做了全身體檢,“去溫州要坐飛機,阿婆的體檢結果一切正常。”

為了出行方便,陳阿婆專門從萬寧到保亭侄女家小住了一段時間,那也是陳阿婆的孃家所在地。在陳阿婆準備動身前往溫州的前一天晚上,記者專門前往保亭加茂鎮毛林村看望阿婆。

在寧靜的農家,腳步穩健的陳阿婆熱情地將陳厚志與記者請到屋裡,臉上堆滿了笑容。陳阿婆在萬寧大茂育有兩男兩女,最大的兒子今年60歲。這次去溫州,是陳阿婆第一次出島遠行。對於這次出遠門,陳阿婆顯然有些激動,她告訴記者:“我坐車頭不暈(能坐飛機)。”但對於飛機究竟是啥樣子,老人腦海裡一片模糊。

“阿婆,您看,飛機就是那樣(飛)的。”談話間,一架飛機正閃著光亮從阿婆家門口的上空飛過,陳厚志指著天空那團光亮大聲告訴陳阿婆。陳阿婆欠著身子,順著陳厚志手指的方向,探頭朝空中望去。“哦,就是這樣走(飛)的呀。”陳阿婆告訴記者,自己的視力不太好,迷迷糊糊只看到一團亮光。

“前段時間,阿婆的兒子帶她去海口檢查身體,醫生說她有些缺鈣。”陳厚志告訴記者,他要給阿婆買些藥品帶在身上。性格開朗的陳阿婆對記者說,過去的事情儘量不要去回憶太多,回憶越多越痛苦,要開心過好每一天。

昨日,記者從陳厚志處獲悉,他與陳阿婆已從溫州回到海南。在乘坐飛機時,空姐瞭解到阿婆的經歷後,專門與阿婆合影留念。

海南“慰安婦”受害者——黃有良

●屈辱遭遇

曾被日軍凌辱致昏迷三四天,造假墳墓逃離魔窟

黃有良,女,1927年出生在陵水,日軍侵略時的慰安婦受害者。15歲那年,黃有良正在家裡幹活,一群日本兵開車到她所在的村子,放火、抓人。黃有良被抓到藤橋日軍駐地,關在一間破屋子裡。當晚,一個日本軍官凌辱了她。此後,黃有良白天被迫幹一些打掃衛生、洗衣服等勤雜事情,夜裡被日本兵凌辱。

對於黃有良來說,這是一段生不如死的噩夢日子。在飽受日本兵欺凌的日子裡,黃有良曾經昏迷三四天,後來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才撿回一條命。關於黃有良如何逃出魔窟,媒體報道有兩個版本:一種說法是,黃有良被折磨昏迷不醒後,家人將她抬回家照料,後當地一保長給其父親出了一個主意,日軍找上門來時,就說她死了,並在她家附近堆了一個假墳,就此騙過日軍;另外一種說法是,保長向日本軍官求情,說黃有良的父親病重,讓其回家奔喪,後其家人堆了兩座假墳,稱她與父親都不在人世而逃過一劫。

不管是哪種版本,黃有良曾經遭受日軍凌辱是歷史事實。2001年和2006年,黃有良阿婆曾兩度前往日本東京,出庭作證和起訴日本政府。

●今日時光

去日本兩次,打官司輸了,她心有不甘

在記者尋找的9名“慰安婦”受害者當中,黃有良阿婆的家住得最偏僻。

從陵水縣城出發,車輛沿著彎彎曲曲的山林公路,穿過十多個村莊。正午時分,記者終於到達英州鎮母爸村委會乙堆村。88歲的黃有良阿婆就住在這個山村黎寨裡。

“她這幾天有些感冒了,正在睡中午覺呢。”黃有良的孫子胡亞梁對記者說。胡亞梁是乙堆村的村長,對於老人過去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我們小時候,奶奶也跟我們說起過一些關於日本兵在海南所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胡亞梁說,奶奶說到傷心處,雙眼總是飽含淚水。家人不敢追問她太多,怕傷到了她的心。

也許是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黃有良阿婆在家人的攙扶下,從床上起來,拄著柺杖坐到了家門口。“我們黎族老人,都穿黎族服飾,手工織布,手工縫製。”黃阿婆的家人告訴記者,老人特別愛乾淨,穿著也很整潔,房間裡也收拾得很乾淨。“你看她的臉型,阿婆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大美女呢。”同行的村婦聯主任符大姐一邊比劃著阿婆的臉型,一邊打趣地對記者說。阿婆也許聽懂了符大姐的意思,臉上露出了笑容。

“阿婆,您今年高壽?”記者問黃阿婆。在家人的翻譯下,阿婆用手比劃著告訴記者說:“民國十六年(1927年)。”阿婆身材瘦小,一張飽經風霜的臉溝壑交錯,雙手枯瘦如柴。2001年,黃有良阿婆作為海南8名“慰安婦”受害者代表赴日本出庭作證,她開始引起國內外媒體的關注,與她有關的一張經典照片,在網上廣為流傳。

“老人的身體和飲食情況怎麼樣?”記者問。阿婆的家人告訴記者,阿婆現在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飯量很少,整個人也就幾十斤重。但阿婆晚年是幸福的,她一生中育有2男3女,目前跟著二兒子一起生活。胡亞梁告訴記者,他們一大家子團聚,3桌都坐不下,兒孫滿堂,一脈相承的子孫輩達30多人。

“奶奶一直惦記著打官司的事,她去了日本兩次,官司最後還是打輸了,她心有不甘。”胡亞梁告訴記者,奶奶一直想將官司打贏,她說她要等到那一天。孫子說話間,阿婆一直在默默地聽著,雙手搭在柺杖上,渾濁的雙眼一直看著遠方……贏,她說她要等到那一天。孫子說話間,老人一直在默默地聽著,雙手搭在柺杖上,渾濁的雙眼一直看著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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