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和北京,互相鄙夷且互相慕羡

西藏和北京,互相鄙夷且互相慕羡

纳木措

去年三月,我已做好准备,飞往拉萨。

我自认也是个偶尔矫情的文青(虽然这个词现在听着像骂人),不免受到些前两年流行的“诗与远方”的荼毒,一心只想去西藏。刚好有个机会,由公司派遣至西藏,常驻。

先说结果

在西藏工作三个月,然后从上家公司离职,7月到北京,换了一个行业。

再说说这3个月遇到的人和事:

1、关于远方

每个来西藏驻足的人,在大街上偶遇、交谈,总得说一句“人一生一定要来一次西藏”,像是组织接头的暗号,瞬间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产生联系,即使在此之前,一个是在系统内苦苦挣扎的科员,一个是在职场如鱼得水的美女。

爬上3800米的高原之后,他们之间的没有了阶级的差异。

他们有可能在哪里偶遇?布达拉宫的广场、大昭寺的天台,八廓街的青旅,或者是哲蚌寺扎基寺的某座叫不上名的佛像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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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达拉宫

我不是在讲一个历经千帆的美女和一个老实人发生艳遇的故事,我只是想讲旅行的人会去哪儿——如果出了拉萨城,还可能在羊卓雍错、纳木措、林芝遇到,如果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还可以一路向北,一直到珠峰大本营。

西藏全境120.223万平方公里,越占我大中国国土的1/8,可你妄图发生艳遇,也就这几个地方。

再说得具体点儿,在拉萨,你们所说的远方,不过是被藏族同胞和青旅老板们圈起来的方寸之地,你见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你见到的西藏,或者说,是你想象的拉萨

年轻点的藏族人其实平常也不穿藏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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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房子就是玛吉阿米

当然,全国景点都有这个特点,倒不必介怀。

2、关于诗、民谣

拉萨是文艺圣地,不止是什么时候炒作起来的

是上世纪80年代以海子为首的诗人,在藏地写下《九月》、《四姐妹》、《西藏》,还是以大冰、赵雷一大批酒吧老板和民谣歌手远赴西藏,在大冰的小屋弹唱那首《阿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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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十年前,拉萨的商业气息尚未如此浓重时候,那些酒吧或者是街头唱歌的人,是否会唱郑钧的《回到拉萨》,现在这个地儿倒全是宋冬野、马頔和赵雷。

这些歌手总操着一把烟嗓儿,眼神沧桑,一个个饱受苦难,歌里面全是酒和流浪,他们唱给旅行的人听。

所以现在的概念就是,唱民谣的没去过西藏、没到处流浪,没苦逼的一无所有,就不叫民谣。

当然,这个歌手都是跑到西藏赚钱的,并且真的赚到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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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一张赵雷

插一句,说起唱歌,藏族同胞也喜欢唱歌,不过他们的不是烟嗓儿,而是清澈嘹亮的声音,唱藏歌,也唱内地的流行歌曲,就是不怎么唱民谣。

当然,还有画家、旅行家、佛学家等等...都聚集在拉萨,从这个角度讲,拉萨也能称得上艺术之城。

3、关于咖啡店

在拉萨,认识了一位咖啡店的老板,现在有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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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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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景

第二张就是咖啡店的老板,姓王,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笑容温暖。几年前在北京工作,也见识过首都的灯红酒绿。

咖啡店位于八廓街,取名根敦群培。

我认识她时,她还没有猫,并且为咖啡店的生意着急着,像任何一店的老板。


如果只是旅游进一次她的店,你会觉得她符合你对孤身一人来西藏开咖啡店的姑娘的一切想象,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闲时坐在窗边听听歌,逗逗猫,客人来时招呼一二。时常办个画展沙龙,又能邂逅各类艺术大家。

不好意思,那是表象。

我知道,她每天晚上都要从咖啡店走到她的房子,10点过,内地才是夜晚的开始,拉萨街头已经空无一人;她要独自一人负责咖啡店的经营,焦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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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上的一幅

事实上,你以为的拉萨的日落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只是表象。这里有大把努力工作的人,为了生活而奔波。很多人一样要一早挤上从堆龙(拉萨的一个县)到城区的公交,再在傍晚之前回来。那些所谓的民谣歌手、咖啡店老板,一样为了生活。

在拉萨旅行的人,羡慕拉萨的闲适;

在拉萨生活的人,却是为了生活;

今年3月,从老家回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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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镇楼

年前,我经历了所有在北京拼搏的异乡人都会经历的事——春运。有句话说的挺好,北上广放不下肉体,三四线容不下灵魂,春运就是灵魂和肉体之间的摇摆。

如果说西藏是远方,北京一定是真实的现在

1、关于真实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西藏是漫漫路途中的一处驿站,你驻足,西藏湛蓝的天空洗一洗眼睛,你说:美,随即又继续往前走。

而北京,或者说北京代表的生活方式,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你一定讨厌过,在公司一个又一个的隔间,日以继夜的敲击着电脑,然后挤上地铁或公交,准备和客户唇枪舌战。

你能感受到,每个月交完房租之后的苦涩;你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孤独才是常态,从现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得一个人面对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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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街头·黄昏

你可以在这里寻找你年少时梦想过的工作,科学家、程序员、诗人.....

也会享受工作带来的成就,享受几万人甚至几千万人在使用你设计的产品。

你清楚地知道,你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

2、关于诗、民谣

北京也是一座浸在歌里的城市。

从汪老夫子的《北京北京》,到好妹妹的《一个人的北京》霓虹灯、发动机、许多来来去去的人,相聚又别离。,这座城市的歌里是另一种孤独,或者,还要加上一丝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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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歌有很多,我喜欢的赵雷和宋冬野也都在这个城市,赵雷漂泊良久后回到了四合院,宋冬野也在胡同口开了间酒吧。

坐14号线往西走,总能走到安河桥北,沿着南锣鼓巷继续转,总能转到后海的酒吧。

关于诗,我想新中国最好的诗都和这座城市有关。

海子、戈麦、骆一禾

西川、北岛、食指

死去的诗人、活着的诗人,都与这座城市有关。

因为我站在道路的尽头发现

你是唯一可以走近的人;

我为你的羊群祝福:把它们赶下大海

我们相识在这一带荒凉的海岸。

——西川《把羊群赶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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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

3、关于出租屋

在北京,与我关系最为紧密的建筑物,应该就是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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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图,不是我的房间

出租屋是我夜里和周末的情人

早上出门赶地铁,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只有周末才能陪它一整天。

通常来讲,如果运气好,与出租屋有半年或以上的缘分,你勉强可以把出租屋叫做家。

去年冬天,我的“家”躲过了北京的大拆迁,这使我不必在零下15度的冷空气中寻找新的住所,除节省一笔钱,我也能继续鼓起勇气继续在北京工作。

去年冬天,有的人回了家就再也没回来,有的和我一样,挤上火车,回到北京的“家”,继续工作。

张五毛先生说:北京,有2000万人假装生活。

我知道,这2000万人在假装生活之余,一边鄙夷着穿棉麻长裙到西藏洗涤心灵的文青,一边规划者国庆的出游计划,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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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夜景

西藏和北京,都是月亮,也是六便士

最后,一首去年的习作奉上:

我和春天一起迟到 ll吉匆匆


从泥土中出生

会合上个年头枯萎的叶子

我必须和仅存的三分之一的春天一样

着装单薄

另一只灿烂如月的蝴蝶

才能义无反顾地穿透肋骨

撩拨危险的河床

不该是久违的雄鹰,也别是待嫁的紫藤萝

我姗姗来迟,被织麻的少女

绘在同样孱弱的衣襟

约定好

和春天一同消散

——如果是古老的巫师

焚烧,化为灰烬

或者愈加粗鲁

割刈愤怒的王冠

等到某个赤脚孩子

从我的灰烬中采撷出火焰

那就是我,那还是我,那才是我

或者说

这就是我迟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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