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喪家之犬

《世說新語·言語》

【原文】

嵇中散既被誅,向子期舉郡計入洛。文王引進,問曰:“聞君有箕山之志,何以在此?”對曰:“巢、許狷介之士,不足多慕!”王大諮嗟。

遠方的喪家之犬

所謂隱士,“癮君子”是也

【戲文】

遠方就是你一無所有的地方。——海子


竹林七賢,猶如世間所有偶像團體一樣,最終只有一兩個能被人記住。

嵇康(嵇中散),有印象;向秀(向子期),就知不道了。

話說嵇康羞辱鍾會那天,向秀就在旁邊,算是這樁歷史公案的見證人。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後來嵇康和呂安被人害死,受驚嚇最大的也是這哥們。

想想看,一個以隱居為生活方式,以讀書為終身志業,以竹子為名片title的人,眼裡能容下多少手起刀落。於是在嵇康死後,向秀默默的寫下《思舊賦》,算是對故人的一個交待,而後痛改隱士之孤傲,毅然決然的揹著小包袱投奔司馬昭去也。

這算是對自己這條命有個交待。

遠方的喪家之犬

工作使我有機會快樂

司馬昭見到他,自然要假裝無知問一問來意,其中也不乏刁難之嫌:“我一直聽說先生你有隱居之志,如今為何會到我這來?”

向秀早有腹案,答曰:“說什麼隱居,真是笑話。諸如巢父、許由之流,潔身孤傲,有什麼好羨慕的?”

我估計司馬昭聽完這句話也略吃了一驚,他沒料想向秀會如此上道兒,值得表揚。隨後,會談在融洽的氣氛中落下帷幕,向秀正式步入仕途,官至黃門侍郎、散騎常侍,享年四十五歲。

如果我能把《世說新語》一條一條寫完,後面就還會多次提到此人,今日未盡之處,到時候再說。

遠方的喪家之犬

人在江湖,只好哪壺不開提哪壺

聽說苟且回來過

村上春樹有本隨筆叫《遠方的鼓聲》,筆法依舊迷離且幽美,看完後什麼也沒記住,就記住開篇序言中說,有一天後半夜他正犯迷糊,大概是又開始糾結於人生的困境或夢想的迷思。忽然,一陣來自遠方的鼓聲直抵腦海,將他敲醒,並激勵他展開了一段長達數年的海外之旅。在此期間,他完成了數本著作(包括《挪威的森林》),也將長跑昇華為一套生存哲學。總之,人生旅途有了實質性的進展。

那鼓聲,宛如神諭一般。

當初看到這一段時我不以為然,心想誰還沒個鬧錶啊?

言歸正傳,今天的故事如果剔除掉政治鬥爭成分,剩下的差不多我們人人都經歷過——要麼跟家等死,要麼老老實實上班。

詩和遠方,想想就得了。

遠方的喪家之犬

高達這麼牛逼,不也得老老實實上班嘛

在皇權時代,向秀貌似無路可走,也非是他一人如此,阮籍在窮途末路時大哭,楊朱在誤入歧途後灑淚,雖說山高水遠,但莫非王土,就算藏匿於山林,也無非換個牢籠。那時候的遠方,對於有點兒骨氣的人來說,只是一個關於解脫的精神烏托邦,身不能至,心嚮往之。

你以為這就是最慘的?圖樣圖森破,向秀好歹算是求官得官,而還有人是宦遊十載而求之不得,遠方有希望更有絕望,自己是聖人也似土狗。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把孔子說成“累累如喪家之犬”是鄭國人乾的好事。

那麼千年之後,我們這一代人的境況又將如何呢?老實說,同樣堪憂。

遠方的喪家之犬

大隱隱於Alibi酒吧

馬爾庫塞在《單向度的人》中論述,當代社會是一個新型的極權主義社會,設置壁壘的不再是恐怖和暴力,而是技術的進步。

也就是說,每當你又下載了一個什麼應用,或是添置了一件什麼新鮮的科技產品,感覺人生好像被拓寬了一些的時侯,先別高興,那只是因為在你身邊多了一堵牆,使得前方貌似有了個明確的方向,實則越發被擠進逼仄的空間。

人對媒介(技術)依賴得越多,人自身的生存焦慮就越重。

這不難理解,如果你連手機都離不開,何談逃離北上廣;如果你連私人空間都喪失殆盡,還幻想什麼遠方。

對此羅琦早就下過定論:你沒有遠方。

你還真別抬槓,人家的樂隊可是叫“指南針”的。

啞巢父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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