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
說
這個時代誰不是一邊苟且到想死，一邊又無畏地活著，一邊病入膏肓，一邊又放棄治療呢。
最近在看李誕的《笑場》。
書第一頁就解釋了書名來由：未曾開言我先笑場，笑場完了聽我訴一訴衷腸。
這也是李誕講脫口秀時一貫的上臺風格：開口前，他自己總是先笑了。
落款：自扯自蛋——李誕曾經的微博名
書，說實話，我還沒看完。每看一則故事，我都要緩很久。
其實李誕已經在字句之間，夾雜了很多虛幻的元素，但透過紙張，我還是感受到好多好多涼意。
所以這裡我們來說點其他的吧。
李誕之前接受《南方人物週刊》採訪的時候，提到過他決定出書的前後，想法上的轉變。
之前有出版商找他出書，他說：“我才不幹，我覺得我寫的是垃圾，給我錢我也不幹。”
結果後來的他，自己想通了：
“你知道人特別可悲的一件事情，就是很難追得上自己的審美。你要寫達到你認為的好書，可能憋一輩子也寫不出來。但起碼你先上場，評判給他人說。你收到反饋，會越來越健康。現在我越來越傾向於不藏拙，優點缺點充分暴露。我決定充分暴露，泥沙俱下。”
想通之後的李誕，大大方方稱自己的書是“廁所讀物”，據說送給蔣方舟的那本，他在書扉上寫的是：你加油，我不了。
介！就是李誕~
01
自從李誕出了書之後，他上節目的時候，經常會拿著他的書。
我印象特別深的一次，是他和池子兩個人踢館《天天向上》，自我介紹時，說他倆是去推薦書的，李誕還說自己是“滯銷書作家”，然後就掏出了《笑場》。
他接著說：“既然是推薦書，就不能推薦這樣的書了！”
說完就把自己寫的《笑場》扔在地上。
池子趕緊小心翼翼撿起來，很珍惜揣在懷裡，說：“我，說實話，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是我也不會去寫這種東西！”
說完又再一次把《笑場》扔在了地上。
李誕（左），池子（右）
看到那裡我一口飯噴出來，沒見過這麼推薦自個兒寫的書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但仔細想想，覺得他倆真是太聰明，因為臺下坐的，都是咖位很大的人：汪涵、大張偉、張泉靈等等。
這樣表演，不僅避免了尷尬，和可能會隨之而來的刁難，還讓觀眾也很輕鬆。
因為說實話，在太自戀或者自尊心太強的人面前，我們無法放鬆，更感受不到快樂。
02
我很喜歡李誕應對這個世界的方式。
不只是他在《吐槽大會》和《脫口秀大會》上講的那些脫口秀。
在各種節目和訪談裡，他的反應和回答，都能讓人眼前一亮。
比如他在知乎上回答問題，有人問：我國脫口秀有什麼優點？
李誕答：沒有。
啊哈哈哈，簡單2個字，避免了所有長篇大論和口舌紛爭。
又有人問：如何評價李誕？
他自己在下面答：偉人。
看到這樣大言不慚的答案，你會忍不住罵一句“臭不要臉”，然後又忍不住面帶微笑在下面點一個贊——
我們早就受夠了社會上各種“假謙虛”，所以遇見這種有的放矢的“假狂妄”，反而感受到一種隱秘的真誠，因為我們知道他不是真的在自以為是，而且我們喜歡他這種搞笑的迴避方式。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拜託了冰箱》有一期，何炅問李誕，“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因為覺得你也很有趣，所以跟你在一起的？”
李誕的女朋友叫黑尾醬，非常漂亮，兩個人在一起合照，顏值反差有點大哈哈哈
李誕回答：“她就是貪圖我的美色！”
現場笑成一片。
03
我知道可能在一些人眼裡，李誕這樣回答問題，看起來很像在逃避，像是在用一種玩世不恭的方式，消解那些嚴肅的真相。
說白了，就是會給人感覺虛偽，不說真話。
說實話，我真喜歡——敢於展現自己虛偽的人，我都覺得特別真誠。
再說了，所謂的真相和真話，又是什麼呢？就算是在逃避，那又怎麼了？而且，我真心不喜歡嚴肅。
我知道有句話叫做：玩世不恭的人，都被世界所玩弄。
可是，一本正經的人，就不被世界所玩弄了嗎？
李誕做客《FAN TALK》時，和主持人有這樣一段對話：
主持人：商業的追求和藝術的堅持上，你是怎麼找到平衡的？
李誕：我沒什麼藝術的堅持。
主持人：那你的夢想是什麼？
李誕：我沒什麼夢想，我還是喜歡賺錢。
主持人一愣一愣的，我笑的一茬一茬的。
我喜歡這種四兩撥千金的巧妙，不是愣頭直上的對抗，化解了原本無聊又空泛的問題。
說真的，我們聽過太多“如何找到什麼和什麼之間的平衡”以及“夢想”相關的問題了，這樣的問題太偷懶了，現實的答案太殘酷了，所以真的，回答就別太嚴肅了，畢竟，可笑又可悲的，分明是這個世界。
04
而且，雖然李誕的那些回答，他說的那些話，聽起來是很輕鬆又好笑，但我完全不覺得，變得能說出這些答案的過程，對他來說是輕鬆好笑的。
他曾經在接受採訪時說，有段時間，他“不上課，天天在宿舍躺著，整個人都很憤怒，覺得全世界都是傻缺，每天醒來就想把自己灌醉過去。”
完了補充說，“那沒什麼酷的，人很痛苦，不是什麼好時候，我都經歷過。”
然後我就想起他在接受《十三邀》許知遠的採訪時，說他“已經放棄做一個文藝青年。”
他還說了很多類似的話：
“我準備好了隨時煙消雲散，我願意成為煙消雲散的一部分。”
“我沒有最想生活在哪個時代，哪個時代都一個德行。”
“我變社會了，我就是池子的社會現實。”
來自《十三邀》許知遠對話李誕
你看到一個曾經非常理想主義的影子，在他身上停留的痕跡：內心深處曾經充滿對世界的鄙夷和譴責。
然後那些衝突和矛盾，經過拷打和折磨，在各種不斷“頓悟”的過程當中，被他化解了。
於是他從一個極端，走到了水流的中央。
被裹挾，但不被脅迫。
他也說過他的變化：“小時候‘他人即地獄’這句話把我害慘了，現在我覺得他人即一切。生活就在此處，生活從沒在別處。”
這種轉變有多痛苦？誰知道呢。
據說“喜劇都有一個悲劇的內核，一如抑鬱症自殺的人大多幽默機智笑容治癒”，你看他一副隨心所欲不逾矩的樣子，誰知道心裡到底是裝了多少事兒，才需要白天黑夜都澆灌自己那麼多酒。
05
老實說，寫這篇李誕的文章，我在家猶豫了一天，都不知道如何下筆。
我看了一週他的視頻資料和文字資料，他在《十三邀》裡和許知遠的對談，我看了3遍，越看到後面，越覺得自己在看著一個，在各方面都放大100倍的自己，一個更加厲害、通透、荒誕的自己。
我想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他的原因。
內心深處，我們發現，自己和他好像：他放棄做的那個自己，那個與世界憤怒抬槓的文藝青年，恰恰也是曾經的我們，放棄了的。
李誕在《十三邀》裡面也說過：現在人們總是說做自己做自己，我最害怕的就是做自己，要我做自己，我就不活了。
我們和李誕一樣，知道這個世界太操蛋了，我們掙扎過，我們妥協過，我們最後放棄了很多，變成了一個曾經的自己會討厭的人，也許是曾經的我們討厭錯了，也許誰都沒錯。
所以他那句“開心點朋友們，人間不值得”被無數次引用，我一點都不驚訝。
我每次看他一開口說話，那副懶洋洋不死不活的樣子，就會忍不住想：這個人到底是經歷了多大內心的自我摧殘，做出了多大的妥協，丟棄掉多少偏執，喪失了怎樣的熱情之後，才變成了這樣。
然而，誰又不是呢？
我猜曾經的他如果去做某些抑鬱症的測試，很有可能是高分。
但沒有必要。就像李誕說的：“只要思考對了問題，人人都容易得抑鬱症。”
這個時代誰不是一邊苟且到想死，一邊又無畏地活著，一邊病入膏肓，一邊又放棄治療呢。
他那些看似在逃避問題的戲謔和玩世不恭，其實恰恰回答了問題：那些大問題，不一定真的構成問題。
而我們也不必，拿那些真偽命題，為難自己。
作者|劉可樂有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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