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荣府小主们的管理能力

荣国府里的赛诗会,对联会,猜枚行拳比酒令,热闹非凡,各显英雄,甚至还有个“情榜”警幻仙宫里,更有个“金陵十二钗”、“金陵十二副钗”、“又副钗”的排名,为何独在管理领域,却无一次排名呢?小编不才,今天就将各位小主的管理才能,一一罗列,任由评说。

聊聊荣府小主们的管理能力

第一个,我们先看看大管家王熙凤。王熙凤的管理讲究威重令行,甚至严刑酷法。我们看她去宁国府帮忙,治理那个乱摊子,一系列的举措:立规矩,点花名册,分配任务,件件具体,事事落实,避免了扎堆拥挤、人浮于事、推诿扯皮甚至就中偷盗的事情,又安排了夜值轮班,井然有序,如若违反,王熙凤很喜欢奖励“九阴白骨爪”,时时要找个人来演练一下,如果效果不好,还可以换用“步摇玉女针”,又或者“拍屁板砖”,据说这类奖励都比较“亲民”,受用之人无不龇牙咧嘴、坐卧不安。奴才们对王熙凤自是爱恨交加,“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来而不往非礼也,受了礼的奴才们自然也会偷偷还礼,于是凤姐赢得桂冠若干,如“母夜叉”、“阎王老婆”、“夜叉星”,丈夫贾琏及家中长辈又叫她醋汁子里拧出来的,自然是“造醋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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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情榜”第一得主宝玉的博爱式管理模式。宝玉的怡红院除了袭人的手下就是准手下,哪个越了秩序想要“递茶倒水”,晴雯、碧痕和秋纹会啐她一脸,问她照照镜子看配不配,林红玉就得过这样的特别关照。宝玉问小红:“你怎么不干那眼见的活?”这话问得奇怪,你是主子,自然你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可是宝玉想让林红玉干眼见的活,却又怕袭人等寒了心。

怡红院的主子贾宝玉是没有花名册的。即使有,也不在宝玉这里,应该在袭人或者奶妈李嬷嬷那里。总之,怡红院多少人,宝玉不知道;怡红院人的性情脾气如何,宝玉也不全知道,怡红院的丫头婆子月利多少,每个人分别干什么活,宝玉也不知道。他每天眼见的就那几个人,其他人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听差。比如他让袭人给林妹妹去送茶叶,袭人转身就安排给了小丫头佳蕙。怡红院是个什么地方?袭人说“难得吃的穿的都和主子一样,又不朝打暮骂。”晴雯是“死也不肯出去。”柳五儿挤破脑袋想要进来,进来的林红玉抽冷子就想要登堂入室,蕙香改名四儿后,巧口利舌地说出“同一天生的便是夫妻”之类的话来。

怡红院的主子贾宝玉是没有管理制度的。如果有的话,一定在袭人那儿,比如谁能进卧室伺候,谁能在书房伺候,谁在二门传话,谁在园子里管花,谁负责烧水等等。贾宝玉并没有规定过谁该干什么谁不该干什么。从送出去的花瓶到送出去的盘子,都是临时指派人去取回来,可以看出,这里的管理和王熙凤的“物有专管、人有专用”完全不同,这里可以偷懒托滑,可以推诿扯皮。甚至,主子高兴的时候,摔了不知道多少玻璃玛瑙盘子碗碟,毁了多少珠子器物都无需赔偿;主子不高兴的时候,开门慢了,会飞起一脚,踢个半死,摔个扇子,会大发雷霆,马上就要撵出去了事。随意性比较强,没有章法制度,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一切看心情”。

怡红院的主子贾宝玉是没有财务意识和奖惩制度的。怡红院有多少钱?多少物件?奴才们之间是按等级奖励还是按劳付酬?贾宝玉完全不知道,这些都是俗人做的事,他是个“富贵闲人”,“逍遥神仙”。袭人穿金戴银地回家奔母殇去了,他的好友秦钟坟前,他却只用几个莲蓬祭奠。晴雯病了,叫了大夫来,随意就要给人家一块银子,不知道数目多少。无论身上什么物件,被人摘去多少,均不以为意。然后苦逼兮兮地和柳湘莲说“我又做不得主,一无所有,家里有钱又不由我用!”于是真正一无所有、四海为家的柳湘莲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说 ,此事不用你管,一切有我。和蒋玉菡交换汗巾子的时候怎么又可以随意了呢?让茗烟去市井买小黄书的时候钱不也是由着花吗?去一趟亲戚家或者清虚观或者北静王府不是就能饶回来很多器物吗?

怡红院丫鬟在贾宝玉的这种随心所欲的赏罚中,出现了奶妈李嬷嬷争吃豆皮包子、酥酪、枫露茶事件,也出现了两个偷儿,“良儿偷玉,坠儿偷金”。怡红院更是比武场一般,不是晴雯、袭人、芳官等人的混战,就是赵姨娘的大闹,刘姥姥的醉卧,小红的偷情……

怡红院贾宝玉的管理,如果打分的话,那必然是和大观园诗社作诗排名一样,无需谦让,宝玉挠挠头皮说:“我又落了第!”此为“富贵不知乐业”之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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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才智精明智的三小姐探春的管理。秋爽斋基本无故事,特别是在管理自己这点小院子上,“资自聪明才自高”的探春,显然小菜一碟。探春对下人的要求是比较高的,一切要按规矩来,正是如此,在后期的夜抄中,她才能理直气壮地打出响亮的巴掌,打铁先须自身硬,探春做到了对秋爽斋的规范管理,便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管好了秋爽斋的探春,在管理整个荣国府的时候,她和李纨、宝钗三人也守了古制,也创了新法,当时人人称颂,事后一团乱麻。夜里婆子们饮酒聚赌,白天人浮于事,处处“嗔莺叱燕”,相见都是“黧鸡眼”,说话更是“高声浪嗓”,大观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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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不得不说说人人夸道的宝钗。蘅芜苑的管理,就其内部来看,好像是一片安然,香萝藤蔓,枝叶纷披,屋里雪洞一般,倒是养不了盗贼。可是出了名的“贤能人”宝钗的管理却不得不让人大跌眼镜。比如“林黛玉风雨夕闷制风雨词”那回给黛玉送燕窝的婆子,居然也是聚赌的头家,黛玉客气地说耽误她发财了,马上赏了她4、500钱。就这点来看,后期贾母处理迎春乳母等人聚赌,难道竟没掀出来?还有宝丫头的贴身丫鬟莺儿明明知道 园林实行了承包责任制,却公然带头违反,还把责任推到春燕身上,害的春燕挨打又挨骂,好一场“叉腰当街”的口舌,这儿出现了《红楼梦》里最粗俗、最不堪的语言。那么这些闹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的事情,宝钗知道吗?我们没有看到,消息一向灵通的宝姐姐,身边人如此的“胡作非为”,她却不知道了?

王夫人委托她来帮助照管家务后,她也尽心竭力,并且每天一乘小轿,开展夜间巡逻。那么大个园子,花草木石林森,鸟兽虫鱼翕张,难为她一个女儿家,竟然不怕夜黑不惧异类,夜夜巡查,不辞劳苦。可回报她的是什么?是傻大姐从山子石里掏促织掏出来的绣春囊,回报她的是夜夜聚赌的大小头家二十多人,已经形成规模。不知道宝姐姐的巡查为什么没巡出问题?作者没交待,读者也不好猜测。一方面写得万能万贤,口碑极佳,一方面却又漏洞百出,问题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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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个,怎么也绕不过去的是潇湘馆主人。林妹妹禀赋较弱,一身多病,自然不好参与荣国府的管理,但是我们看看潇湘馆的管理,让你不得不油然而生敬意,没有对比,就没有优劣。周汝昌说林黛玉“太狭隘了,太狭隘了,太狭隘了”,在周大师的连声狭隘里,他看到的大约只是林妹妹的眼泪和围绕着自己心情发的小性子。但是我们不应该忘记,林黛玉在贾母屋里,有专门为她而设的裁剪台案,她为谁而裁剪?她不说,丫头们也不许说,宝玉不知道,我们也不得而知。潇湘馆里没有鸡争鸭斗,没有嬷嬷和婆子们之间的争嘴吵闹,没有勾心斗角,跟来的雪雁和分派的紫鹃,还有春纤,各自安静地做活,没有推诿,也没有纠纷,一切那么安然恬静,偶尔来送茶叶的小丫头佳蕙,更是开心的不得了,回去和林红玉说:“我好造化……林姑娘随手抓了两把钱给我,也不知道多少,姐姐你快帮我数数!”原来潇湘馆的钱实行的是“人人有份”,至于究竟是如何分配的?读者们也不得而知,可以看到的是,无论婆子们还是丫头们,对这个分配制度,从无怨言,从无纠纷。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了。至于其他偷盗、赌博、私相传递之类作奸犯科的事儿,一切都和潇湘馆无关。潇湘馆就那么安静优雅精致地挺立在那里,一如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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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个,稻香村村长——李纨。李纨在荣国府的管理上表现了非常消极的一面,但是她的稻香村从王熙凤口里说出来,收入颇丰,这是个隐藏的财主,也许是丈夫的去世,她已经习惯了寂寞。经常到她这儿来的是姐妹们和东府里的尤氏,她的儿子贾兰在她这种与世无争、漠不关心的影响下,表现了人情冷漠的一面。如果谁说她没有管理能力,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这么个隐藏的财主,她和兰哥的月例银子又享受着分外的照顾,她是如何平衡园子里的仆人利益的呢?我们不好猜测,但是我们可以看到结果。李纨这里和黛玉那里,除了好像少一点温情外,在管理上基本也是简洁利落,无有纠纷,无有争斗事,一如她平淡似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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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个,紫菱洲主人——迎春姑娘。迎春的懦弱,如果说她也有管理的话,那一定叫“忍让式”,她时时抱定《太上感应篇》,与世无争,与人无争,可偏偏她这里却是黛玉脱口嘲笑的:“虎狼屯于阶壁,尚谈因果”。一个任人欺凌的懦小姐形象,希望用自己的“省事”、“何苦又惹事来”、“省省吧”这样的“处处忍让”求得“太上感应”,让她安静地拿着针线穿茉莉花或者和妹妹探春下下棋,就可以了。她的“忍让”得来的“因果”是,乳母的欺凌,乳母嫂子的目中无人,继母的训斥,兄长夫妻的忽略,父亲的无视……以至于乳母等偷盗耍奸、诬赖撒刁,人间并没有因为这个少女的“省事”就让她没事……她的忍让得来的只有泪水和着苦水,一并吞咽。

后四十回里林黛玉有句名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有人类的地方,就有斗争,兔子被老虎吃掉,并不是兔子有错,仅仅因为它是兔子。迎春选择了做兔子,她的周围就布满了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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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个,孤介小姐惜春的管理。惜春是宁国府里的大小姐,是贾珍的胞妹,按地位身份,这位小姐比庶出的迎春、探春两个姐姐,要高些。可是,表面看起来柔弱的惜春,成了孤介之人,年龄虽小,却最是面冷、心冷、口冷的冷漠无情之人。贴身丫鬟入画和哥哥之间传递衣物,被查抄到,大家一致认为可以免于处罚,而惜春怕影响了自己的名誉,要求坚决处罚。可见这个姑娘在自家园子的管理上实在并无多少可圈可点之处,入画和她之间,也并不贴心,如果情同姐妹,入画这些事,完全可以提前和她商量,征求她的意见。于亲情上,惜春宛如孤儿,虽有哥嫂,却几乎无人过问;于人情上,惜春几乎没有友谊,诗才难入列,画才不见结果,她就那么孤独地孤介着,在看破三春命运之后,皈依佛门,皈依了她在人世间找不到的“大光明”。

一切看起来那么纷乱,揭开表象,原来竟也如此清浅。就管理能力而言的比拼,只是女儿国的国王,“情榜第一”的宝玉哥哥,恐怕又要落第了,不知道林妹妹会不会刮着他的鼻子说:“宝哥哥,羞不羞呢?”



作者红柳,本名马晓雁,本刊编辑,研读《红楼梦》30余年,痴红爱红,愿结交天下红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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