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死，焉知生
把真相還給家人和世界
李璐
隨著日劇《Unnatural》
（非正常死亡）的熱播，
又一次引發了大家，
對法醫這個成天與屍體打交道的
神秘職業的討論與好奇。
劇中的女法醫，
好像總能克服種種困難，
在一波三折中，
將非正常死亡事件，
背後的真相公之於眾。
可電視劇畢竟經過了誇張渲染，
在現實中沒有諸多，
反轉和陰謀的情況下，
女法醫也會和劇中一般，
有著傳奇經歷嗎？
這位整個上海目前唯一一位出外勤的基層女法醫叫李璐。
在16年的法醫生涯中，她接觸了800餘具屍體，參與了多起重大刑事案件現場勘查和鑑定工作；同時，也是一個孩子的媽媽。
在她看來，法醫這個職業無關性別，細心、膽量、毅力和抗壓能力更加重要。
勘查現場的蛛絲馬跡，
將不起眼的痕跡和解剖
鑑定的結果綜合分析，
能聽見屍體“說出”的真相，
這也是判斷非正常死亡事件，
是否是刑事案件的重要標準。
日本著名法醫上野正彥
在他的作品，
《不知死，焉知生》中寫道：
“活著的人會說謊，
沉默的屍體卻絕對不會說謊。
法醫的工作就在於聆聽死者的聲音。”
李璐就曾“詢問”過疑似猝死的屍體，
從而稽查到真正的兇手。
某年空氣微涼的初夏傍晚，
李璐接到通知：
一名女子在家中，
因低血糖和貧血猝死，
而報警人是她的丈夫。
她撥開人群到達事發地點時，
看見女子身著整齊長衣長褲，
安然躺臥在客廳沙發上。
現場除了主臥房門緊閉外，
都平靜如常，沒有可疑痕跡。
但正是這份平靜，
讓李璐感覺到了違和。
死者拖鞋失蹤，
下巴上的新創口沒有血跡；
當她挽起屍體袖子時，
深紅可怖的長條傷痕，
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種擊打傷，絕非丈夫口中，
撞到桌子的行為可以造成。
死者的丈夫語焉不詳，
非但沒有悲傷，
還在身著短袖的情況下，
大汗淋漓…
經過李璐再三詢問，
丈夫終於坦白：
是因為他懷疑妻子出軌，
便用擀麵杖等工具家暴妻子，
導致她因休克而死亡。
在為破案高興的同時，
李璐也會因為生命的逝去，
流露出感性的一面，而這，
和她兒時的經歷密不可分。
李璐的父親，
原本是靜安分局的一名交警，
1994年的一個雨夜，
他執勤時被一輛，
超速轎車撞擊，因公殉職。
16歲的李璐心中悲痛，
她報考上海公安高等專科學校，
想延續父親的職業之路，
但意外落榜了。
“那時候我就想到學醫，
雖然我爸沒能救過來，
但至少我可以去救治別人。”
1996年，李璐考入上海第二醫科大學，
學醫5年，李璐心中的警服情結，
從未放下，她報考公務員，
終於在2001年7月
如願以償地成為，
靜安分局的一名民警。
次年4月，
她身先士卒，
接棒局裡退休的老法醫，
正式成為一名上海基層女法醫。
在上海公安局刑事偵查總隊
“刑警803”法醫室學習的日子裡，
李璐的體力、精力、意志力，
都受到了極大考驗。
因為是唯一的法醫，
她需要獨自搬運，
比自身高大許多的屍體；
而法醫工作也是7/24待命，
警情隨時出現，
往往是夜半三更加班回家，
頭未沾枕，案件又來了；
無論之前多麼疲憊，
在現場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稍有懈怠，就可能錯失真相。
在一起案件中，
李璐從報警者處聽到的說法是：
“孩子從22樓跳下來了。”
現場檢驗中，
發現死亡孩子的體表，
也非常符合高墜特徵。
家長知道這件事後，
在巨大的悲慟之下連站都站不穩，
怎麼也想不通孩子為什麼要輕生。
李璐沒有草率下決定，
她發現這個家中還有一個孩子，
就問他：“哥哥是什麼樣的動作？”
在辦公桌上的情景重現使得真相大白，
原來這是因為好奇和不小心
導致的高墜。
雖然法醫無法讓人起死回生，
但是知曉孩子並非被害或自殺，
至少能給死者父母的心中
帶去些許慰藉。
有些不熟悉李璐工作性質的人，
會認為法醫不需要面對醫患關係，
比臨床醫學要輕鬆得多。
但事實上，
法醫如何與死者家屬溝通，
更是一門大藝術。
有許多非正常死亡的事件
經多方勘查後確認為意外，
家屬卻不一定會買單。
這時李璐會先從情感角度
安撫他們的情緒，
待平靜下來後，
再梳理事實邏輯，
最後，她都會跟家屬說：
“如果有問題，還可以再找我。”
更多的時候，
家屬會因為不瞭解，
法醫學知識而產生誤會。
死後遺體上延時出現的屍斑，
被當作擊打傷痕的情況比比皆是。
每當遇見這些家屬的疑問，
李璐總是充滿耐心。
在她看來，逝者為大，
如果溝通解釋能安慰留下的人，
多少她都願意做。
李璐在難得的閒暇時間，
也會陪陪孩子，看看像是
《沉默的羔羊》、《CSI》這樣的劇集。
提及《Unnatural》，李璐直言：
“儘管屍檢現場時常充斥嗆鼻的惡臭，
但法醫在解剖屍體時是不能戴口罩的。”
高度腐敗甚至白骨化的屍體
會散發出極其濃烈的屍臭，
即便是對屍體“百無禁忌”的李璐，
解剖後也得洗兩遍澡才行。
但這種臭味對於法醫來說是必要的，
不同死因的屍體氣味不同，
法醫要第一時間用嗅覺獲取信息。
“影視劇裡，法醫都帶著口罩解剖屍體，
我猜可能是為了藝術效果吧。”
16年法醫生涯中，
酸甜苦辣並存，
李璐早已修煉得波瀾不驚：
“公平公正地反映出死因，
對死者、家屬和我們自己來說，
都是一種心安。
只要有人死亡了，
那我就要還他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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