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红颜咒,一宵冷雨葬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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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翊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她眼中溢满了凄楚和恐惧,看得连他都感到恐惧了。自己的母亲,到底对她做了怎样的威胁?

两人坐在地上,相对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她握着他的手渐渐松开了。

“困了吗?”司徒翊见她秀目微闭,神情倦怠,发间又添了几许银白,仿佛寒冬的雪一直伴随着她,从未停歇。

司徒翊横抱起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不由起了个念头。如果有了孩子的话,她就舍不得走了吧,到时候自己以命相胁,母后想必也只得妥协。

“漓姐姐,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司徒翊轻吻她的脸颊,紧紧拥着她纤细微凉的身体,想用温柔将这片冰雪融为缱绻的春水。

“小翊,不行——”水漓迷迷糊糊中却警觉地将司徒翊推开:“我们没有缘分,不能一错再错了,你以后会遇到真正、”

她的声音很轻,可那个“错”字好似一支长箭,直直刺进司徒翊的心,他狠狠用唇封住了她未说完的话,将她紧紧箍在自己怀中:“别再想着逃跑了好不好?你知道的,我是多想和你在一起。”

你给的就是最好的,即便所有人、包括你都告诉我以后会有更好的,我也不想要了……

*

永庆十年九月初一,皇帝驾崩。

九月初七太子司徒翊继位,改国号“永宁”。

九月初八册立徐氏为皇后。

九月初十册封周氏姊妹为贵妃、淑妃。

水漓因三场大典都神色欠佳而被太后罚禁闭三个月,任何人不得出入其寝宫。

司徒翊买通内官和侍卫,带着太医潜入的时候已经是十日之后。水漓房间内门窗紧闭,连灯火都未点一盏,瘦弱的身体躺在地砖上,宛若一只受伤的小鹿。

司徒翊走到她身边,只觉得一阵热气拂面熏来,心瞬间一揪:“快看看。”

太医把了许久的脉,终于缓缓开口:“皇上,娘娘内热严重,此病不好医治啊,而且如今有孕在身,更需谨慎,恕微臣才学浅薄、”

“你给我闭嘴!快把所有太医都召过来!”司徒翊只觉得头脑充血,整个人止不住的战栗。

水漓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司徒翊两眼通红,声音哽咽:“漓姐姐,都怨我要什么孩子,不然你也不会、”

“不,这不是你的缘故,是我们家族遗传的一种病症,得病之人活不过十八岁的,因此我才说我们没有缘分、”

司徒翊掩住她的口:“不许说这种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听说民间有位医术高明的神医,我已经让人去请他了,几日后就能到。”

水漓的眼中却惊现恐惧,她侧过头,在思索着什么。

是夜,水漓让司徒翊陪她到廊下赏月,夜风吹起她发丝飞扬,缕缕银白宛若仙鸟的羽毛,浅浅淡淡的微笑如银莲绽放,他几乎要以为她是天宫的仙子,与自己相识只是为了了却一段尘缘。

“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只要你心里记着我,我就一直都在……”

然而次日司徒翊退朝回宫,床榻上却只有一件水色衣裙,静静地躺在那里,裙摆上兀自滴着水珠。

“你们以为我傻吗?她人呢!”

整座宫宇噤若寒蝉,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好似鲛人泣泪。

司徒翊走到榻前,看到袖口上两行秀逸的字迹,是水漓用指尖沾着药汁写的:“人生如棋,落子不悔。”

此后不再有人提起水漓,司徒翊翻遍了整座皇宫,除了诧异的眼神外一无所获,仿佛跟她的相识只是一场虚幻的梦靥,那个冰雪般清冷柔婉的女子从未出现在这座深宫里。

当所有人都忘记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会跟着忘记?司徒翊在凉亭连赏了三天的雪,醉得一塌糊涂,可是依然能感受到和心跳连绵在一起的疼痛,一寸一寸,抽茧剥丝。

一个女子唤醒了他,虽然身形纤细、青丝染雪,但在司徒翊模糊的醉眼中看来,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贵妃轻叹了口气:“我知道这话不该说,但如果不说的话我怕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那天,我听到了水漓和太后说的话、”

“姐姐,你疯了吗!”急急赶到的淑妃气冲冲地推了贵妃一把:“皇上,家姐有夜游症,此时神志不清说的是胡话,您千万别信。”

贵妃在被淑妃拽走前对司徒翊使了个眼色,暗暗朝地上扔了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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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条上只匆匆写了一行字:“水漓求太后放她出宫去,说不能让你看着她死。”

淑妃立马向太后告了密,太后极度失望地看着司徒翊:“你真要因为一个女人违背自己的母亲?”

“母后,倘若不让我见漓姐姐,那您恐怕得看着我死了。”司徒翊扯了扯嘴角,却弯不起弧度,才知道原来勉强微笑是那么难。

他终于在将军府的偏院找到了水漓,冰莹的雪花宛若一只只聘婷飞舞的白蝴蝶,款款落在她的身上,却唤不起一丝生气。司徒翊慌忙将她拥进怀中,可她身上已不是他从前熟悉的微凉和清冷,而是一阵接一阵的滚烫,司徒翊只觉得瑟瑟发抖。

“求你救救她……”司徒翊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只如抓救命稻草般看着仙风道骨的神医。

神医眉头紧皱,把完脉后又伸手去探水漓的脖颈,脸色变得灰白:“作孽啊!那卷该死的邪书竟然还未烧毁。”

司徒翊惶惑地看着神医,觉得自己仿佛站在堪堪结冰的江面上,随时都要跌进冰冷的深渊。

“好生陪她吧,没多少时日了。”

“为何说是作孽?她不是生病对不对?”司徒翊扯住神医的袍袖,他觉得有一缕凄凉仇怨的寒意从心底上升,几欲冲破疼痛的胸口。

“相传有一卷邪书记载了天下奇毒,水家小姐中的就是其中一种。”神医看着双目紧闭的水漓,眼中满是怜惜:“冰消雪释散,中毒后青丝转华、身体渐衰,生命如冰雪般消融殆尽,无声无息。中毒之人虽可活三年之久,却无药可解。春暖花开日,冰消雪化时。”

“当年先皇分明勒令将此书烧毁,不知是哪个奸邪之人存了下来,陛下赶紧将此事查清吧,但愿世间别再有此等悲怨了。”神医拂袖而去:“也许,你已经料到是谁了。”

深夜,水漓幽幽转醒,倦怠的嘴角努力弯起弧度:“对不起,不是我想食言,而是这三年对我来说真的就是永远了……”

“神医来过了。”司徒翊用裹着碎冰的丝帕擦拭水漓滚烫的额头,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像湲湲流逝的生命。

“医不好的,不过我知道今后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得此病症了。”她迷蒙的双眼露出了解脱的神采,司徒翊却痛得揪心,如此善良纤弱的女子竟要背负这么沉重的绝望和痛楚。

“冰消雪释散。”司徒翊一字一顿,仿佛在说临终遗言。

“你说什么!世上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不过人云亦云而已,你可千万别当真。”她焦急地辩解,苍白的脸颊泛起令人担忧的红晕,司徒翊再也忍不住,伏在榻前哭了起来。

“别再瞒着我了,倘若你安然无恙,我或许还能活在你编织的谎言里,可是现在,我怎么能不恨!”

水漓惊恐地看着司徒翊,她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低头看着颈间悬挂的小瓷瓶,深叹了口气。

*

司徒翊带水漓回宫之前,吩咐宫人将龙吟殿的花草全都移走,其它宫宇铲下的积雪全部送往龙吟殿正院,他想把明媚的春光和流逝的时光冰封在两人的生命之外。

“漓姐姐,我们回家了。”司徒翊小心翼翼地将水漓抱下马车,她的头发已经全白,在雪光映衬下流淌着冰冷清寒的光。耳边传来诅咒般地低语,一如他们成亲之时。

“雪妖、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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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翊猛然转身,眼中是刺骨的寒意:“我还宁愿她是雪妖呢,那样就能永远陪着我!”

水漓没有说话,只轻抚他的胸口,示意他别动怒。突然,她的手颤抖了一下,眼中满是凄然和悲恸,司徒翊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悲伤。

司徒翊将水漓放了下来,俯身将耳朵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感受胎儿的颤动:“漓姐姐,他在踢我。”

司徒翊声音很轻,却让整座宫院陷入死寂。

太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高贵的凤眼一挑:“你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处心积虑地让翊儿爱上你,这可真是最狠的报复。”

水漓侧过头,眼泪落进积雪中,溅起一声微弱的呻吟。

“母后,你知道我为何改国号为‘永宁’吗,因为我希望你能还漓姐姐一份安宁。”司徒翊眸光暗淡,却藏着最深的悲戚:“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安排,可是爱情不行。”

“冰消雪释散没有解药,爱情更是无药可救。”司徒翊抱起水漓,朝寝殿走去。

水漓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成亲前夕,我听到了女官的对话,虽然不甚详细,却也猜到了自己此后的境遇。那时候很想一走了之,用最后的时间浪迹尘世。可是成亲那天看到了你,那么寂寞的样子,多需要我保护啊……倘若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我愿意是你。”

“只是我没想到,自己的出现却让你变得更加寂寞……”

“即便是深入骨髓的寂寞,我也庆幸你出现过。”司徒翊贴着她的脸颊,眼中温柔满溢。

*

之后的半个月,是司徒翊一生中最惬意安宁的日子,他和水漓相守在寂静幽冷的寝殿里,不提即将到来的死亡,只畅想着未来虚幻的景象。

水漓的身体日渐虚弱,时常陷入昏睡,司徒翊握着她的手,描绘着许多幸福的画面,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信了。

“漓姐姐,我们的宝宝又长大了,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取名‘沁’字好不好?沁入心扉,爱意绵延。”

“我在看前朝的古籍,里面记载了一个叫冰凌城的地方,相传那里冰雪如云、终年严寒,永远没有春天。等我找到路径,我们就过去,在那里相守百年。”

……

“放心吧,有沁儿陪着我,我不会孤单的。”水漓清莹的眼眸染上一层薄雾,凝结的泪珠滴落在司徒翊的掌心:“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他没说话,只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他的至爱要走了,他生命中的美好也将一起葬入岁月寂寂的长河中,从此、寂寞永生……

“小翊,我们还差一杯合卺酒呢。”

司徒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龙凤金杯放在床沿,水漓浅然一笑:“要是能有当年成亲时的喜纱就好了。”

“有的,我让人去取。”司徒翊转过身,水漓费力地撑起身子,打开悬在颈上的小瓷瓶,将药粉洒到司徒翊的酒杯中。

“夫妻饮过合卺酒,情意缠绵永不休——”

司徒翊才说完誓言,水漓已经倦怠地闭上了眼睛,司徒翊将她拥在怀中,贴着她的耳畔,说最后的话:“漓姐姐,对不起,我把瓷瓶里的药换了。”

十日前,司徒翊就察到了当年替太后研制毒药的柳太医,他惶恐认罪,说自己当初只是奉命行事,而且两年前水漓已经来找过自己,说只要他今后不再研制毒药,就不会揭发他。

“太子妃还让罪臣给了她两份‘忘尘’,说此后恩怨一笔勾销。”柳太医不停地磕头,力求将功赎罪。

司徒翊没说话,只觉得一块冰石压在胸口,一呼一吸皆是疼痛。“忘尘”是良性之毒,可让人忘记痛苦的前尘往事。她定是悄悄给水岩将军服用,让他发病回乡养老,好逃过母后那劫。而另一份、想来是给他准备的。

“漓姐姐,如果不能记住你,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司徒翊拈起自己一缕发丝,合着水漓的白发拢成一束,系了个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水漓已经说不出话,只用最后的力气吻了吻他的胸口。斑斑泪迹让喜纱变成诡艳的红,宛若杜鹃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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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柳夕挣扎着醒来,虚弱的身体仿佛死过一回,整颗心空落落的,茫然中又满是莫名的痛楚。那不属于她的伤痛,却因为太过真实的梦境,让她如亲身经历般刻骨煎熬。

司徒翊早已不知去向,整个大殿里空无一人,柳夕缓过神后,才发现自己手上攥着那方褪色的喜纱。她嗅出了上面隐匿的香气,是一种叫“失魂”的迷香药,会让人记忆错杂、思绪混乱。只是如果没人在一旁细细讲述,她是不可能化身为水漓,去做那场凄迷的梦、了解那段尘封的往事。

“真有妖气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啊。”

“是啊,都说人死不能复生,这都三年了,能活过来么?”

“你们是在说水漓吗?出什么事了!”柳夕踉踉跄跄地跑出宫殿,看着院子里扫雪的宫女。

“哦、我们也不太清楚,据说当年水漓下葬的时候,棺木中只有一件她常穿的衣裙,结果今天清晨衣裙突然出现在太后的床榻上,现下大家都在传,说雪妖要复生了!”

柳夕赶到太后寝宫的时候,殿内已经人满为患,众人都在嘘寒问暖,唯独司徒翊坐在一旁饮酒,醉意朦胧的眼中仍然溢满了痛苦和挣扎。

“太后勿需担忧,只消找到水漓的尸首做法焚烧就可以驱除妖气的。”术士安慰道。

司徒翊放下酒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众人以为他要动怒,他却默然朝宫外走去,连背影都淡漠得好似随时会消散的乌云。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世间女子千万,为何就非她不可呢。”太后神色哀然,众人第一次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畏惧。

“不就是一个皇位吗,谁坐都可以啊,为何就非我不可呢。”司徒翊抬头望着潇潇暮雪,仿佛看到了至爱的幻影,嘴角闪现了一抹笑容。

太后恍然察觉,自己的儿子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过了一会,跟随的内官派人来报:“太后放心,陛下是回龙吟殿休息了,宫娥内侍都在外殿候着,并无异样。”

“我知道了!”柳夕惊愕地掩口,显然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知道水漓在哪了……”

司徒翊说,如果离开龙吟殿他会死。

他还捂住她的嘴,让她别把水漓吵醒。

因为,水漓一直在龙吟殿里……

*

司徒翊已醉得不省人事,却依然保持惯有的姿势,面壁而卧。太后命侍卫们将床榻移开,用铁锤砸墙。

“哗啦啦……”众人惊惧地瞪大双眼,太后脸上血气全失,她的心跟着眼前的墙壁一起碎落坍塌。

传说中的雪妖正静静地躺在墙里,水色衣裙、银色长发,腕上的手镯是唯一的光彩。她瘦弱的身体朝外侧着,正好和总是面壁而睡的司徒翊,日日相对、朝夕作伴。

一阵晚风破窗而入,三千银发如情丝般飘荡起伏,偌大的宫殿登时清香袅袅。司徒翊睁开眼睛,跌跌撞撞地跑到墙边,将水漓拥入怀中:“漓姐姐,不是我不听你的,是我真的活不下去、”

“母后,哪里有什么雪妖,有的、只是我一颗不甘的心。我一直想着长大后就可以好好拥有她,却不知道,自己从得到的那刻起就在失去……”

此恨隔山海,山海填不平。

司徒翊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在思绪混乱之前,他伸手扯过柳夕手中的喜纱,将自己和水漓的手紧紧缠在一起。

“太后,皇上三年来服用了太多的‘失魂’迷(药),以致身心俱损,只怕、”

柳夕木然地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如同三年前的司徒翊,眼睁睁地看着至爱离去,却无能为力。太后的哭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捂住疼痛难禁的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她看来却是一方鲜红的喜纱。

突然忆起了那年梨花如雪,她在庭院中荡着秋千,父亲在一旁研制新药,偶尔抬头对她微笑。母亲却秀眉紧拧,眼中隐隐的忧虑:“医者本当救人,怎可研制毒药呢?”父亲摆摆手:“怕什么,是皇后让我做的,就算有报应,也该她先遭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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