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如歌

生命裡絕大部分經歷,都會像蒲公英一樣,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全然不留一絲痕跡。但生命之中,也有一些東西,像大浪挾裹著的泥沙,在激流中慢慢沉澱下來,積澱在生命的最底層。無論多久,即使情節早已模糊,記憶卻清新如昨。就像我的今天,在打開塵封了許久的書櫥後,手忽然就停在一本叫《高玉彩紀念文集》的書上,隨即便使記憶的堤壩轟然決蕩。

思念 如歌

高玉彩——一個我曾在《長歌如哭》中不願提起而又不得不提起的名字——一個只有悲傷和感懷的名字——一個十幾年來我常想到的名字——今天又和我不期而遇了。相遇得沒有準備又無需準備,相遇得猝不及防而又防不勝防。

那又是一個讓我萬分詛咒的日子——1998年7月4日午後,一個叫社莊的游泳池悄悄地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個年僅27歲的青春生命轉眼間就消失在一汪碧波之中。我知道魯西北文學的天空瞬間烏雲籠罩。

這天的下午註定是一個陰悒的下午。

一個夏末秋初的午後,我接到一個冠縣打來的長途電話,一聽是乃讓兄的聲音,只是他一點也沒有往日電話裡的熱情,他似乎遇到了什麼麻煩,吞吞吐吐的。我還是聽到了這個不幸的噩耗。那一刻我渾身一個激靈,握電話的手差點把話筒給掉下來。

我與玉彩弟是1994年7月在魯西北文學夏令營上初識的,他臺下文文靜靜,臺上滔滔不絕,強烈的反差引起了我的注意。玉彩畢業於山東師範大學,豐富的學養和對文學孜孜的追求,塑造了他穩重的氣質和橫溢的才華。

思念 如歌

時隔一年,又是7月,我們再次相逢於第二屆魯西北文學夏令營上。他帶來了一大幫十四、五歲的學生。聯歡晚會上由他自編、自排,他的學生表演的舞蹈《大海之韻》,引來文友們嘖嘖的稱讚和陣陣熱烈的掌聲,看著臺下玉彩那專注而幸福的神情,我再次對他產生出欽佩之情。

1995年9月的一天,我第一次收到玉彩弟由冠縣一中寄來的信。我倆的友誼也正是從這時開始了。我和玉彩弟是同行,我們除了文學方面的交流,還常常討論一些教學方面的事情。玉彩弟教書特別認真,這在我腦海裡早已印下了深刻的印痕,他在來信中多次提到工作中取得的成績,我也看到不少他發表的關於教學理論方面的文章.更讓我欽佩至極的是他對文學的執著和對文友的熱情。

思念 如歌

1997年3月,我收到玉彩弟為《大運河文藝報》組稿的信函,儘管他是在為別人代勞,但其誠心懇意令我感動不已。後來《大運河文藝報》因故夭折,玉彩弟向我陳述了他心中的極大的惋惜,字裡行間流露出的真情又一次深深地感染了我。

1997年6月,在玉彩弟的大力協助下,“冠縣青少年作家協會”成立,並要出版會刊《未來作家》,玉彩弟又熱情地來信要我寫一篇關於文學創作方面的文章,他長長五頁碼的稿紙溢滿了真摯和激情。我那時的寫作還很是粗淺,技能也很拙劣,但在玉彩弟的極力鼓動下,居然寫出了一篇3000多字的橫看豎看我都十分滿意的小文。《未來作家》共出版了3期,發我的詩、文5篇(首),給我的寫作以極大的激勵和促進。

思念 如歌

玉彩弟寄來的最後一封信是1998年5月27日,算來距他殉難日僅30幾天,這封信玉彩弟寫的特別認真,字體清秀、飄逸,語句嫻雅、雋永,有對《未來作家》的擔念,有作為一個特別成熟的文學創作者對文學前景的憂患,更有對文朋詩友深切的鼓勵和良好的祝願。玉彩弟在信中還說:“修亮兄,我們神交已久,雖夏令營上見過兩面,但終未暢談,有機會一定要補上,一定!”(此刻,我的眼淚要流出來了,心情一如屋外的雨夜——沉重而黑暗。)萬沒想到玉彩弟卻猝然而去,走得那麼突然,走得那麼幹淨。

思念 如歌

夾帶著他的一首詩歌,說是和我商斟的。潔白的信簽上,一行行俊秀清晰的文字又一次打溼了我的雙眼。

初冬的荷塘

高玉彩

雪們 姍姍地來到世上

靜臥成

一池亮水

空中的雪 飛舞著趕路

飄柔似

三月的細雨

漲進無波的水面

桐葉不耐秋風

隨雪而降

成一塘 側仰錯落的

荷葉

只差挺起一枝

尖尖的粉紅

感覺便輕輕悄悄地 立於苞頭

悠忽與季節擦肩而過

躍至夏天

思念 如歌

可惜玉彩弟的生命就像這冬日的荷塘,還沒得見田田荷葉,亭亭荷花,一個年輕而鮮活的生命,一個質樸而純粹的歌者,就這樣永遠地離開了他的親人和朋友……“生如夏花之燦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水是人類及萬物的母親,玉彩弟把乾淨的身軀,純潔的靈魂融進了母親的懷抱裡,我想:這對於我等苟且活著的人來說多少算是一種安慰。

玉彩弟走了,留下了他痴情的文學,丟下了他的親人和一群真摯的朋友。

長歌當哭,玉彩弟已走20年,20年來我常常想起這個英俊灑脫、才華飛揚而又短命的弟兄。對玉彩弟的懷念和傷痛,就像此時的夜雨綿延不絕。我想:走好我們今後的路,握緊我們手中的筆,就是對玉彩弟最大的安慰。

此時,細雨輕釦著窗欞,彷彿是玉彩弟在對我輕聲地訴說著什麼。玉彩弟啊!有多少個這樣的夜晚,我們不都是在這麼輕輕地訴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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