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雙料王牌飛行員被我軍小將擊落,卻被蘇聯俘虜,後來竟成摯友

韓德彩擊落美國“雙料王牌”飛行員費席爾的壯舉已經過去50多年了,作為那次空戰的目擊者及審訊費席爾的當事人,我至今仍對當年情景記憶猶新。

目擊空戰

1953年春,CX戰場大局已定,美國為了在最後關頭撈到軍事和政治上的便宜,利用空中優勢,採用“偷襲者”戰術——派精英飛行員駕機到我東北邊防機場附近上空盤旋,伺機偷襲我軍正在下滑著陸或起飛爬高的飛機。

當時志願軍空軍15師駐在安東(現丹東)附近的大堡前線機場,駐同一機場的還有蘇聯空軍殲擊機部隊,裝備全新的米格-15比斯戰鬥機,飛行員大部分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空戰經驗豐富。他們是秘密參加抗美援朝的,蘇軍規定,如果飛往CX上空作戰,嚴禁飛過“三八線”,空中不準用俄語通話,以避免引起蘇美正式衝突。中蘇兩軍分駐在機場兩側,各設指揮所,通過翻譯交流戰況信息,我當時就擔任俄語翻譯。

美國雙料王牌飛行員被我軍小將擊落,卻被蘇聯俘虜,後來竟成摯友

年輕時的韓德彩

1953年4月7日下午,我在師指揮所值班。當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下午3時許,我空軍機群和蘇軍機群勝利返航,快到機場上空時,雷達發現一架美國戰鬥機F-86在機場高空閃了一下,師指揮所立即用無線電提醒我方帶隊長機,加強戒備,因為返航飛機餘油有限,精力多集中在著陸。這對敵機來說,正是偷襲的好機會。

萬幸我軍和蘇軍的機場護航機已經起飛了,美機要想成功偷襲,必須先和護航機交手。這架F-86在高空抓住機會,盯緊我軍兩架護航機,急速俯衝下降。後來我瞭解到,護航機的駕駛員分別是駕駛長機的大隊長張牛科和駕駛僚機的青年飛行員韓德彩。

美國飛機見張牛科的飛機高度低、速度慢,看出有便宜可佔,便調轉機頭,惡狠狠地撲去。見敵機盯上長機,韓德彩的僚機馬上呼叫警告:“快拉起來,敵人要向你開炮!”話未講完,炮聲響了,長機尾部冒出白煙。見長機受傷,韓德彩似乎是想跟敵人拼了,飛機急速躍升起來(後來他說這時候油已經快沒了,但顧不上),閃電般撲向敵機。美國飛機猝不及防,見韓德彩的飛機來勢兇猛,慌忙擺脫。張牛科的長機在韓德彩的掩護下,安全著陸。

這場“空中肉搏”還沒完,美國飛機突然來了個下滑右轉,企圖引誘韓德彩來追,充分利用F-86水平飛得好(F-86的水平機動性超過志願軍戰機),就算佔不了上風,至少能僥倖跑掉。但忙中出錯,那架F-86忘了它的高度只有七八百米,下面山高二三百米,下滑的餘地很小。韓德彩不僅沒有追下去,反而輕輕一拉機頭,上升了一點高度。

美國飛機一見下面有山,我機又未跟下來,急忙向上拉起。韓德彩早就等在了那裡,他後來說一見敵機抬頭,立刻就把敵機套進了瞄準具光環。

美國雙料王牌飛行員被我軍小將擊落,卻被蘇聯俘虜,後來竟成摯友

韓德彩將軍

但我也看得出來,那個美國飛行員是高手,好像是發現了我們的飛行員等在左邊,馬上向右一轉,閃開了一段距離。但韓德彩迅速一壓坡度,呼地一下追了上去。這一下,F-86再也無法脫身了。後來韓德彩說,兩機不到400米的距離上,他死死用瞄準具的光環套住了敵機,按下駕駛杆上的開炮按鈕,美國飛機凌空爆炸起火,黑煙滾滾。

機場上一片歡騰,很快就看到遠遠天邊出現了一個小白點,漸漸往機場東北方飄去。我們從師指揮所的山頭上看得更清楚,是美國飛行員跳傘逃生了。這時,在師指揮所指揮作戰的劉盛起師長和呂茂堂副師長馬上命令地面收容組的同志們出動,向降落傘飄落的方向拉網搜捕,防止美國飛行員逃跑。

交涉審問

被打下來的美國飛行員當時降落在遼寧省鳳城縣石頭城附近的一個山坡上,已經被當地民兵團團圍住。到下午5時許,處於同一機場的蘇軍收容組先到達美國飛行員著陸地點,把他捕獲並帶回蘇軍營房。

當晚6時許,我作為空15師的俄語翻譯,奉劉師長的命令,帶領師偵察科和警衛戰士,到蘇聯航空部隊交涉索要美國飛行員。在平常,因為工作關係,我和蘇聯同志們接觸比較多,講話也比較隨意。但這次他們收起了笑容,把臉板了起來。蘇軍領導先假意回答我們,從來沒聽說過抓到了什麼美國飛行員。我們一再強調,已經接到地方政府和我方收容組的報告,很多目擊證人可以證明,機場的蘇軍確實捕獲了跳傘逃生的美國飛行員,並把他帶回了蘇軍營房。在中國的土地上捕獲的任何俘虜,都必須交給中方,不交是絕對不允許的,如果蘇方堅持拒交,我們會將此事上報中朝空軍聯合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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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德彩與費席爾

蘇聯人看到我們的態度非常堅決,而且手裡確有證據,就開始改變口氣,說是要問問他們的偵察科長是否知道。他們的偵察科長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偵察英雄,非常精明強幹。他過來後,蘇軍領導故意問這位偵察科長,是否抓到了美國飛行員?如果抓到了,為什麼不報告?從他們目光中可以看出,這位蘇軍領導示意偵察科長承認此事,接著就同意交出被俘的美國飛行員。

來到蘇軍營房禁閉室門口,我們看到美國飛行員蹲坐在角落裡,個子很高,大約有一米八。他見到來人,非常快地站起來,顯得十分恐慌。蘇軍偵察科長跟他說了幾句俄語,他似乎沒聽懂。我用英文大聲說:“跟我走!”他聽懂了,跟我們出了禁閉室,到了我方營區。一路上,我們看到他兩腿打顫,走起來挺困難。

我們把他帶到師首長會議室,室內燈光很亮,這時看到他更加恐懼,全身顫抖,幾次叫他坐下,他都不敢,去上廁所也是神色恍惚,又幾次命令後,他才勉強坐下。這時他開始比劃,示意太餓了,想吃東西。警衛員很快給他端來了煎雞蛋、饅頭和雞蛋湯,他狼吞虎嚥吃光了。

師首長開始簡要審訊,因為我也懂些英文,仍然由我翻譯。

先問:“你叫什麼名字?”

答:“我叫哈羅德•愛德華•費席爾。”原來,他曾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在噴氣式戰鬥機上飛過1000多個小時,是“雙料王牌”飛行員,光在朝鮮戰爭中就出動過175架次,一時對自己被擊落還不服氣。

首長又問:“你是哪個飛行聯隊的?”

回答:“美軍第十五飛行聯隊,基地在大邱(距釜山很近)。”

再問:“你到我們機場上空來過多少次?”

答:“常來,沒算次數。”

接著問:“你知道這次是誰把你擊落的嗎?”

開始他默不作聲,稍後用手在鼻子前面做了一個手勢,大概意思是說“大鼻子”(蘇聯飛行員)把他擊落了。

師首長對他說:“你是被我們最年輕的飛行員韓德彩擊落的。”

美國雙料王牌飛行員被我軍小將擊落,卻被蘇聯俘虜,後來竟成摯友

韓德彩講述往事

費席爾聽後,臉上表現出疑惑的神情,低頭回憶片刻,提出要想見見這位年輕的中國飛行員。當不滿20歲的韓德彩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盯著韓德彩很久,默不作聲。我們告訴他,就是這位年輕的中國飛行員把他擊落,他一下子驚呆了。韓德彩離開後,他沉思片刻,然後說:“了不起,了不起!簡直不可思議……”

再向他要飛行證件,他又用手在鼻子前面比劃了一下,意思是“大鼻子”搜走了。於是,劉師長又讓我和偵察科同志再向蘇軍索取證件。在交涉過程中,我們強調,如果沒有證件,將無法證明被俘人員是我方飛機擊落的美國飛行員,那又怎麼向上級移交及正式審訊呢?幾經交涉,蘇軍交出費席爾的飛行員證和用中、朝、英三種文字印製的“救援證”(事先準備好,被俘時用),還有費席爾駕駛的F-86的彩色圖片等物。

次日,師部將費席爾連同其證件等一起送到了中朝空軍聯合司令部。擊落美國“雙料王牌”飛行員的消息公佈後,給參加抗美援朝的志願軍空軍部隊以極大鼓舞,成為人民空軍發展史上光輝一頁。

後記

在抗美援朝期間多次空戰中,年輕的韓德彩先後擊落敵機5架,成為二級戰鬥英雄。1995年已是中將的韓德彩在南京接待美國“飛虎隊”旅遊訪華團,他們得知韓將軍是朝鮮戰場上的空戰英雄後,回國後便找到了費席爾。費席爾獲悉,特申請隨團訪華,會一會昔日對手。1997年10月兩人終於重逢,韓將軍向費席爾上校贈送了一幅“著眼未來”的親筆題詞和工藝品,費席爾特地將他當年駕駛的F-86飛機模型贈送給韓將軍。他們表示:要永遠做朋友。

韓德彩小傳

韓德彩(1933.7──),安徽鳳陽人,出身貧寒的“放牛娃”,1949年3月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被選送空軍培養,1951年自空軍航空學校畢業。1952年初,19歲的韓德彩參加抗美援朝,期間以擊落5架戰績榮立一等功2次,空軍授予他“二級戰鬥英雄”榮譽稱號,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授予他一級國旗勳章、二級自由獨立勳章及軍功章。1955年被授予上尉軍銜,1960年晉升大尉軍銜,1964年晉升少校軍銜,1988年被授予少將軍銜,1991年晉升中將軍銜。在中國空軍歷任團長、師長、南京軍區空軍副司令員等職。退休後的韓將軍以詩文寄託壯志,關心中國教育事業和中華書畫藝術,贈給費席爾書法作品留念可見一斑。

費席爾小傳

哈羅德•愛德華•費席爾(1926——2009),美國衣阿華州人,自小熱愛航空,二戰期間加入美國陸軍地面部隊,後在個人強烈要求下參加航空兵飛行訓練,駕駛P-51戰鬥機服役,後改為駕駛F-80戰鬥機。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費席爾隨第80戰鬥轟炸機中隊以韓國大邱基地,襲擊中朝地面部隊、汽車和火車等目標。然而很快志願軍火車白天隱蔽在山洞裡,夜間行駛,費席爾難以取得戰果,轉飛第39戰鬥機攔截中隊的F-86戰鬥機,任上尉小隊長,擊落戰績超過10架,成為“雙料王牌”。被韓德彩擊落後,他一度越獄被抓回,1955年被釋放回美國。獲釋後他接受美國媒體採訪時說,很高興是被中國軍隊俘虜,因為中國人對待戰俘就如同對待自己的士兵。之後他重返美國空軍服役,直到1978年以上校軍銜退休。(特約:張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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