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你还好吗?

坐落在农村的露天水井过去是一道美妙的景观,现在倒难以见到了。上了点岁数的人都知道过去的水井是村人唯一的饮水源头,用石块垒砌成一个台子,井口方方的,也有圆形,探头看一眼,清澈无比,照人影儿。每逢旺雨季节,还能看到井壁上生出一层绿苔,一只或两三只青蛙露着头,睁着鼓鼓的眼睛,和人对视。

俺庄过去也有一口老井。一个庄子老少几辈人都靠这样的水井生存着,故常把它神秘化,以此吓唬孩子别往里面撒尿,污染了唯一的水源。孩子们都自觉地离水井远些,唯恐不小心掉进去小命丢了。稍微长大些以后,男孩子就被大人委以重任。于是,挑水成了从孩子到大人的过程中必须要承担的任务。这也是衡量孩子是否长大成人的标志。

挑水既是一项体力活,但也有一定的技巧,用棍子挑,还是用扁担挑,效果不同。扁担更好,利用它的颤劲儿,可以节省力气,走起路来便于甩开两臂。用扁担挑水的时候,女人的姿势比男人优美得多,若身后有根长辫,腰板直溜,便陡增不少气质,让人不由得寻味起来。孩子们多用不服扁担,很难把握它颤悠的方向,不能和它同频共振,以至于水桶常掉在地上,好不容易打来的水撒了一大半,气死人了。孩子们挑水多用棍替代扁担,虽然费力,虽然硌肩膀,却不至于让水桶掉地,避免在众人前失了面子。

过去的水是清澈且可直接饮用的,因为那个年代污染源较少,包括沟渠小河里的水都可以直接捧饮。太阳当空照,一丝风也没有,农民干活累了,口渴了,就直接来到沟渠边,捧一些水,喝下去,甘甜的味道强于水井里的水。小孩子也如此,打着割猪草的旗号,三五成群来到田间地头,象征性地拽几把野草,虚虚地塞满粪箕子,就坐在沟边空地上,玩起老虎吃蚂蚱的游戏来了。渴的时候就来到沟边,喝一气儿,或卷起裤腿,直奔小河中央,捧较干净的水饮用。

那个时候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尽管有时候因做事不够圆满挨骂挨打,但大人总有停歇的时候,就可以一头扎进庄子里、菜园地里、田野间,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去了,无拘无束,一玩就是大半天,直到饥肠辘辘才想起回家,早把挨骂挨揍的事情抛脑勺后去了。自从上学以后,认识了一些字,才发现痛苦的经历开始了。所以,从某种意义说,人生的痛苦是从认字开始的。

长大以后,离开了村子,也就离开了那口老井。离开的时候,村里人已不再饮井水了,家家户户都打了眼手压井,谓之“洋井”,打出来的水带着沙粒,却又是一种味道。每每生活上有些不如意,总会想起老家那眼老井来。如今的老井已不复存在,先是被人用土填死,后来连台子也被拆除了,如今已变成平地。不光俺村,其余村庄也再难以见到这种井。大山里或许有,少数丘陵地区的农民还可能在继续使用,但的确已不多见了。然而,只要是还在继续使用的井,水质应该还是不错的,就算赶不上自来水,人畜饮用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有幸到了山西省芮城县风陵渡镇,那里家家都有一口和老井相似的东西,叫地窖,虽不直接出水,却在过去用来藏水,特别是大旱的时候,存在地窖里的水可以保质。芮城属于丘陵地带,干旱少雨,眼睛所及之处,基本上是白茫茫一片。踏上一脚,就冒出浓尘来,睁不开眼。围着村子走一遭,大腿以下部分均覆盖上黄尘。

从风陵渡回来的时候,二叔正在浇地,虽然用上了先进设备,但价格不菲。农民不易,山西农民更不容易,深深地祝愿远在千里之外的二叔不再这么吃苦。二叔是招赘过去的。这与过去贫穷有关。不过,经历四十年的打拼,他已适应了那里的气候,家庭和美,孙子外孙绕膝,对过世的爷爷奶奶也算是一种更好的交代了。

邳州燕子埠镇地处山区,和台儿庄接壤,过去长期缺水,直到新世纪初,老百姓还在饮用老井里的水。约在2008年的时候,邳州举全市之力,不仅让燕子埠群众脱了贫,也让他们告别老井,喝上了放心的自来水。

记得读师范学校的时候,在影剧院看过电影《老井》,第一次感到山区群众的生活比平原地区艰难多了。进入新的时代,但愿山区人们生活得更好,也希望越来越多的农民能够体面地生存,至少不用看太多人的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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