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五祖打雪仗

東山五祖打雪仗

對於位於長江一隅的我這小縣城,雪,並不是冬天的主打歌,因而難以領略“紛紛暮雪下轅門”、“大雪滿弓刀”、“青海長雲暗雪山”等等這些激盪蒼茫的飛天大雪的景象。

然而,縣域內北有逶迤騰挪的大別山,佛教聖地紫雲霽雪的老祖寺,破額山前碧玉流的四祖寺,蓮花如雪的五祖寺;南有一江之隔的錦繡匡廬,自然這裡不少雪。

像是上天與大地的契約,每個冬季,或早或遲,天之精靈,總要飄飄灑灑下凡塵,如同佛緣的佈施惠及。這個冬天,雪之精靈孕育了一季,像是十月懷胎的孕婦在孕育一個強有力的生命。

這不,“昨夜吳中雪,子猷佳興發”,踏著姍姍來遲的精靈的足跡,我們再次抱擁飄雪。

東山五祖打雪仗

看雪好的去處當是江南聖地廬山。因著地勢的原因,廬山的霧凇、冰掛一直為人所仰慕。每每飄雪的日子,邀上幾個朋友踏著驢行的足跡,涉雪而上。雪,依著山勢,從山腳到山頂,由薄到厚,由淺入深,由淡到濃。

走在慧遠路腳下,你是不相信山上會有大雪的。及至半山腰,積雪漸厚,冰結石階,須小心翼翼,貓腰挪步。翻山越嶺至牯嶺街,但見白雪皚皚,銀裝素裹,肥山瘦水,粉妝玉砌一世界。

街邊那高大的法國梧桐,伸出遒勁有力的胳膊,起舞弄影;街兩邊那紅的、黃的、黑的,五顏六色的店面招牌,在冰稜的襯托下,格外的醒目。更有那西式風格的窗欞,在旁逸斜出、晶瑩剔透的枝條掩映中,宛如有羞答答的少女在臨窗讀雪;街腳下的房舍在白雪的簇擁下,鱗次櫛比,錯落有致。遠處山頂上那圓形的亭頂,隱晦在濃淡交加的寒意裡,是那麼孤立。

不時,有那麼陣陣冰霧飄過遠處的雪山。始知雪是很神奇的,它可以在瞬息之間使天地變得如瓊玉世界,萬物面目皎潔,一時之間陰陽兩儀混入一體,一切美善醜惡包涵在它的美麗之中。

廬山自是看雪的好地方,然而,卻不是賞雪的理想之所。且不說“臘月廬山雪,無花只有寒”,單是兩小時的崎嶇山路攀越,冷冷的溼氣團團的肆意的吞噬著你,而身子上黏稠的汗水散發出騰騰的熱氣恣意地蹂躪著你。等到山頂,凜冽的寒風,從冰雪的縫隙中,悄無聲息的竄出來,將你身上的熱氣,一點一點地抽乾,從頭到腳冰冷如同冰面破裂,聽得見撕裂的聲音,看的見破裂的縫隙。你的身子不再是你的了。

於是乎,覺得還是就縣域內看雪好。縣域之內又當挪步園老祖寺為最。四祖寺、五祖寺因海拔的原因,非大雪不成景緻,前些年也去過,有詩為憑:

(一)

瑞雪送玉兔,

層染千山秀。

攜友輕踏雪,

柴門聞犬吠。

(二)

老夫聊發少年狂,

東山五祖打雪仗。

笑逐顏開隨風舞,

疑是昔日舊同窗。

如今又見飄雪飛,雖淡弱,卻也給人以潔白的情愫和綿綿的思緒。

東山五祖打雪仗

雪,撒在田野裡,一道道白痕,如同一道道白色的五線譜,在奏響冬天的樂章,春曲的前序。

進入山區,雪漸漸多了起來,隔夜的小雪,給叢山峻嶺,從頭到腳,披上一件潔白的婚紗,路面潔白漂淨。

腳,從踏入雪地的那一瞬,無異於踏入潔白的地毯。地毯之上,青的瓦,紅的牆,灰褐的草木,青翠的竹,嬉雪玩耍的小孩,仰天吠雪的犬,瑟縮一旁的小雞……如同白雪公主的纖纖小手繪織的地毯上的小景,那樣動人而又動情。

雪,原來也是有生命的。天空雪花依舊飛舞,輕盈綿柔,輕撫著你的髮際,輕吻著你的眉梢,輕咬著你的耳垂,輕拂著你的臉頰,纏著你,繞著你,依著你,偎著你,無盡的愛戀。

沿著鋪滿厚厚白雪的公路往上走,聽著腳踩雪地發出的“嘎吱嘎吱”聲,好像是自己在聆聽山的吟唱,趁著陰霾飄開的那刻,回首山下,果真是銀裝素裹,原馳蠟象,山舞銀蛇,分外妖嬈!

松樹枝,似乎承載不住雪深厚的情誼,留下那一道道,一層層雪的纖秀,無形而又有形;那纖弱的灌木枝,擁寵著雪的太多的厚愛,整過地包裹著白雪公主的懷抱,嚴嚴實實,晶瑩剔透,冰清如潔,純樸無邪。

不時一陣微風吹來,帶著絲絲的寒意,吹響了山間林梢的笛音,白雪公主也歡喜地跳落枝椏,歡舞在寂靜而又熱鬧的山林。

此時,二三隻不知名的鳥兒,撲稜著從寂靜的山林雀起,抖落一身輕雪,伴奏一曲“高山流鶯”。惹得我“老夫聊發少年狂”,臥倒雪地,恣意忘形。

東山五祖打雪仗

鳳鳴湖上,夏日縈縈的湖水此時,已變成了一大塊人為鋪就的玻璃。不,那不是玻璃,是冬的精靈,雪的化身,山的精髓。

脊間積滿白雪的四角亭,靜默在湖畔,默默地守候著這精靈的化身,往日隨風飄擺的柳枝,也一同隨她凝固,靜靜地等待屬於自己的春天的來臨。

挪步園頂,看不見雪傲立枝頭的倩影,也許是載不動太多的情懷,也許是載不動太多的悲哀,任憑寒風吹起,化成涓涓細流,滲入大地母親的暖懷。

噴雪巖,不再見雪噴如潮,但站在那破舊的電站上,眺望老祖寺,是如此地叫人忘我。

飛簷翹角孑然風中,紅牆碧瓦掩映雪裡,綿綿延延,肅穆靜寂,暮鼓晨鐘,霧氣含仙,俊逸神秀。殿宇前那一方池水,碧藍如天,卻又清寒入骨,寒風咋起,吹皺一汪清水。

我想,如能推窗而望,自有“窗含西嶺千秋雪,門守碧玉一水間”之壯闊。

行筆至此,似想增添些人文元素,卻百思不能。俗身落地之時,正值那白雪皚皚之際,它文已記述。

情感一脈,平淡並無離奇,乃記師專就讀那年,和幾個男女同學,耍雪龍王山,卻無什紅塵豔事;縱了半身,毫無半點雪中奇緣,也就不去牽強附會,徒耗思緒。

然,卻不能摒棄文人騷客所書意象景緻。於是乎,就一直幻想著能為一蓑笠翁,獨釣一江寒雪;或是,能茗一杯嫋嫋娜娜的香茶,於落日的黃昏,對雪遙相憶;更或,披著飄落的雪花,行走在鄉村田野,靜聽綠油油的麥苗抽穗的吟唱。

所有這一切,只是徒生羨慕罷了。羨慕她的瀟灑,羨慕她的飄逸,羨慕她的靈韻,羨慕她的磅礴,羨慕她的潔白無邪,羨慕她的溫文爾雅——羨慕她就是雪,春天的使者,四季的集結。

(作者計成群,高級教師,現任黃梅縣實驗中學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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