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集
直到午餐时间，整整一个上午，我和余淮都找不到合心意的房子。
工作室倒是有两处可以的，但是同小区的房子又大多数是大户型……把我俩累得，还没老呢走路就要相互扶持了。
“耿耿咱下午再看了，吃饭去吃饭去。你在这等会我，我先去车里把冷气打开。”余淮跑开，正午烈日下他的头发会发光。在一起半年多了，认识了十年，虽然七年残缺，但是可贵的是这个叫余淮的男人，还是跟我第一天认识的那样，会看着我笑得眉眼弯弯，会用尽他的办法对我好。不管多大的事，也不管多小的事。
“午饭我请客！耿大摄影师刚刚收到了酬劳！”我拿着上面是微信转账页面的手机在余淮面前扬了扬。
“你请客我又不能宰你，一点被请客的快感都没有……”余淮倒着车，手搭在我座位的靠背上。
嘿嘿，每一回他做这个动作我就莫名其妙有点害羞。不自觉就低头微笑。
还好他专心倒车，没有发现过。不然，我肯定会被花样调戏。
吃完了饭已经快一点半了，没有时间看房子了。我们推了中介，开车前往机场。
“余淮，好像只有我们俩去接贝塔。”我突然有点无奈。
“嗯。”余淮摸摸我的头以表安慰。
高中那么热络的一群人，现在也只剩下几个人偶尔联系，以前贝塔离开的时候一群人都齐着去送，那个时候只想着贝塔能早点回来。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了，贝塔是回来了，可是他们都不来了。
徐延亮公务员当得风生水起，简单在律所忙得焦头烂额。倒不是说他们没有心来，只是人长大了，自然就有了许多比友情重要的东西，比如责任，比如生计。
开车到了机场，我和余淮停好了车。他牵着我的手进到大厅坐着等，他一只手牵着我，一只手玩着手机版的数独。我笑着看他，说：“余淮，要是高中时你牵我手了，我肯定能傻乐一整天！”
“小爷我都不好意思说你，高中就对我图谋不轨了，”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说，“小爷我现在牵你你不也傻乐吗！小爷倒个车你都能傻乐，我都怀疑你被小爷亲一个是不是都要放礼炮。”
我刚刚瞎了，我什么都听不到。
天啊他居然知道！我一直以为学渣和学霸的区别只要出了学校就可以忽略不计了，但是事实摆在面前，学渣就要被学霸一辈子欺压！
“余淮你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地主吧！”我没好气。
余淮哈哈笑，我知道，这是打了胜仗后的喜悦。
“诶诶诶……有你们俩这样的吗！来接我结果还要我出来找你们！还要亲眼目睹你们在这儿打情骂俏的！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客死他乡得了！”贝塔推着行李箱走出来，边走边嚷。
“蒋年年，看来英国的水土没把你滋养成一个淑女，还是一个小流氓啊……”余淮站起来说。
“啧啧啧，会不会说话呢，我现在是一个老流氓！辈分不一样！”贝塔把行李箱一把推给余淮，余淮还是乖乖接住了。哈哈哈，果然，流氓就是流氓。
我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贝塔，她以前来过北京看我，到现在都三年了。三年没见了，我的朋友。
“贝塔，欢迎回来。”
贝塔收敛了笑容，一把抱住了我。好不容易，我才没让自己掉下眼泪。
第四十四集
陪着贝塔到酒店安置，我才隐约想起来，大二那年贝塔回过哈尔滨。她姥爷去世了，姥姥被她爸妈接到北京去。
贝塔说她一直把这儿当家，北京那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但奇怪的是，故乡无亲人，到头来只剩下我和余淮这么两个故人了。她笑嘻嘻地说，没想到老娘衣锦还乡了，却无家可归。
我和余淮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叉开了话题。
“咱仨来打牌吧！贝塔，咱俩当年的仇还没报呢！”我从酒店房间里的电视机旁发现了一副扑克牌。
“行行行，反正天还早着呢，打牌打牌，晚点再吃饭！”余淮也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非常好，余爷配合得非常好。
贝塔这人就好这口，一看有牌，早把什么都丢了。嘴里念叨着要余淮输到跪在地上叫她老子。
时间已过了近十年，但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青春好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闪现了一下，我们都以为踩着了青春的尾巴，即使是错觉也好啊。
晚饭吃什么是贝塔选的。一听就知道肯定接地气。
果然，老流氓把披肩长发一把扎起来，搂过我的肩膀，说：“走走走，咱撸串儿去，吃肉喝酒才是人生！”
烧烤摊子热闹得很，贝塔说越乱越好。我们仨坐在路边，流着汗啃鸡翅膀，余淮浅灰色的短袖都被汗浸成了深灰色。但是我们乐呵得很，贝塔叫了一打燕京，还嚷嚷着不冰不要。
“贝塔，你不是在英国读古典文学吗？怎么还是这么接地气？”余淮笑着说。
“余淮，这你就不懂了，文学吧，学的是人生，可不是虚伪！人文主义懂吧？懂吧？解放天性啊！”贝塔一口肉一口肉扯着，一边宣扬人文主义。
不过我觉得貌似还有点道理。
酒一上来，贝塔就开了三瓶，摇骰子，输了就喝。不醉不归。甚至她还为了预防余淮以开车为由不多喝，提前给我们找了代驾。
贝塔永远是不容你拒绝的，但是她的强势里都是重感情，没有人会舍得去讨厌这个看起来唯我独尊其实完全无我的人。
酒过三巡，贝塔眯着眼睛狡黠地看着我，“耿耿，还是你最幸福，我本来都以为上帝对你就够义气的了，没想到还能更义气！余淮都让你苦守寒窑给守回来了！啧啧啧！人生大赢家！”
我知道她很清醒，她这话是说给余淮听的。
“对啊，多好！我现在做梦都能笑醒！”我只能承着话题，毕竟余淮的事别人不理解，但是我理解。
“其实吧这些年在英国我过得也算凑合，就环境不太喜欢，没你们这群乌烟瘴气的我受不了。咱们也都不是小孩了，那些肉麻兮兮缅怀过去的话就不用说了！不过今天你们俩还能来陪我，我是真的感动，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先干为敬！”
贝塔仰头喝了剩下的半瓶啤酒。
“也没什么，大家这不都过得挺好的嘛……”我给贝塔顺着背。
余淮低头闷闷地喝着酒，看着贝塔这样子，其实谁心里都不是滋味。她一直把友情当成精神支柱，对我对简单，都是掏心掏肺的好。我跟余淮在一起了，她比我还激动，她从来不跟我们说她到底有多不开心，其实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在外面，看起来混得风光，但实际上她终究还是不开心。
“我其实看起来什么都敢，但是我最怂，我很想回来，可是我没勇气。余淮你肯定懂，在国外虽然寂寞，但是不用背负太多，我不是刺伤你，我说的是心里话。”贝塔拍了拍余淮的肩膀。
“理解，其实你可以回来的，我回来之后才发现其实以前自己觉得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贝塔，别钻牛角尖。”余淮往我碗里夹了几块土豆片，他知道我爱吃。
贝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酒这东西其实挺好的，拆下面具，让我们彼此了解。不惧时间。
现在我们都长大了，青春期那些像天一样大的事现在都变成了一个个玩笑。张平过得挺好，贝塔貌似不再提起，不是因为受伤所以隐忍不提，而是长大了所以学会了释怀。至于当年徐延亮喜欢贝塔，似乎到现在也没有多少残余，长时间地过着不一样的生活与时间，鲜少联系，谁又还能念念不忘。
回家之后，我明明喝了不少酒可是我还是十分清醒。
我在床头吹着头发，余淮洗完澡擦着头发走进房间。我看着他，恍惚之间，怀着太多的庆幸。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耿耿于怀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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