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學生，他是她的老師。不知道為什麼，見過那麼多女學生，從沒動過心的莫教授，第一節課，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如藍就春心大動了。莫教授久居校園滿身的書卷氣，雖已年過半百卻正是最儒雅最多情又最怕寂寞的主。兒女已大，老妻已倦，正是百無聊賴之際。如藍的出現填補了一切空白。
她光潔的額頭、彎彎的眉眼、思考時微微歪著腦袋的小模樣，無一處不美。她青春的面龐，鮮活的笑容，婀娜的身姿，年輕的思維，都讓他著迷。
他像個墜入愛河的小夥子一樣，不顧一切地展開瘋狂的追逐。在女生宿舍樓前徘徊，在校園的荷花池邊苦思冥想坐一宿。他把研究學術的勁頭都用在追逐愛情上。好女怕纏男，一個自己一向崇拜的風度翩翩的教授喜歡上自己，如藍心裡也是有一些小吃驚，一些小驕傲。畢竟，和同學比，莫教授更成熟，更有味道。
何況，莫教授捨得花錢，也承諾好好培養她。如藍家境並不好，畢業了，能不能留在這座城都是個問題，考研打工，哪一條路不艱辛？而莫教授設計的藍圖還頗有吸引力，有如奮鬥一生，不如坐享其成。這場婚外情就轟轟烈烈地燃燒起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迅速傳開，莫太太和兒女都知道了。他們苦口婆心地勸，說這不是愛，只是迷戀。可戀愛中的人那裡聽得進去啊，老房子失了火，哪裡救得了。他明言哪怕能和如藍過上一天他也覺得值，他願意拋棄一切。
沒有離不了的婚，也沒有拋棄不了的人。莫太太，這位過氣的大美女，曾經是莫教授的同學，一位高級知識分子，現在也是一位頗有氣質的老太太，哪裡受得了這個。不糾纏不哭鬧，和平分了手。
這場師生戀，轟動一時。55歲的莫教授結婚了，取了25歲的如藍，婚禮上，莫教授年邁的老母親沒有出現，兒女自然也沒有出現。如藍的家人也沒有出現，莫教授比如藍爸爸還大一歲，農村人的思想還是保守些，不能接受這個。莫教授給瞭如藍盛大的婚禮，卻沒有親人的祝福。互換戒指的時候，如藍還是落了淚。
莫教授擁抱著如藍，他心心念唸的寶貝終於入懷了；此刻，如藍卻心驚地發現莫教授的耳朵邊出現一塊淡淡的老年斑，許是這段時間，離婚、再婚，消耗了太多精力。莫教授在這個新婚之時初現老態。此刻，環顧周圍，前來觀禮祝賀的人群中沒有20多年的生活裡最重要的親人，如藍心中升起淡淡的迷茫。
婚後，莫教授一如既往地工作，如藍也如願留在這座城。她本是個能吃苦的農家孩子，天資又聰穎，藉助莫教授的力量。她讀研出國、一氣呵成。莫教授老了，不能深夜蹲樓下守了，如藍生日，莫教授勉強飛過去團聚，卻得了重感冒。吹蠟燭時，莫教授咳呀咳，在這高檔餐廳的音樂燭光的氛圍中，怎麼也停不下來。飛機上的勞累，出租車上的奔波，訂好餐廳，接到嬌妻，莫教授真的只想好好睡一覺。
如藍遞了一杯水給他，侍應生過來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時候，莫教授忽然想起忙碌中忘了買禮物！除了這場燭光晚餐,還缺了最該有的女人喜愛的禮物。沒有鑽石，也該有鮮花吧。莫教授趕緊偷偷請侍應生幫他訂束鮮花送過來。半小時後，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夥子抱著鮮花走過來，找到桌號的時候，莫教授接過鮮花。不懂事的小夥子嘟囔一句：“爹還送女兒花？”
如藍聽見了，盯著小夥子的背影瞧。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生氣，不喊住他大罵一通，教訓他一頓。那明顯是個愣頭小夥，還不解世事，可他說的是很多人不會說的心裡話。自己家人不就是這樣說的嗎？不就是給自己找個爹嗎？當年自己就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孩子，不敢要；生下的孩子和莫教授的孫子有什麼差別？當年口口聲聲不在乎世俗的是自己，今天卻如鯁在喉。
是誰變了呢？晚上，莫教授又困又乏，摟著如藍睡熟了，打起了鼾。在莫教授的粗重的鼾聲裡，如藍第一次升起了離婚的念頭。
04
結婚五年後，不負眾望，他們離了婚。沒有孩子的牽累，沒有多少財產的紛爭，協議離婚的兩人從此各奔東西。
莫教授全白的發中沒有幾根是黑的了，他三月必染，毫不懈怠。只是臉上漸漸長多了老年斑，無從遮蓋，背也開始駝了。莫教授補血補腎補腦補維生素，清晨健步走，傍晚廣場舞；時不時參加個詩會社團啥的，雖然人退了休，可他的內心年輕著呢！
他獨自居住在小房子裡，冷鍋冷灶。兒女不計前嫌，又開始勸媽媽收留爸爸。因為三十年的感情了，又都單身，再找又會遇到誰呢？還不如原配相守到老。
當年的莫太太不樂意，隨便你在哪兒漂，請不要在我眼前晃。兒女大了，想見也不用問我。老了老了，折騰不動了，幹嘛接個老頭回家養？況且，她閒了養花、繪畫、結伴旅遊，哪裡有時間、有閒心再續前緣。
莫教授也不想回這個曾經的家，畢竟幾十年的感情說拋就拋了，哪有那麼容易複合？愛上一個人容易，拋棄一個人也容易。就是重新愛上自己年邁的老婆不容易，二次吸引，哪有那回事？
前妻，可以養老不能夠愛；前夫，適合忘卻不宜再嫁。女人，哪怕白髮蒼蒼，也有一顆蓬蓬勃勃的公主心。男人，即使再老，也有一顆獵色的心。說不定，還能再來一段轟轟烈烈的黃昏戀呢。生命不停止，就可以盡情的折騰。越老，越害怕沒人愛，越老，也越渴望有年輕的靈魂來把自己愛！
莫教授，就愛煙花絢爛的時刻，食髓知味，一瞬抵百年。
05
可是，試問蒼天放過了誰？玩弄婚姻的人，婚姻也必羞辱他。
莫教授，在70多歲時後悔了。先是一場感冒，斷斷續續不見好。接著，一次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在醫院裡躺著的時候，才知道有人噓寒問暖多麼可貴！可惜，此刻的莫教授有錢難使鬼推磨，不管花多少錢，以什麼形式化，想得到真情以待總是那麼難。
莫教授再也沒了底氣，哼哼歪歪的樣子誰愛看？找兒女，兒女各自成家，加上他回國這幾年的新潮做法，也讓兒女更加疏遠他，醫院站站，掏點錢，連多說兩句話懶得開口。更不用說孫子孫女了，哪個和他親呢？
出院後，獨居一處的莫教授，更少與人來往。冬天了，女兒來給他送被子，怎麼敲門也沒人應，加上來之前電話也打不通，女兒心知不妙。警察破門後才發現，莫教授已經悄悄地去了。身旁沒有一個親人，更沒有那些鶯鶯燕燕，為他流兩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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