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里为何丈夫妻子小舅子,三个人做了个同样的梦?

聊斋里为何丈夫妻子小舅子,三个人做了个同样的梦?

文丨张溥杰

从古至今,在我国古典诗歌中存在着一个很独特的门类,那就是闺怨诗,这些诗歌如怨如诉、如泣如慕地表现出了弃妇和思妇的寂寞、苦闷之情。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这是李白诗中的闺怨;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提笼忘采叶,昨夜梦渔阳。这是张仲素诗中的愁思;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装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是王昌龄诗中的悔恨与担心。

类似这样的诗,还有很多很多,无一不表达了哀怨之情。有些粗犷之人可能会说,娘们就是事儿多,用得着如此矫情吗?用得着。

男人在外打拼时,多少女子独守空闺,担惊受怕,眼泪流尽,心儿思碎,在外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恨不能像是对儿子一样。而男人呢?有些可能在外面寻花问柳,家里的糟糠之妻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聊斋》里的《凤阳士人》,同样是讲述了女子的相思之苦。话说凤阳有个书生,将要负笈远游,临行前告诉妻子说半年当归。谁知一走十来个月,还没有见人影。妻子又是思念,又是期盼,又是担心。

这夜,她又如是辗转了无数次,自己的丈夫到底怎么样了?在回来的路上,还是压根没动身?没有路费了?还是为其他琐事缠身?恍惚间,一个头插珠花、身穿绛色裙子的美女从天而降,笑问说:“姐姐,想见你老公不?”

一听这话,迷迷糊糊的凤阳妻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如何会不想他?既然想,那就跟我来。两人踏着月色一同前行。但是走着走着凤阳妻就觉着美女走的时实在是太快了,跟不上步伐,鞋子也不舒服。

那美女就停了下来,将自己的鞋子脱给了她穿,竟然非常合脚。再一走路,则是健步如飞了。

没过多久,女子忽然见自己的丈夫正骑着白马,不,白骡子而来。男人见了妻子后,颇为惊诧,你到哪儿去?到哪儿去?找你啊。

那旁边这位美女是?面对丈夫的继续提问,女子不做声了,氛围顿时尴尬了起来。那美女见状忙掩口笑说,你问我是谁呢,你媳妇儿找你不容易啊。再说郎君你也是披星戴月,人骡俱乏,我家就在不远处,跟我回去歇息吧,明儿早再赶路。

到了以后,虽是村庄,但是院落别致不俗。美女提议说月色皎然,不如院子里畅饮。屁股刚挨着石墩,美女就问凤阳妻索要鞋子:“我的鞋码比较大,穿着不太合适吧?你看回去也有骡子可以代步了,就还给我吧”。女子道谢后,就将鞋子归还了回去。

聊斋里为何丈夫妻子小舅子,三个人做了个同样的梦?

其实美女说这番话,不乏别的意味。虽然你觉着我的鞋子穿着舒服,其实还是鞋码大了些。正如同此时此刻正在对她脉脉含情的凤阳士人。你可能觉着你对他用情至深,是世间少有的神仙伴侣。但是对不起,此刻他正在用暧昧的词句撩我。而他和你分别数月再相见,竟然无话可说。

两人挤眉弄眼,暗里流波,女子只好装傻,心里五味杂陈,如同千万蚂蚁啮噬。千盼万盼,盼来的是丈夫与他人谈笑风生,将自己冷落一边。

酒过三巡,两人言语更是露骨。美女劝男子多进几杯,男子则推辞不肯,让她弹奏一曲助兴。相较之下,美女倒是显得落落大方,当即抚琴而歌:

“黄昏卸得残妆罢,窗外西风冷透纱听蕉声,一阵一阵细雨下。何处与人闲磕牙?望穿秋水,不见还家,潸潸泪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着红绣鞋儿占鬼卦。”

唱的还听不好听,无从知晓。但是一个闺怨的少妇,便是活灵活现了。这何尝不是此时此刻凤阳妻的最好诠释。

占鬼卦乃是闺中少妇思夫盼归的占卜游戏,明清民歌《嗳呀呀的》中这样唱道“嗳呀呀的实难过,半夜三更睡不着。睡不着,披上衣服坐一坐。盼才郎,拿起绣鞋儿占一课,一只仰着,一只合着。要说是来,这只鞋儿就该这么着;要说不来,那只鞋儿就该这么着。”

不管美女这这首歌的意思意在讽刺男子,还是他的妻子,但他的确是已经开始醉醉醺醺了。美女也只好假装喝醉离席,男子立即跟去,反而不像是酒醉之人。

只剩下凤阳妻还在那里独自坐着,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早已经是怒火中烧。她想走,眼不见心不烦,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是夜色微芒,路途难辨,孤身一人,无法离开,也不能离开。

无计之时,她便在院子里走走,忽然听到一个房里传来云雨之声,再仔细听,丈夫把以往跟她说的闺中密语,如今悉数说与那美女。

她再也无法淡定了,明明天不冷,身体却在止不住的颤抖。明明很恼恨自己眼前这对狗男女,却只想自己出门钻进沟里自杀。正在她如同一个疯子般乱跑时,忽然看见娘家弟弟三郎乘马而至。

三郎听了姐姐的委屈后,猛然间就拉着她的手去姐夫苟且之地。只听那二人还在莺莺燕燕,窃窃私语。三郎忍不住了,他不会像姐姐一样认命,顺手举起快巨石往里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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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乍破水浆迸,只听得屋子里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郎君脑破矣!奈怀!”屋外凤阳妻听见,愣了下后,也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埋怨弟弟:“我不指望你杀了他啊,往后我可咋活啊?”

三郎也很生气,你哭哭嚷嚷叫我来,刚替你出了口恶气,又护着你男人,埋怨兄弟,我受不了这窝囊气,走了!”说罢,反手就将上来扯衣的姐姐推倒在地上,自己扬长而去。

女子只觉得脚踩了个空,原来一场惊梦而已。第二天她的丈夫果然骑着白骡归来了,她见了后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梦也不只是梦。其实男子当晚,也做了梦,和妻子梦见的一模一样。

三郎听说姐夫回来了,也跑过来接风洗尘,寒暄间说梦见姐夫回来,如今果真归来。

听后男子哈哈大笑道:“幸亏不被你小子砸死啊”。三郎一听懵了,这是哪儿跟哪儿。话说明后,三郎惊骇不已,原来自己也做的是同样之梦。梦里的四个角色,如今出现了三个,那么那个美女到底是谁呢?想必只有男子自己心知肚明了。(张溥杰)

作者张溥杰,著有《民国情事:此情可待成追忆》(新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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