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聲悠悠憶童年

寒蟬悽切,對長亭晚。

讀到這一句,我到底還是回憶起童年了。

一個蟬字,瞬間把我拉回到蟬聲悠悠,午時人靜的夏日裡去。

那時,母親總是很擔心。

相約捕蟬,池塘摸螺絲,河道捉

蟬聲悠悠憶童年

魚,渠中游泳……種種好玩的夏日趣事,因我的“先斬後奏”和“有驚無險出點事”,令母親憂心忡忡。母親所心悸的“夏陽毒辣,渠水深深,池塘可怖”,在我這裡全無畏懼。

在記憶裡,母親的喊叫聲——“平兒——”常常成了我忘情歡鬧的休止符。小夥伴和我的歡笑聲常於此刻戛然而止。

大家面面相覷,與我同齡的小成會小聲說:“平平,我聽見你娘喚你呢。”

我就像k歌k到走調一樣,尷尬退場。然後乖乖跟著母親回家。

然而,夏日的那些趣事、那些同伴、那些冒著暑氣的田野和山林,湊成了一張巨大的魔術畫布,對我散發著無窮無盡的魔力。

午飯過後,父母親打地鋪午睡。我躺在一邊,閉著眼,假裝入睡。聽到鼾聲漸起,翻身起來,躡手躡腳出門了。

小夥伴們早已等在門前板栗樹下。

大家人手一杆知了網。長長短短,簡陋無比。可在我們眼裡,卻看得與戰士的槍一般重要。

一個五香瓜子的塑料袋兒,一根粗細適宜的鐵絲,用針線縫好,接到細竹竿上,成了我們的捕蟬武器。午時的快樂由此而來。

大大小小的幾個孩子出發了。

從山坡到水渠邊,又從水渠邊到果樹林。浩浩蕩蕩,人馬歡騰。夏日驕陽,在我們眼裡或許只是一盞照亮全世界的明燈,不僅毫無毒辣之感,還有著十足的可愛與親切。

有驕陽,就有明亮的世界,就有知了聲聲,就有渠水清涼,就有夏日狂歡。

隊伍向著梨樹林。

蟬聲悠悠憶童年

“知了——知了——”蟬鳴聲由遠及近,由弱及強。剛開始,尚為孤家寡人,孤叫獨鳴,似一個落寞的壎手獨奏無言的寂寞;後來,各種樂手齊聚一堂,悠揚、急促、清吟、喧濁......互相比試,各不示弱,成了一支無人指揮的大型樂隊。

隊伍挺進梨樹林。

耳邊,只有喧鬧的蟬鳴——“知了——知了——”長短相間,高低相和,粗細相宜。我們置身於知了的海洋裡。

高大的黃花梨樹筆直粗壯,樹冠高聳入雲,仰頭望不到樹梢。

領頭的大孩子下令了,大家分頭去捕,半小時後聽口哨聲集合。

大家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各自舉著知了網,尋找獵物去了。我這才發現,耳邊雖有蟬鳴聲滔滔不絕,但舉目張望卻難覓蹤影。

樹太高,杆太短。知了們高居其上,好不逍遙。我那時自以為聰明,把杆兒系在褲帶上,爬上樹。殊不知,尚未爬到最近的枝丫,知了就“知——”一聲,遠走高飛了。

耳邊依然是熱鬧非凡的蟬鳴聲——“知了——知了——”長短相間,高低相和,粗細相宜。

我只好怏怏地下到地面。有了失敗的教訓,就去尋找低矮一些的小梨樹。

果然,那羽翼透明、渾身黑得透亮的蟬兒,伏於嫩綠的葉下,悠哉遊哉。我趕緊舉起網,聚精會神盯著那蟬兒,一點點靠近,猛地將網一撲。

許是太激動了,手一抖,網打在蟬兒下方的樹枝上。受了驚嚇的蟬兒立馬逃之夭夭。

出兵不利,二戰敗北。就去找領頭的大孩子。請求更換戰場。

大家一致同意去渠道壩上。那兒種著一溜兒椿樹。椿樹長得不高,也沒有旁逸斜出的枝丫,筆直的一根杵在空中,很適合捕蟬。

戰場有利,形勢大好。小夥伴們紛紛得手。“可以烤知了吃!”不知哪個小夥伴興奮得喊出聲來。那些知了猝然啞聲。

大夥兒凝神聚睛,努力避開刺眼的日光,尋找椿樹上的知了。我發現,椿樹渾身漆黑,知了也是通體黑色,若不能靜心凝神萬萬尋不到“目標”。

經過一番搜尋,終於鎖定“獵物”。這回不著急了,在樹下合適的位置站定,慢慢升高網罩,然後悄悄出擊,穩穩一罩,知了進了網。

那蟬兒並不知何處是“安全出口”,胡亂撲騰翅膀。翅膀撞擊著網袋,發出“噗啦噗啦”的聲響。聽著這聲音,心裡好生激動。這感覺如同釣魚時起杆,見到魚兒拍打水面,一樣喜悅滿滿。

行動漸漸入巷。捕蟬動作亦入佳境。春風得意馬蹄疾,連續捕獲四五隻蟬兒。

“平兒——”

“你娘叫你呢!”小成壓低聲。

“平兒——”

呼喊聲裡流露出焦急、擔憂。我放下“武器”,飛速向母親奔去。

少不了一頓責罵。小夥伴們的“烤知了”盛宴也與我不沾邊了。

......

蟬聲悠悠。童年遠去。

蟬聲悠悠憶童年

那時的彈弓、麻雀、網罩、知了、梨樹林、蒼山落日、耕牛歸牧,都成了一張張歲月深處的老照片,鎖在記憶的櫃子裡。

偶爾翻出來曬曬,令其見見都市裡的陽光和童話,倒像是一抹嘴角的咖啡沫兒。咂咂嘴,舔舔唇,就消失了。

而今的孩子,要是仰著脖子來問我,叔叔你的童年有沒有奧特曼啊?

我只能微笑著抱起他。

蟬聲悠悠。孩子,我的奧特曼已經不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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