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辦案(原作者:好大的核桃)

前兩天喝酒,酒桌上一個同學說起剛才來的路上接到一個詐騙電話,當然他沒上當,罵了幾句給撂了。喝酒的時候就說一個當警察的同學,說你們這些警察是幹什麼吃的。當警察那哥們很鬱悶,說這種案子不好查呀。接詐騙電話的同學說你騙誰?徐玉玉的案子也說不好查,結果媒體一監督不是很快就破案了。當警察的同學說我跟你說實話,如果不計資源的查,什麼案子都能破。可是警方的資源也是有限的。然後說起他一個同事辦的案子。

那還是前幾年呢,接到個報案,案情很簡單,詐騙。被騙人可挺慘,是個老太太,快八十了。老太太沒收入,好在子女都不錯,每個月給她零花錢。那年她重孫子考上大學,老太太高興壞了。原來子女給的零花錢她都捨不得花,一共存了三萬多,準備都拿出來給重孫子上大學。其實她孫子,也就是那個準大學生的爹早給兒子準備好學費了。 但是老太太的觀念還停留在上世紀90年代初,認為三萬塊是很大一筆數目,要全家共同湊才能湊到。這個時候她接到詐騙電話了,毫不意外的錢都被騙走。家裡人報警,同時也安慰她,說這點錢現在不算什麼,您老人家別往心裡去,可是老太太不這麼想,當天晚上急病發作去世了。

警察去查,就是我這個同學的同事,當時快五十了,叫老薛。

老薛以前沒接觸過這類案子,認為應該比較好查,結果到那一查才知道難度。比如按匯入賬戶追過去,到了當地一問,已經在另一個省被人取走了,坐火車趕過去,費盡氣力捉到一個取款的,可是這個人就負責取款,你怎麼給他定罪呢?他就是被人僱來取錢的。自然他可能知道這是犯罪團伙的行為,但是我們定罪是用行為而不是誅心。

老薛跑了三個多月,按他說的,接近真相了。那個縣城幾乎大部分都是做詐騙的,或者說這個縣城的經濟就靠詐騙的這些人支撐著。老薛發現對方是一個網絡,單獨拎出來看,幾乎每個人的罪都不大,比如在當地警察的配合下,捉住一個人,才剛二十,已經是這行的老手了。他的工作就是每天發信息,比如你兒子出車禍了,你中獎了這種。他沒幹過別的,濫發信息能判他多重?而且這個人根本不認為自己在犯罪,因為他身邊的人都幹這個,所以他對警察也很囂張。

老薛發現,即便把他們這個網絡全抓了,也很難判定他們是團伙犯罪,因為這個地區詐騙產業太發達了,所以不需要組織者。比如一個人可能是自發的網上發詐騙短信,發現有人上鉤了,隨便一聯繫,就能找到做下一步的,他只收自己這份錢就好了。所以這和前一段臺灣那邊的有組織犯罪又不一樣。

不管怎麼說,老薛最後確定了這個案子的犯罪分子。其實在那確定某個案子是誰做的還是可以做到的,因為那很多人已經明目張膽了,他們擺明警察拿他們沒辦法。因為警察還是要依法辦事的,知道是誰作案並不代表可以把誰繩之以法。你要有完備的證據鏈,同時還要證明他所犯的罪是大家所認定的罪。比如這個案子,明顯犯罪嫌疑人應該是詐騙,但是因為他只是犯罪網絡中最後一環,所以很難告他詐騙。

前後來來半年多,老薛基本是無功而返。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犯罪嫌疑人帶著老婆去找他。幹啥呢?老薛在這查他,讓他很不爽。在他的認知裡,認為自己就是幹活養家,根本沒有任何犯罪,這個警察從北方大老遠跑來找自己麻煩,簡直是不可理喻。所以知道老薛無功而返的時候,他要來羞辱老薛。

這人當時20出頭,是家裡的獨子,可能也是從小慣的,氣焰非常囂張,老薛從當地分局出來往火車站走,被他堵住了。他指鼻子的罵。老薛後來說別看他比我年輕,就那小體格我能打他4個。可是老薛沒動手,他穿著警服呢。忍了又忍,直到走到火車站(這一路有二十來分鐘),那人罵了一路。老薛實在忍不住了,猛回頭衝他衝了兩步,那人嚇得趕緊一退,他不是還摟著老婆呢嗎,腳下就不很穩,一下摔倒了。把他嚇壞了,一個勁喊你警察敢打人?老薛被他喊醒了:我是警察不能打人。瞪了他一眼說你們這種渣滓早晚會有報應的,說完轉身進站,那人看老薛走了又厲害起來,在外面繼續大聲罵。

老薛回來說沒辦過這麼窩心的案子。可是過了一個多禮拜,那人的老婆找來了。老薛很驚異,她是怎麼找到我的。其實也不奇怪,他們那邊蒐集點信息很平常,何況老薛去那那麼多次。老薛倒不擔心報復。在咱們這報復警察就是找死呢。可是他老婆來幹什麼?

出去一見面,他老婆就給老薛跪下了。把老薛嚇一跳,這是在單位呀。趕緊攙起來,他老婆哭訴。要說那邊人慢慢說話,老薛還能聽懂,一邊哭一邊說,還夾著方言(他老婆不是那個縣的人,鄰縣的,他們那邊不同縣方言差距就很大),老薛聽不懂,只好攙她到會議室,安慰半天,他老婆口音才好一點。

她來是求老薛饒命的。原來那天老薛走了,他夫妻往回走,走不到一半,忽然那個詐騙分子說聲有鬼,就直挺挺的倒下了。等到送到醫院人就死了。

當天晚上,詐騙分子他爹也死了,這倒不奇怪,本來詐騙就是他們爺倆一起幹。這家一下就沒男人了,女人膽子小,更害怕。以後每天晚上,只要睡著了,她們婆媳就覺得有人拽她們頭髮。請人來看說是有鬼來尋仇。

到這個時候,這對婆媳也不認為自己家做過什麼錯事。只是認為得罪了老薛,老薛是有法力的,所以派鬼來禍害他家。於是這個女人不遠千里北上,求老薛放過他們,而且說我們一家都是好人,罵你幾句也是因為你先去騷擾我們,我們不追究了,你怎麼叫鬼去我家殺人呢。

老薛苦笑不得,費了挺大勁,才把這個女人送走。以後他家咋樣老薛也就不知道了。估計是改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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