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銘昕躺在復古雕花的軟榻之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身上男人俊朗的容顏，還有從他額頭上滴滴滑落的汗液。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滴汗珠滑落在她的脖頸，禁不住嚥了一口唾沫。
“咔！”導演衝了過來，“銘昕的表情要再自然一點，誘惑一點！你們現在是情到濃時卻不得不面對分離的情人，這是最後一場溫存，你眼中的情緒一定要濃烈！不要光咽口水啊！”
被旁邊反光板刺得眼睛都要瞎掉的楚銘昕誠惶誠恐地點頭，“是是是。”
“那現在再來一遍？”
雖然沒有什麼感覺，但楚銘昕依然繼續點頭，“好好好！”
導演皺著眉頭看起來還想要說什麼，一旁的男人卻先自顧自地翻下了軟榻，翻下去之前還不忘拿過一旁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導演，要不然今天就這樣吧？我和她都沒有辦法調動出來自己的感情，拍不出來。先拍其他場，沒有問題吧？”
男人姓顧，單名一個晟字，顏值高，身材棒，人氣旺，演戲也是影帝級別的，本來導演壓根就沒想過能請動對方，卻沒有想到顧晟主動聯繫了他們。
面對如此大牌，只要是不過分的要求，導演當然都是——“好好好，各部門準備，下個鏡頭二十分鐘開始！”
導演都這麼說了，作為小萌新的楚銘昕自然更沒有什麼意見。
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跳下軟榻，她蹦著回到旁邊休息的位置，悄悄打量起旁邊休息的顧晟。
男人的眉眼一頂一好看，即便不化妝也完全不需要懼怕高倍鏡頭，就算現在小鮮肉輩出，也沒有人敢說能取代顧晟的位置。他從出道以來就能凝聚觀眾的目光，每一部劇都是一次蛻變，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
可就是這樣的人，剛剛在和她搭戲，垂眸望向她的眼神讓她心臟怦怦直跳，深情得令她連自己的臺詞都記不大清，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也忍不住小臉通紅。
不斷地用手掌給自己扇著風降溫，顧晟卻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原本閉目養神的男人微微睜開眼睛，瞥向她的眼神異常冷淡，全無剛剛的柔情。
楚銘昕：“……”
果然那只是拍戲。
顧晟看了她兩秒，站起身走過來，語氣淡淡：“別緊張，盡力去揣摩角色的感情就好了。”
她被影帝走過來嚇了一跳，猛地站起身挺直了背脊，就差沒敬軍禮，“是！”
眼底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顧晟衝她點了點頭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得齜牙咧嘴後她掏出自己的手機，給好友穆晨發了一條微信。
阿昕要努力：剛剛顧影帝和我搭話了！不僅搭話還關心我了！
穆晨：哦，恭喜。
阿昕要努力：我這是炫耀！你反應這麼平淡，會讓我很喪氣！
她和穆晨相識於兩年前，顧晟的貼吧裡面。當時楚銘昕還是在校大學生，身為顧晟的粉絲，沒事就會去貼吧裡面逛逛，還是個有頭銜的小吧主。
有一天，一條無助的帖子映入了她的眼簾：到底是應該堅持夢想，還是向現實投降？
身為正義的小吧主，她立馬敲下了鍵盤迴復：既然問了這個問題就說明還沒有到走投無路的時候，如果你真的撐不下去，就不會有心思去考慮這個問題，早就妥協於現實了。
半天后，樓主私信了她。
兩個人從人生哲學討論到了興趣愛好，雖然這個樓主話很少，但不妨礙楚銘昕覺得兩個人臭味相投，她還加了對方的微信。
對方微信暱稱為穆晨，而穆晨是顧晟的成名作角色名。
兩人一見如故，分外投機。
2
結束了一天的戲份，楚銘昕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房間，放水準備泡一個解乏的澡，可她剛剛踏進浴缸，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以為是自己的經紀人，楚銘昕匆匆裹上浴巾開了門。
雖然是開門，但她全程躲在門後面，嘴巴里面還嘟嘟囔囔：“你怎麼……”
剩下的話被她吞進了喉嚨裡面，因為她面前站定了一個男人——顧晟。
顧晟顯然沒有想到她是這個打扮，挑了挑眉，聲音有些不悅：“你衣服不穿就敢給別人開門？”
莫名被訓斥了一通，她垂著頭，不安地動了動腳趾，地上還有一小攤水跡。
她剛剛跑得匆忙，竟然連拖鞋都沒有穿。
男人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喉結上下滾動，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出裡面的一絲異樣：“快去穿衣服！”
感受到了顧晟語氣中的隱忍，楚銘昕也後知後覺地開始反應過來兩點——第一點，哦，她這應該算是溼身誘惑了；第二點，最關鍵的一點，影帝顧晟也是個男人。
思及此，她的臉蹭地紅了起來，貓著腰就往浴室裡面竄去。
穿戴整齊從浴室裡面出來後，楚銘昕的臉依舊很紅，“您這麼晚了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來給你講戲。”顧晟慢吞吞地開口，耳後根處也帶有紅暈，“今天的那場床戲，你表現得不是很好。”
……床戲？！
所以這麼晚了，他到她房間來講床戲？！
楚銘昕的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起來，那邊顧晟還沒有發覺，依然在自顧自地說著：“就像導演說的，我們應該是難分難捨的戀人，在戰亂面前別無他法，你應該緊緊地抱住我，那是最後一晚的魚水之歡，你懂了嗎？”
見她沒有回應，他繼續說道：“比如你當時不應該像是死人一樣僵直，至少手要勾住我的脖子。”
他重新抬眼，耳後的紅暈已經散去，可是面前之人看起來神色很是不妙。
等楚銘昕的經紀人從外面打開房門的時候，正好看到楚銘昕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像是一隻靈巧的貓，隨後她猛撲到顧晟的身上，抬起右手狠狠地往那張俊臉上抽去。
與此同時，憤怒的女音響起：“臭流氓！看錯你了！”
經紀人的房卡“啪嗒”掉落在地。
下一秒，經紀人連滾帶爬地衝到楚銘昕身邊，攔住她正欲揮下的第二巴掌，架住楚銘昕的身體就把她往後面拖。
被攔住的楚銘昕還在喋喋不休地罵著：“你別攔著我！影帝就了不起嗎？！影帝就可以隨便潛規則嗎？！虧我還是他的粉絲，我今天要好好教訓他一頓，讓他重新學做人！為我這麼多年的美好青春道歉！”
楚銘昕一邊說著，一邊踢著自己的長腿，隨時隨地做好了再次戰鬥的準備！
“你閉嘴！”回應她的是她可親可敬的經紀人，可此刻她的經紀人看起來比她還要憤怒，“什麼潛規則？！晟哥是我好不容易請過來給你講戲的！”
楚銘昕：“……”
她僵硬地靠在身後的經紀人身上，抬眼望向被她一掌揍翻在地的顧晟。
男人頭髮凌亂，渾身上下寫著此生從未有過的狼狽，那俊朗的左臉上還浮現著明顯的巴掌印。
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現在喊“好漢饒命”，會不會太晚了一點？
3
阿昕要努力：完蛋了完蛋了！
穆晨：怎麼了？
阿昕要努力：我剛剛扇了我愛豆一巴掌！我以為他想潛規則我！
阿昕要努力：我怎麼會這麼自戀？！顧影帝什麼美人沒看過？他都潔身自好那麼多年了，怎麼會想要潛規則我！
穆晨：……不會介意的，有防範意識是好事。
阿昕要努力：你不會介意有什麼用！萬一顧影帝明天讓導演換女主演怎麼辦啊？
穆晨：……
穆晨：不會的。
掃了一眼穆晨發過來的短信，她扁了扁嘴，憂愁地睡了過去。就連夢境裡面都是顧影帝憤怒地衝過來，說要將她封殺！
第二天早上，楚銘昕頂著黑眼圈來到片場的時候，顧晟臉上的紅痕還未完全消去。
那道淡淡的巴掌印讓周圍響起一片議論聲，作為罪魁禍首，楚銘昕只想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
導演走了過來，看著顧晟臉上那道明顯是女人留下的巴掌印，語氣心疼還帶著掩不住的八卦：“怎麼搞的？”
顧晟淡淡地看向導演，剛準備開口，覺得坦白會從寬的楚銘昕就竄了過來，“我打的！”
她的坦白讓在場兩個男人都措手不及。
看起來最受驚的是導演，因為當初是他堅持要選楚銘昕這個新人的。
說實話，她的表演生澀，只當過幾部戲的配角，更沒有多少粉絲基礎，可導演在看到她表演的時候，卻覺得她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靈感。所以哪怕和副導演與製片人起了爭執，他也還是執意不願意放棄楚銘昕。
當時是《城霧》劇組氣氛最僵的時候，甚至有投資方想要撤資，留住那些投資人的是顧晟主動擔下男一的角色。可以說，不論是對導演，還是對這部劇而言，顧晟就是守護的天神。
而現在，導演的靈感女神給了他的守護天神一巴掌。
眼底浮現出淡淡的無奈，顧晟率先開口：“我們昨晚在對戲，劇本中有一個鏡頭是她誤以為我叛國，與我發生了爭執，最終打了我一巴掌。她情緒代入得很快，就是基本功不紮實，一掌直接扇了下來，我沒來得及躲開。”
聽到是這麼回事，導演的心也終於定了下來，扭過臉對楚銘昕說：“演員光有天賦是不夠的，你還要多練練那些基本功！”
“她雖然演技很青澀，”顧晟抬眼看了一旁戰戰兢兢、滿眼寫著“求放過”的楚銘昕，微微勾起唇角又很快放下，“但很有靈氣，態度也認真。”
聽見有人對他的眼光表示認可，導演臉上佈滿了驕傲，“其實她就是一塊還未被雕琢的璞玉，只要看一遍劇本，她就能將裡面的情緒宣洩得淋漓盡致，不過她畢竟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對某些鏡頭的掌控力不是很足。”
顧晟眯了眯眼，重點完全跑偏，“沒有談過戀愛？”
楚銘昕點頭如搗蒜，“沒有談過。”
“是嗎？”他收回眼神，身上突然散發著駭人的冷氣，低聲開口，“我知道了。”
隨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在原地瑟瑟發抖的導演和楚銘昕。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顧影帝會突然生氣，但危機解除的楚銘昕還是鬆了一口氣，掏出手機。
阿昕要努力：果然還是男人瞭解男人！
阿昕要努力：顧影帝不僅沒有要封殺我，還在導演面前誇我了！
阿昕要努力：嘻嘻嘻嘻，不愧是我愛豆。
可是，這一次穆晨遲遲沒有回她的信息。
4
穆晨已經好幾天沒有理她了。
至於為什麼，楚銘昕始終沒有想明白，難道是因為穆晨嫉妒她可以近距離接觸顧晟？
百思不得其解間，她發現顧晟也對她發起了冷戰攻勢。
經紀人將楚銘昕拉進無人的休息室，小聲問道：“你上次打影帝一巴掌的事情，還沒有跟他道歉？”
“道過歉了。”她茫然地看著經紀人，“真正的冷戰開始時間，是那天導演說我沒有談過戀愛。”
“……”
“走開！我沒發燒！”楚銘昕拂開經紀人貼在她腦門上的手，“我說的是真話！”
自從那句話之後，顧晟就像是加冰的冰櫃，整個人透著一股“生人勿近，楚銘昕滾十米遠”的氣場。
經紀人衝她翻了個白眼，“那可是顧影帝，你有沒有談過戀愛跟他有什麼關係？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對你有那麼一丁點心思，你沒有談過戀愛，他為什麼要生氣？難道是嫌棄你沒有經驗，連個床戲都拍不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楚銘昕仔細思索了一番自己經紀人的話，眼睛一亮兩手一拍，“就是這個原因！”
《城霧》總共有三場床戲。
第一場，男主與女主剛見面時，女主作為國君身邊的女暗衛，利用美人計留在男主身邊。
第二場，男主與女主情意漸濃，男主發現了女主的真實身份，將女主強硬地推倒在床上，渴望用身體的溫度來祛除被背叛的痛苦。
第三場，也就是前兩天和顧晟拍的那一場，男女主的國家面臨了滅城的危險，內亂變成外憂，一直顧忌男主霸權的國君不得已派出男主，並且將女主挾持在自己手中，以作為威脅男主的籌碼。
三場床戲其實都是整部劇情的推進轉折點，顧晟這種演技咖，應該很在意演技的發揮，而一張白紙般的搭檔，太過生澀的反應會讓效果大打折扣。
咬了咬牙，楚銘昕衝經紀人開口：“你來！”
“……來什麼？”
“陪我練床戲！”
楚銘昕誓要攻克自己的短板，讓顧影帝消除對新生代演員的偏見！
兩個人練得投入，沒有聽到休息室門外的談話。
“你們有沒有看見楚銘昕？”
“顧影帝親自來找人嗎？我剛剛看見銘昕臉色蒼白，被她經紀人拉進休息室了，估計是身體不舒服。”
身體不舒服？
顧晟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推開休息室的門。
隨後他看見了休息室沙發上兩個纏在一起的女人。
來不及思索，他下意識地就將下面的那個女人扯了出來，“你在做什麼？”
楚銘昕還在反思著不同場景下應該有怎樣的動作和眼神，一臉茫然，“練床戲啊。”
“呵，找別人練床戲？”將她拽出來的男人眼中是風雨欲來的憤怒，“誰給你的膽子？”
楚銘昕瑟瑟發抖地躲在休息室沙發的一角，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就會被顧晟給挫骨揚灰，“她是我經紀人。”想了想，求生欲讓她又補充了一句，“還是女人。”
說著，她顫顫巍巍地用餘光去掃自己的經紀人，希望經紀人能快點來援助，她要撐不下去了！
而她的經紀人正在努力地縮小自己的身形，朝著門外溜去。
休息室大門合起發出的“咔嗒”聲，讓楚銘昕心中升起一絲絕望。
顧晟抿著嘴唇，固執地將她身上衣物的皺褶捋平，“女人也不可以。”
就算再沒有談過戀愛，楚銘昕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怒火來自於獨佔欲。
看著男人冷峻的眉眼，她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麼？”
顧晟之所以在圈內這麼有名，除了他的顏值和演技之外，最令人稱道的是他的情史——入圈這麼多年以來，他從未有過緋聞，也從未和任何一個女明星曖昧過，就像是什麼苦行僧一般。
將最後一點皺褶撫平，男人淡淡開口：“我有女朋友。”
心口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將這股失落強行掩下，她垂眼看著半跪在她面前的顧晟，“顧影帝，你這完全是答非所問啊。”
或許是角度的原因，她可以清楚看到他額間碎髮下，眸中一閃而過的失望，“我以為我的女朋友，是你。”
5
楚銘昕終於知道為何在片場時，顧晟的舉止間總會有種淡淡的關心流露；為何那晚在酒店房間，顧晟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指責她裹浴巾開門；為何顧晟在聽到她說自己從未談過戀愛後，臉色會那麼難看。
因為在顧影帝的心中，她是他的女朋友！
心中的震驚比喜悅要來得更加猛烈，楚銘昕拍戲間隙抖著手掏出手機。
阿昕要努力：旁友！我變成了顧影帝的女朋友了！
阿昕要努力：不對不對，是顧影帝以為我是他女朋友！
阿昕要努力：這個時候就別冷戰了！
穆晨：嗯。
阿昕要努力：“嗯”是什麼鬼？！我被談戀愛了！人生第一次談戀愛結果還談得這麼不清不楚的！我好慌！怎麼辦？
穆晨：第一次談戀愛？
穆晨：那我問你，我和你之間是什麼關係？
……咦？
這個問題有些微妙，楚銘昕瞪著眼前的屏幕，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回覆。
阿昕要努力：我們……難道不是手拉手，好朋友？
穆晨：呵。
看著那個冷氣十足的“呵”，楚銘昕下意識地抬眼望了望，想找尋有沒有什麼可以取暖的東西。
十秒鐘後，穆晨發了一個截圖過來，截圖內容如下：
穆晨：我成功渡過瓶頸期了。
阿昕要努力：看！我就說不要那麼早向現實妥協！是不是我的功勞？
穆晨：嗯，你的功勞。
穆晨：要什麼獎勵？
這段對話看起來分外眼熟，楚銘昕還記得當時的場景。當時電腦屏幕上放著頒獎典禮的重播，顧晟時隔多年，終於在二十六歲這一年再次拿到金狗影帝獎。
可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聊天上面，沒有聽到顧晟開口：“在拍完這部電影的時候，我也曾想過要放棄，猶豫過到底是繼續衝往夢想，還是向現實低頭。不過有人阻止了我，她說會提出這個問題的人，都還有繼續往前行進的力氣。”
楚銘昕完全沒有聽到顧晟說了什麼，她正咧著嘴巴敲字。
回覆的內容好像是……
又一張截圖發了過來，正好是她回憶的內容——
阿昕要努力：不如以身相許吧？大爺會疼你的。
穆晨：好。
……這的確是她自己說的話。
僵直著身體，楚銘昕瞪著眼前的截圖，半晌沒有回覆過去。
在她呆愣前，身前的光線被一個高大的身影完全擋住，她訥訥地抬起頭，是顧晟。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所以，你現在是想賴賬嗎？”
楚銘昕的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上握著手機，而此刻亮起的屏幕上正顯示著微信界面，聊天對象的暱稱叫做“阿昕要努力”。
她抽了抽嘴角，“穆晨？”
“嗯。”對方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我沒有騙你，我們是網戀，戀了兩年。”
楚銘昕“啪”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是的，這樣看來他們的確在談戀愛。
不僅在談戀愛，還是她主動的。
6
穆晨變身成為顧晟，對她的關心從微信裡轉變到了生活中。
拍下水戲時，替她準備好毛巾的不是助理，而是顧晟；每晚他都會幫她總結今天拍戲時哪一部分演繹得不錯，哪一部分不夠出彩；就連營養餐，也要經過他的手檢查。
可對於顧晟就是穆晨這件事情，楚銘昕到現在還沒有轉過彎來。
一個是相談甚歡的網友，一個是光芒萬丈的影帝。而現在，兩個人變成了同一個人，還聲稱她在和他談戀愛，楚銘昕覺得自己需要時間來好好消化一下這個消息。
從天而降一個男朋友，按理說這是免費的豪華午餐，她應該狂喜，但就因為太過豪華了，所以反而顯得有些不真實。
她的心裡總覺得有些彆扭，可是到底為什麼彆扭，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這份彆扭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拍戲的時候。
這一場是補之前第三場床戲。
因為之後就要換景，所以無論如何這兩天都要將這場床戲拍出來，多一天都是經費在燃燒。
她和顧晟化好了妝，顧晟更是裸著上半身，露出令人驚豔的背肌。在他的身下，楚銘昕化著豔紅的妝，硃紅蔻丹，明眸間皆是風情，只是細細看去，可以望到她蹙起的秀眉中有一抹哀傷。
機器掃過，顧晟的手觸上她的臉頰，緩緩往下停留在她的肩膀，按照劇本他會在這場戲中將自己的情緒淋漓釋放出來。燭光跳動，如墨的雙瞳中升騰起復雜的情緒，他扣住楚銘昕肩膀的手越來越用力：“等我。”
隨後，他漸漸俯下身去。
就在顧晟的薄唇快要觸碰到她的時候，她突然下意識地將他推了出去。
“咔！”導演開始暴躁，“楚銘昕你到底怎麼回事？！在你起身前的一切都非常完美！你知道要等下一個這樣完美的鏡頭要等多久嗎？！”
楚銘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被現實影響到演戲時的進度是絕對的不敬業，可是在看到顧晟那張臉時，她就忍不住出了戲。
顧晟還在戲裡面，他被一把推開，眼神有些恍惚和茫然。垂著頭坐在床沿邊，他猛喘了兩口粗氣緩和自己的情緒，當劇烈起伏的胸膛緩和下來後，他看向楚銘昕，語氣終於不再是淡漠：“我們需要談談。”
他的語氣凌厲還帶著不贊同，楚銘昕心中一直存在的彆扭消失了一大半。
她莫名其妙被談戀愛，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融合在了一起進入她的生活，她慌亂茫然，需要當事人的解釋。
將凌亂的長髮攏在耳後，她說：“好，我們談談。”
嚮導演請了半個小時的假，兩個人來到片場後面無人的角落裡。
顧晟看著她，手指微微動了動，想要揉揉她的腦袋，卻終究沒有動作。
楚銘昕想了想，率先開口：“我道歉，我不該將私人感情帶到演戲中。”
原本組織好的語言盡數嚥了回去，面前滿臉歉意立正站好的姑娘讓他忍不住抿出淡淡的笑意，“還有呢？”
“我不該拖累劇組進度！”
“還有呢？”
“還有……我不該推你的時候使那麼大勁！”
“還有呢？”
楚銘昕頓時苦下了臉，“還有什麼？”
“還有你不應該警戒心那麼低，不應該沒有認出來我，不應該拒我於千里之外。”頓了頓，顧晟開口，“是我讓你困擾了嗎？”
說到底，一直都是他在自以為是。
作為穆晨的時候，她說自己愛豆是顧晟，要粉他一輩子，他忍不住嫉妒自己；作為顧晟的時候，她那份獨有的依賴與親暱又屬於穆晨，他還是忍不住嫉妒自己。
他本來想要慢慢來，讓她一點點地接受——他是顧晟，也是穆晨。
可是在聽見她說從未談過戀愛時，他到底沒能抑住心中的恐慌，主動將自己的所有身份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下。
“其實我沒有資格批評你，我才是夾雜了更多私人感情的那一個。
“在聽見你選角成功，我推掉所有片約接下這部電影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說這句話的資格。”
至此，楚銘昕心底最後一點彆扭也全部消失了。
在顧晟看來，兩年前她就是他的女朋友，哪怕沒有見過長相，哪怕沒有現實中的交流，但這已經夠了。可對於楚銘昕而言，那不過是她調侃的一句話，她從未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和他在一起，更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那高高在上離她萬米遠的影帝，喜歡她。
可原來他真的喜歡她，比她想象中還要多很多。
7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顧晟剛剛解釋完，網絡上又出現了一片讓她現身解釋的聲音。
有《城霧》的工作人員發了一條吐槽的微博——哇，女主演真的厲害了，一場戲拍了八百條都過不去，還有臉請假，也不知道是不是導演的親戚才讓她演女一號。
原本顧晟的影迷就不滿意楚銘昕一個名不經傳的小演員和顧晟搭戲，這回就連吃瓜網友都加入了戰局，一片聲討之音傳來，彷彿人人都是正義的夥伴。
顧晟我老公：楚銘昕，求你了！趕快去死吧，別在這耽誤別人！
每天都要開開心心的：樓上是晟哥黑粉吧？請不要頂著這個ID說這種沒素質的話。
城連漫霧：大家和氣一點說話，要相信晟哥選劇的眼光，他從來沒有讓大家失望過不是嗎？
拾光：哇，樓上是劇組的人？開始靠我晟哥洗白？
……
將自己縮在酒店房間的沙發上，楚銘昕將下巴抵在膝蓋上，一條一條評論地看過去。
裡面罵她的評論佔了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估計還是劇組緊急找了水軍。
顧晟在看到這條熱搜的時候就蹙緊了眉頭，直直地衝到了楚銘昕的房門口。比起上次她毫無戒備心地披個浴巾就開門，這次她的警戒心更是降到了零——酒店房間的大門都沒有關。
他緩步走進房間中就看到她蒼白的小臉，雖然沒有半點淚痕，卻讓人更加心疼。
嘆了一口氣，他坐在她身邊，“發那個微博的工作人員已經被找出來了，是2號位的攝影師，他其實也只是情緒比較急躁。”
“我明白的，總拍一個點的床戲，估計都快要上火流鼻血了。”
這個時候了，她還有心情開玩笑。
抿著嘴唇沉默了半晌，顧晟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我可以發微博幫你解釋。”
他們認識了這麼久的時光，他早就知道她是一個多努力的人。她的韌帶很硬，可為了劇本中的十二秒舞蹈，她能練出一字馬；休息時間，她總是捧著劇本和編劇討論，想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契合人物的心理；無論是誰出現在她的身邊，她都會逮著機會和別人搭戲。
她總說自己的經驗不足，勤才能補拙。
網上一邊倒的言論於她而言，並不公平。
“不要！”
聽了他的話，楚銘昕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
這樣做並不能解決什麼，或許能為她阻擋一些流言蜚語，但一定會有很大一部分的人不買賬。這次的指責並非無中生有，的確是她在拖累全組的進度。要想還擊別人，靠的永遠都不是一張嘴。
顧晟仰著臉看她，“你想怎麼做？”
“將每一場戲拍好！”她雙手握拳，沒過兩秒又喪氣起來，“我真的沒有辦法把握好這種場景，怎麼演都很奇怪。”
“身為男朋友，我可以幫你。”他單手虛虛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幫你對戲。”
男朋友三個字讓她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耳根飛快地染上一抹紅色，“對床戲嗎？”
顧晟點了點頭。
“那正好……”她紅著臉，主動伸手將他一把推倒，“關於這段床戲我有好幾個想法，你都來陪我試一遍。”
尾聲
《城霧》如期上映了。
首映當天，霸佔了三條熱搜。
熱搜第三條：《城霧》首映票房過億。
熱搜第二條：新生代演員楚銘昕有顏值有演技，尤其是最後一幕床戲，她跨坐在顧晟的身上，明明是笑著，卻帶著無比濃郁的悲傷，一時間催淚無數，用行動打了之前黑粉的臉。
熱搜第一條：顧晟寫了一封情書。
情書內容是——認定了第一個人，也是最後一個人。
還配了兩張圖，一張圖是《城霧》的劇照，還有一張是他兩年前拿金狗獎影帝的照片。
至此，娛樂圈再添狗糧一份。
只是大家在紛紛抱怨狗糧味濃重的時候，卻沒有想到顧晟家裡的狗糧味才是最重的。
看著網友評論那些香豔又不暴露的床戲時，楚銘昕倒在顧晟身上咯咯直笑。
顧晟湊過去看了一眼網友的截圖，蹙眉道：“以後不許接床戲。”
“喂！這三場床戲我連個背都沒露好嗎？你吃什麼醋！”
他義正辭嚴道：“床戲拍一次就好，拍多了就會有標籤。你還年輕，不需要標籤化。”
楚銘昕撇了撇嘴，“說得好像你只拍過這部一樣。”
“嗯，只有這次。”
“……咦？”
明明身在染缸似的演藝圈，可顧晟始終禁慾得像個老幹部，他堅持認為有些舉動只能是情侶來做，哪怕演戲也不行。
當初，在聊天時他得知了楚銘昕試鏡成功的消息後，下意識就去查了一下劇本的內容。看到開頭就是床戲部分，他一把甩了手中的劇本，像個毛頭小子一樣跟自己的經紀人說：“無論如何，《城霧》這部電影，我要演。”
原本只是一時衝動，直到片場見面，他才確定窩在角落裡看劇本的人和那個語氣嚴肅認真、朝著夢想步步向前的小姑娘是同一人，那是絕對明媚的眼神，帶著勇往直前的力量。
只需要一個眼神，他就更加確認，她是他想要的人。
這種心動，一輩子僅會有一次。
看了一眼身旁準備反駁他的楚銘昕，他緩緩俯下身去，用唇堵住她所有想說的話。
他的手一寸寸往下，癢得楚銘昕不斷扭動，“喂喂，你的老幹部人設要崩塌了！”
“不管。”他難得任性開口，眸光掃過身下之人，帶著股心滿意足，“這輩子，你的床戲只能和我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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