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落差》

小說《落差》​馬局長是個中等個子,臉色微黑,看人的時候總帶有一種犀利的目光。每當部下見到他這種目光,就像犯了大錯一樣,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彷彿空氣都凝固下來。就這麼個威嚴的大局長,卻在兩個月前遺憾的退休了。可自打退休以後,他感到人們對他的態度發生了跳崖式的變化。以前部下們見到他,雖然有些莫名的緊張,可畢竟還會恭恭敬敬的主動與自己打招乎;可現在人們見到他,都像仇人一樣,臉色比十一月裡的寒霜還要冷酷。

一天中午小憩後,他到附近的公園去溜達,看見前面不遠處有幾位曾經的部下在熱聊。他想過去加入他們的調侃行列;可當他剛一走近,那幾個人就現出很掃興的樣子,做鳥四散了,把他置於尷尬的境地。他小聲嘟囔著說:“你們洋蹦什麼,在過去你們不都是爭著向我獻殷勤嗎?現在跟我裝起大來了,真是一群不識抬舉的東西。”他怏怏不快的繼續往前走,當走到涼亭時,看見有兩個人在下棋,一個年長,一個年青,旁邊還圍著幾個人在觀看。兩個都是本單位裡的人,他跟年青人好像因某事有過接觸,但想不起來了,總之不太熟悉。可那位年長的人他就太瞭解了,此人叫楊秀岐,因平時愛下棋,可棋藝又不怎樣,所以人送外號叫楊臭棋。他長著荒涼的腦呆,前額刻著橫線,腮幫子上鑿著縱線,天生頂著一幅棋盤的模樣。

這時有人看見馬局長,但並沒有像剛才的那撥人那樣離開,有人還向他招手示意他過去。馬局長心裡好受了許多,心想:“懂事故,念舊情的人還是有的。”

楊臭棋看見他說:“馬局,賞個光,來一盤?”一邊說一邊用眼色示意年青的對手離開。年青人會意的起身,用輕蔑的目光看了一下馬局長,然後離開坐位。

馬局長本不想和楊臭棋下棋,因為他覺得跟楊下棋太掉棋價了,自己曾蟬聯局裡的象棋冠軍,而楊臭棋每次比賽都是在頭一輪就慘遭淘汰,他跟我能是一個檔次嗎?

這時有人推著他的後背說:“馬局跟他下,難道你還怕他不成?殺殺他的威風。”

在別人的慫恿下,馬局轉變了想法:“是阿,我還怕老楊的棋?剛才有些不快,現在正好拿這個臭棋開開心。”所以他就坐下來與楊臭棋對弈起來。頭一盤開局他走子如飛,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可走著走著就陷入了不可挽救的敗局局面,不得不投子認負。第二,三盤棋,他都是在慎而又慎,絞盡腦汁的情況下敗北,而且一盤比一盤輸的慘,幾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他還想再下一盤,以便挽回點顏面,可楊臭棋把棋子一捋笑著說:“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想學的話,改日再教。”說完,他把棋子裝在棋盒裡,然後邁著誇張的八字步,悠晃著棋盒,嘴裡唱著“今日痛飲慶功酒”智取威虎山裡的選段走了。

有人對馬局長說:“馬局,你怎麼輸給他了,你可是咱們局裡的冠軍啊?”

馬局長聽到冠軍這個詞,今天感到特別刺耳,覺得裡面包含著嘲諷的味道。

他如同戰場上的敗將,沮喪的回到家裡,一進門就看見老婆一臉慍色,就問:“今天怎麼啦?看著很不高興。”

老婆從沙發上站起來,忿忿的說:“別提啦!剛才打麻將,我輸了,沒零錢給她們,打算明天玩時一起算,可她們硬逼著我拿出大票找開。以前她們可不這樣,現在怎麼全變得這麼小氣,”說到這她嘆了口氣,蹙了一下眉又說:“說來也怪,以前我往麻將桌前一坐準贏;可現在我摸摸就輸,這是咋回事呢?”

馬局長一聽是為這事,就安慰她說:“不就輸兩錢嗎?有什麼好生氣的。今天輸,明天也許就贏回來,再者說,今天給,明天給,早晚得給,何必欠賬呢?你以前總是贏怎麼不說說?”勸是這麼勸,根據最近的一些變化,馬局長心裡已經明白,其實這不是牌技的問題,而是他的權力還在不在的問題。

第二天清晨,他拿起寶劍準備出去晨練,可當他一出樓口就發現前面的垃圾桶裡噹啷著一幅字畫,桶裡一半,外面一半。他上前把字畫抽了出來,只見上面寫著“清風正氣”四個大字,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所書,他立刻產生了一種被羞辱的感覺。“什麼意思?專門把字畫丟在人家門口的垃圾桶裡,這不是有意侮辱我嗎?對我有意見可以,但絕不能褻瀆我的藝術。”他非常生氣,此時也很害怕被別人瞧見,如果此時讓別人看見一個堂堂市裡有名的書法家的作品被人扔進垃圾桶裡,將情何以堪?想到這,他左右快速地向旁掃了一眼,很慶幸沒人。他剛要捲起字畫拿回家待處理,就聽見:“大兄弟,這麼大早就在這裡擺弄大作呀?”

他回身一看,不知何時鄰樓口的老太太推著從早市買菜回來的小推車停在這裡,還沒等他支支吾吾的回答上來,老太太“喲”了一聲說:“這字畫怎麼弄得這麼髒呀,這以後誰還要哇?”

“怎麼沒人要啦?想當年馬大局長的字是一字千金,能賣好幾千嘞。”這時昨天和楊臭棋下棋的年青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過來,他衝老太太眨了眨眼,而後對馬局長詭笑著說:“很熟悉吧?不過這字的輝煌只是在過去,前些日子我親眼目睹有人拿這樣的字畫去生爐子點火,是不是有損書法大家名譽呀?”

馬局長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努力回憶自己與這位瘦高白淨的年青人的淡淡過往,似乎想起了什麼:“五年前有兩個人來到他家索求墨寶,當時還不停的對他的字讚不絕口,說什麼筆力遒勁,雄厚,最後以三千元的價格買去,其中有一人好像就是他。再後來他們求我辦事,我好像沒給……?”

正在馬局長髮呆的時候,年青人扯著嗓門兒,大聲說:“這太不像話了!怎麼能這樣糟蹋馬大局長的字畫,是誰?給我站出來!”

人圍的越來越多,年青人看見人多了,反而越來越來勁,他對馬局長說:“馬局長你別生氣,我拿著喇叭,敲著鑼,圍著小區轉著圈罵那個糟蹋你字畫的人,替你出出氣。”說完露出興災樂禍的笑容。

馬局長一聽這話,如鯁在喉,渾身開始哆嗦,全身的血液衝向頭頂,立刻感到天旋地轉,眼睛一發黑,撲通一下栽倒在地。

馬局長住院了,除了零星幾位親戚看望外,再無任何人前去探望,挺大的單人病房顯的冷冷清清。和一年前老婆住院時形成鮮明的對比,那時看望他老婆的人陸驛不絕,鮮花,水果,禮品堆滿整個病房。

雖然看望馬局長的人不多;可議論他病因的人不少,特別是他下棋和書法故事,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

此小說以前我以寒草堂的網名在頭條發表過,那時叫《馬局長退休後的冷遇》,以後又以現在的網名又發表了一次,小說叫《落差》,不過都是按微頭條發表的,今天我把它移到文章作品裡發表,主要近幾天寫什麼都沒靈感,只好拿舊作充數。

圖與作品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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