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摊(原创)

回老家长武,第一件事就是去吃水豆腐。

路过步行街,看见到路边的茶摊。瞬间就对接到了我的童年。真的,这些年在城市的匆忙中奔波,如果不是看到,我几乎再也没有想起过茶摊。

茶摊(原创)

我以为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其实姥爷和姥爷的茶摊就在我的内心封存着。

舅舅家在泾川县的窑店镇,门口五米开外就是街道。听妈妈说姥爷很会做生意,家里曾经很富有,银元用瓮装,稀缺的白糖姥爷整麻袋往家买。可有年去内蒙,两套车的八匹马都生病救治无效, 尸骨埋在了草原。姥爷是身无分文,单枪匹马回来的,腿还受了伤。姥爷舍不得跟了他四年的八匹好马,一病不起。姥爷一直说,马是最是忠实,最卖力,最通人性的。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知道。

窑店街道每月初一、初四、初七逢集。姥爷的朋友多,逢集都来看生病的姥爷,屋子里坐不下,姥姥也希望姥爷能出门透透风。就让舅舅把两张小方桌搬到大门外,摆上很多小板凳,泡上茶,姥爷和他的朋友就围着小桌子喝茶聊天抽烟斗。一拨走了又来一拨,就这样姥爷和朋友拉话喝茶,看着街道里人来人往。破天荒的一整天没睡觉,晚饭也吃的比平时多了些,姥姥高兴了!

等到再一个赶集日,姥姥张罗着在门口已支起了茶摊。用泥巴土坯砌的炉台,五个大小不一的铁壶,姥爷也很乐意,上好的茶壶茶杯也都拿了出来。一个木头风箱吹动旺旺的火苗,集市还没有人,姥爷的水已烧开,茶已泡上,摆好小板凳,坐等老朋友来围桌对饮。姥爷的茶摊是红火的,随之姥爷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笑容又回到了姥爷的脸上。

茶摊(原创)

六十年代,没有瓶装水。赶集的乡邻大都生活拮据,没有多余的一分钱。逢集就是卖一些自家出产的黄花、花椒、杏仁、豆子、蔬菜等。用卖东西的钱再买回盐、醋和点灯用的煤油。其实当年即使有卖的水,也是没有钱买的。所以,姥爷的茶摊就是大家讨水喝的唯一去处。

如果不上学,我必是第一个赶集人。依在姥爷怀里,吃了姥爷攒的糖果点心。就帮姥爷摆板凳,提水到茶摊,抱柴生火拉风箱,给客人端茶。姥姥是三寸小脚,坐在门口看我跑来跑去,满眼都是赞赏。

姥爷的茶摊,有免费的茶。用的最多的是果叶茶。果茶叶是姥姥初春摘的苹果树叶子,用“对窝”捣碎,上锅蒸熟,然后晒干。也有嫩的竹叶採下来直接晒干。也有沟里挖的甘草。用这些泡水,不用花钱买,就大量供口渴的赶集人随便喝。冬天是热的,夏天是凉的。一桶喝没了,再续一桶,直到集散人空。木桶的桶梁上挂一个葫芦瓢,喝了的人都会冲姥爷笑笑,姥爷也会应一个微笑,彼此都很满足的样子,什么也不用说。

姥爷用不同的罐子装不同的茶叶,上等的普洱、龙井,铁观音很多种。按客人的要求去泡,或者煮的很浓,有的我尝着像中药一样苦的的我直摇头,爷爷们却喝的有滋味。喝茶人有的喝了就急匆匆走了,大多数人都会坐很长时间。有的老人喝着茶,打着花花牌消磨时间;有的说买卖谈交易;有的说媳妇牵红线;也有在这里等人的,那时候没有电话,想见谁逢集就在茶摊等,或碰到同一个村的人就捎话过去。也有着急等不了的,就留话给姥爷帮他们传口信。或者把东西放在茶摊有人来取。每逢集日,门口的墙根下能放一排排东西。姥爷不嫌麻烦,有求必应。姥爷不识字,也不做标记,但都记得一清二楚,从来没有忘过口信,没有给错过东西。我好佩服姥爷!我们队长让我捎话给姥爷,叫一个人来他家伐树。等到我走到姥爷家,死活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姥爷笑我贪玩不记事,说不敢误事,打发我又跑回去问了一趟。

茶摊(原创)

客人喝好了,走的时候就把茶钱放在姥爷的小木匣子里。姥爷从来都不看给了多少,够不够。姥爷常说:“人心自有一杆秤,吃亏是福才长久。与人方便,手留余香。”上学后,第一次听“送人玫瑰,手留余香”。我很不开心的!怎么,怎么能盗版我姥爷的名言?

姥爷的茶摊,留给我的记忆很多。有一次,有位胡须很长的爷爷在桌子对面,我就侧着身子,伸长一只手把茶递给爷爷。收摊后姥爷给我说,够不着,就要绕到客人的跟前去。如果挤得过不去,一只手递茶,另一只手也要示意一下,做出双手递茶的样子。礼貌是做人的第一道门槛,欢喜模样是初次相见最好的自己介绍。

集市的好多人都夸茶摊刘老的外孙女乖巧、礼貌、勤快。他们来喝果叶茶时,经常会送他们卖的油糕、粽子、凉粉给我吃,我当然很高兴了。天特别热的时候,姥爷也会让我提一壶果茶给他们喝,说做油炸的小买卖不容易,烟熏火燎的,容易口渴。送茶,我也亦很乐意!

姥爷的茶摊一直是人来人往,温暖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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