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有没有这种时刻,选择了别人眼中正确的,却忘记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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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原名 | 江南桥头白马过

小说:有没有这种时刻,选择了别人眼中正确的,却忘记自己想要的

“那桥头,从前走过一匹马。”

“一匹马?”

“是的,一匹鬃毛水滑光亮的马。马上也曾坐着一个书生,只可惜那书生是呆头呆脑惯了的。”

“他莫不是把他的马弄丢了?”

“咳咳,可不就是弄丢了。”

“然后呢?”

“哪里还有什么然后,不过是个故事,听听便罢了。”

“你这老头当真是无趣了,讲个故事都不完整。”

“小姑娘,人的一生尚且不完整,何况是一个故事。”

“你这话,我倒听不懂了。等等,老头儿,你去哪里?”

“去那桥头走一走。”

“老头儿,你慢着。我且问你一句,你说,那书生去找过他的马吗?”

“找过!可是,再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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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

谢竺桢背着一个灰白的缀着补丁的包袱离开谢家庄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每个人都忙东忙西的,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沉默不语地走至庄口,谢竺桢回过头,背后是寂静无声的砖墙竹瓦,前路是漫天飞扬的黄土尘埃。袍裾带风,猎猎作响,迷了眼的谢竺桢静默片刻,终是面无表情地偏过了脸。

徒步行了几个时辰后,谢竺桢心里那股浓烈到窒息的压抑感终于在砾石遍布的道路上有了低头的痕迹。

人生,从来没有回头路。

“喂,书生……”

才刚撩起衣角席地而坐,脆生生的女声便卷着头顶那片明媚繁盛的阳光蹁跹而至。

谢竺桢晃神的空隙,一股浓烈却不刺鼻的甜腻的脂粉香气便扑面而来。谢竺桢莫名觉得心慌,勉强定了定心神,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挪。

“姑娘有何事?”

“何事?”晚晚轻笑着弓起腿,莹白的一张脸挑起生动惑人的笑,往谢竺桢身边凑了凑,“你可是扰着我休息了。”

谢竺桢白净的脸不知怎么就开始发烫发红,“姑娘莫要说笑,在下不过是赶路赶累了,在这树下休息片刻,何来的打扰一说。”

“你这书生,在这树下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可不就是扰着我了。”

谢竺桢脸上的羞涩红晕无处安放,但也转瞬即逝,“对不住姑娘了,我这就走便是了。”

“走去哪里?”

谢竺桢站了起来,掸了掸白衫上的灰尘,“京城。”

一身薄荷绿的晚晚了然地笑笑,轻巧地翻身坐上了葱茏的树枝丫上,随意地晃着纤细的腿,斑驳的光影流连在笑意盈盈的脸上,“京城?听说京城有豌豆黄、玫瑰酥、芙蓉糕、还有窖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

“不知。”谢竺桢眯着眼看过去,摇了摇头。少女身着绿衣匿于树丛间,竟浑然一体,难怪先前并未发觉。

“在下告辞。”谢竺桢拱了拱手想要转身,却见闲适怡然的少女没有预兆地直直跳下,谢竺桢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等到反应过来,少女柔软的双手已经吊上了他的脖子。

谢竺桢有些恼,却被牢牢地锁住脖子放不开手,只能偏过头,“姑娘莫要戏弄在下了。男女授受不亲。”

“我若是不放呢?”晚晚来了兴趣,明眸皓齿,笑得狡黠,绵软的呼吸喷在谢竺桢的面皮上,灼灼发烫。

一动不动地僵持了很久,晚晚也没能等到谢竺桢开口,终是挑了挑眉,松开了双手。

所有的不理智都伴随着怀抱里的人一同撤去,谢竺桢往上提提包袱,匆匆丢下一句“告辞”便狼狈地疾步离开。

“书生……”

少女清亮的声音从身后追赶了过来,谢竺桢脚步一顿,并未回头。

"你的耳朵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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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步

谢竺桢一心一意地埋头赶路,终于在天色昏暗之时寻到一处荒废的寺庙。四下打量了一遍,谢竺桢和衣卧倒在柔软的茅草上。

闭上眼却全是白日里少女明媚晃眼的笑容。翻来覆去许久,谢竺桢没有丝毫睡意,烦躁地睁开眼,脑海里的少女跳跃到了现实,正坐在不远处的草堆上,撑着尖细的下巴眼睛弯弯地看着他。

谢竺桢猛地坐直了身子,“你如何在这里?”

晚晚脸上的笑愈发浓厚,答非所问,“你怎么睡这里?连个床铺都没有。”

“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晚晚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竺桢,“莫不是囊中羞涩?要不要我接济你一点?”

乍见之时的惊讶因着晚晚的话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连一直平和的语调也带了几分高度,“不必,我和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

话落,两人都有些沉默。

许久,谢竺桢率先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气氛,“姑娘芳名?”

“晚晚!”欣喜于谢竺桢的主动,晚晚大声回应。

谢竺桢礼貌地勾勾嘴角,“何姓?”

晚晚放下撑着脸庞的手,向着谢竺桢的位置慢慢地挪了挪,“无姓,无家。”

并未发现越来越近的距离,谢竺桢复又闭上眼,“鄙人谢竺桢。”问话的人像是突然没了说话的力气,对答式的谈话戛然而止。

简陋的寺庙沉静如水,平息了先前的焦躁。

片刻后晚晚娇嗔着开口,“你为何不同我说话了?”

谢竺桢眼皮未掀,“深夜将至,姑娘还是早早寻得住处住下,而不是和在下在荒郊野岭秉烛夜谈。”

“我愿意的。”

谢竺桢平稳的声音却微微拔高,“我不愿,传出去总归对姑娘你的名声不好。”

“究竟是对我名声不好,还是你在担心,我坏了你的名声?”

呵气如兰的少女近在咫尺,喷薄的呼吸强迫着谢竺桢睁开眼,“但想无妨。”

说罢谢竺桢起身走出门外,“你在这里吧,我出去。”

窸窣的布料摩擦和清浅的脚步声响过后,鼻翼里充斥的清冽干净的气息因着盖在身上的外衫而愈发浓厚,晚晚嘴角噙笑,瞥一眼屋外的那轮圆月,红唇轻启,“当真是个无趣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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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步

谢竺桢看了眼寸步不离的身后之人颇为无奈,“姑娘到底想怎么样?已经跟了一路了。”

晚晚笑得浑不在意,黑白分明的眼却一寸一寸地烙在谢竺桢心里。

“不想怎么样。只不过,缺了一个引路人。”

趁着休息的空隙,谢竺桢靠着树,有一口没一口地咀嚼着手里的冷馒头,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冷峻,“并非随便什么人都是那个引路人,若我是个坏人,引的路便是黄泉路。”

晚晚顺势坐在谢竺桢身旁,夺过他手里的馒头,没有避嫌地咬了一口,难以下咽的表情立时浮现出来,却还是笑着咽了下去,“那正好,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一起去奈何桥喝碗孟婆汤也未尝不可。”

佯装的冷漠从脸上脱落,谢竺桢把水壶递给晚晚,“既然如此,路途遥遥,那便结伴同行吧。”

初时几日的行程依然是疲惫艰苦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吃的是难以下咽的干粮,喝的是随手一掬的溪水,晚晚虽看上去娇滴滴的但却毫无怨言。

谢竺桢看着欢天喜地的人心里隐隐觉得愧疚。

临近黄昏,谢竺桢开始四处搜寻栖身之所,他睨一眼坐在地上揉搓着腿脚的晚晚,没有像往常那样远远地坐在一边,而是敛目低眉,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托起眼前人的脚。

谢竺桢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晚晚既惊喜又惊讶,她拼命后退却难抵足间力度。

“今晚我们住客栈。”一向清高冷漠的人在晚晚面前,溢出来满目温柔。

“住外面就挺好。”晚晚连忙摆手。

谢竺桢的态度却猛然强硬起来,手里的力度不减,“荒郊野岭有什么好?”

晚晚“噗嗤”一声笑出来,俯下身子,轻轻地在谢竺桢耳畔吹气,“书生,你莫不是心疼我了?”

脚上的力度陡然加大,谢竺桢面色如常,“你倒是容易胡思乱想。”说罢站起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天黑了。”

背上却猛然一沉,片刻的功夫,晚晚已经灵活地跃上他的背。谢竺桢一个不稳,险些狼狈跌倒。

“书生,我脚疼,你背我!”晚晚突然撒起娇来,趴在谢竺桢的背上,声音软软糯糯的。

男女授受不亲在这一刻被抛之脑后,谢竺桢虚虚地扶着晚晚纤瘦的背。

谢竺桢好像闻到一丝甜味,让人迷醉。所有拒绝的念头都被腐蚀得干干净净,在吹着冷风的夜晚他背紧背上的姑娘。

风鼓动着耳膜,耳边的轻声细语也被吹得东倒西散,可谢竺桢听得清楚明白。

那个叫晚晚的姑娘说:“书生,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对夫妻。我是你的糟糠之妻,陪着你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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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步

后来的路程比晚晚想象中要轻松得多。一路走来,谢竺桢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谢竺桢,却又好像有所不同。

站在黛砖青瓦的皇城脚下,晚晚整个人有些无所适从,兴奋异常却又隐隐不安。她微微侧头偷看一旁气定神闲的谢竺桢,发现他一向温和的眸子里精光四射,写满势在必得。

“你跟在我身边,不要四处乱跑。在这天子脚下,不比其他。”才入城门谢竺桢就对着四处张望的晚晚叮嘱。

“好。”晚晚点点头,模样乖巧。

入城的当天正赶上一年一度的灯会,灯火阑珊,繁华十里。

万家灯火下的晚晚对着紧跟身后的谢竺桢回眸一笑,“书生,给我买个灯吧,就一个。”

一直低头走路的谢竺桢闻言抬头,恰逢天边烟花猝然绽放,放大的褐色瞳仁里映出灯火下小小的人,湮灭了那句“好,在这里等我回来。”

谢竺桢回来的时候晚晚已经不知所踪。不多时,谢竺桢竟然出了一身虚汗,手里还提着那盏闪着微弱光亮的灯,谢竺桢木然地被来来往往的人推来搡去,许久,才终于回过神。

“大叔,可否见过着一身薄荷绿衣服的姑娘?”

卖点心的大叔对他语气里的焦灼不以为意,不慌不忙地答道:“看过啊!小姑娘长得可俊了,还在我的摊子面前看了很久。”

“她去哪里了?”谢竺桢的心头没由来地一跳,有什么东西雀跃而出。

大叔抬手指指前方,“往前边去了。”

“多谢。”谢竺桢拱了拱手,想了想又补充,“劳烦一份芙蓉糕和玫瑰酥。”

在冗长而漆黑的巷子里,谢竺桢找到了不省人事的晚晚,旁边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那盏忽明忽暗的兔子灯的照耀下,原本生机勃勃的薄荷绿了无生气。

一直冷静自持的谢竺桢在那一刻气血翻涌。

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打得过莽夫壮汉。一阵拳脚相加过后,谢竺桢鼻青脸肿地跌坐在地,嘴角溢出艳红的血。偏偏书生不怕死,挣扎着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

欲行不轨的人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害怕的情绪,大力地踹谢竺桢一脚,丢下神志不清的晚晚骂骂咧咧地出了巷子。

巷子里寂静无声,巷子外灯火璀璨,冰火两重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晚晚才悠悠醒转。酸涩的眼才刚刚睁开,狼狈不堪的谢竺桢便狠狠地撞进她的眼里,一尘不染的白衫上遍布了斑斑点点的污渍,清瘦的脸显得十分苍白,嘴角残留着殷红的血丝,偏偏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食了迷药的晚晚踉跄着往谢竺桢的身边走过去,最终扑倒在谢竺桢虚弱半开的怀抱里。

“书生……”埋在谢竺桢胸前的晚晚,声音带着哭腔。

谢竺桢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晚晚的头,语气如常,“我买了芙蓉糕和玫瑰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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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步

灯会后谢竺桢租了房在京城落了脚,房东是灯会那晚他们在巷子口碰到的好心的陈婆。

搬进陈婆家里后,谢竺桢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稳,伤痕累累的身体仿佛有亿万虫蚁啃噬,有一种钻到骨头里的疼痛。

找到晚晚的那一晚,那个密不可分的拥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日后他们共居一室的理由。一个不提,一个不解释,自然而然地成了陈婆口中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呼啦啦的风顺着纸糊的格子窗缝隙钻了进来,模糊了光亮下变形的身影。侧卧在躺椅上的谢竺桢突然脊背发凉,喉结上下滚动。最终,所有的声息都泯灭在无边的黑暗里。

谢竺桢伤好后却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在某个清晨,云里雾里的晚晚悄无声息地跟在匆匆出门的谢竺桢身后。

晚晚怎么也想不到谢竺桢去的地方是码头,月白色的长衫换成了黑色的短衫,一会儿功夫就汗流浃背。

此刻谢竺桢正背着沉重的布袋穿梭在结实强壮的搬运工之间。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一直等到谢竺桢重新换回长衫,晚晚才踩着谢竺桢的影子跟在后面。

谢竺桢颇为无奈地看了眼连成一线的影子,“出来吧,一早就看到你了。”

踢踏着脚不情不愿地从谢竺桢背后走出来,晚晚噘了噘嘴,“能不能不要做这些?”

“不做这些,做什么?我不过一落魄书生,总得糊口。”

晚晚抬起头对上谢竺桢的眼睛,“可是那些我都能给你。”

谢竺桢看着晚晚,一字一句地反问,“你能给我什么?还有,你拿什么给我?”

越来越近的距离让晚晚脸颊发烫,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好看的眼睛里写满委屈。

谢竺桢唱完了白脸又于心不忍,摸摸晚晚的发顶,“回去吧,陈婆会担心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谢竺桢白日里跟着别人做苦力,晚间便挑灯夜读。

晚晚也连带着跟着改变,白天她乖巧地跟在陈婆身边学做女红,夜里便默默地为谢竺桢洗笔研墨。

经年流转,许久以后的谢竺桢才明白,那时的他不过是假意诉一曲悲殇迫得一人敛去光芒,失去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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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步

春节时,陈婆家办了喜事,虽没有红妆十里的排场却也足够热闹。屋子里挤满了人,这样的场面让晚晚很兴奋,目光流连在满目喜庆的红色里。

谢竺桢倚着红漆已干的圆柱笑得温柔。

“一拜天地。”站在中堂满脸喜气的傧相高声喊礼,也喊回了谢竺桢的魂。他站直了身子开始四处搜寻晚晚的身影。

“二拜高堂。”

袖子被人从后面轻轻扯了扯,谢竺桢回过头,凌冽的眉眼陡然间温柔无双。

褪去熟悉的薄荷绿,换上了鲜红衣服的晚晚,肤若凝脂,意料之中的好看,白嫩的脸上满是笑意,黝黑的眼底积满认真,“书生,你何时娶我?”

“夫妻对拜。”最后一道礼声适时响了起来,谢竺桢牵起晚晚柔若无骨的手,十指紧扣。

“礼成!”傧相高喊一声,被扣住的左手上力道越来越紧,晚晚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谢竺桢护着晚晚避开人群出了大堂,来到庭院小亭。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谢竺桢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瓶子。

“呶,你念念不忘的窖藏二十年的女儿红。温过的,可惜只买得起这一点。”谢竺桢自嘲地笑笑。

坐在椅子上的晚晚陷在谢竺桢温柔的目光里,半响才回过神来,接着急匆匆地喝了两大口。

女儿红入口辛辣,并不如想象中好喝,辛辣的味道直呛喉管,连眼泪都带了出来,再抬起头的晚晚已经红了整张脸。

隔着厚实的冬衣谢竺桢来回给晚晚顺气,嘴里念叨着,“慢点,酒是用来品的。”

红透了的脸在谢竺桢的触碰下越来越红,轻飘飘的雪花钻进眼里,晚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突然间唇上一暖,眼睫上坠着远道而来的雪花,恍恍惚惚的,失去了睁开的力道。纤弱的身子在冬日里瑟瑟发抖,心里却泛起阵阵涟漪。

都怪雪色太美,而唇上太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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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

晚晚迷迷糊糊地醒来,横亘在腰间的手坚韧有力。浅淡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钻入耳里,瞬间,所有的恍惚都烟消云散。

腰上的手动了动,谢竺桢缓慢地抚上她发烫的脸颊,凉薄的唇贴上纤细的发丝,晚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待我功成名就,便十里红妆迎你入门。”

迟了一夜的答案尘埃落定,听的人却终究没有勇气睁眼瞧瞧说话的人。

新年过后,谢竺桢便辞去了白日里的小工,白天黑夜地窝在小屋里专心备考。

日头晃悠得快,晚晚因为做女红而落得满是伤口的手也逐渐剥落在时间里。

三月,院子里那棵苹果树开出了粉嫩的花。

晚晚捧着为谢竺桢添置的新衣,在清甜的气息里幻想着满树的果实。谢竺桢就是在晚晚的幻想中出现的,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却遍身寒意。

晚晚的笑凝固在脸上,手里的衣物无声坠落。

巨大的关门声里夹杂着愤怒,晚晚沉默不语地跟着谢竺桢进了屋子。

“书生……”晚晚温声细语地喊了一声。

谢竺桢绷直了背,没有回头,语气冷冷的,“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晚晚没有出去,径直向前搂住了他的腰,“书生,你和我说说吧,说出来就好了。”

明明简短温情的话却像是触到了谢竺桢的逆鳞,他猝然地掰开晚晚的手,扫落了一地的笔墨纸砚。

“和你说?和你说什么?说我谢竺桢寒窗苦读十载却抵不过在位者的权位?说出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晚晚蹲下身子收拾一地狼藉。“没关系,我等你。”

谢竺桢不可抑制地大笑,英俊的面庞扭曲成晚晚从未见过的模样,“可我等不起,无论我耗费多少个三年,结局都是一样。”

“若我能帮你呢?”

一直蹲在地上的晚晚抬起了头,眼睛深处漆黑一片。

不多久,捧着圣旨的宦官出现在陈婆家里,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左右的邻居们。谢竺桢脱下穿惯了的白色长袍换上了粗麻布衣。

“谢竺桢接旨。”

尖细的声音让谢竺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周围人的脸上挂着或恭喜或谄媚的笑容。

说话的人端着笑,不急不缓道:“状元郎莫不是高兴过了头,忘了接旨?”

下跪叩首时,谢竺桢勾了勾嘴角,眼角余光落在一直站在门后的晚晚身上。

那张原本艳丽的脸再不复往日的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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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步

每每午夜梦回,谢竺桢睁开眼就是以前租住的陈婆家的屋子和屋子里爱穿一身薄荷绿的人。只是如今,那人已不在身侧。

谢竺桢接旨的第二天,晚晚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若不是床头叠放整齐的新衣和腰间的荷包,谢竺桢几乎要怀疑晚晚是否真的存在过。

他派了很多人去找,接连找了几天,却一无所获。一个不愿意让人找到的人就是找翻了天,也不会找到。

一道惊雷响起,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慌,谢竺桢后知后觉,原来距离晚晚离去已经整整两个月了。

翻来覆去了一夜,谢竺桢第二天一早撇下所有事务,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去了陈婆家里。

“吱呀”一声,木门应声打开,陈婆慈祥却略带不安的笑容映入眼帘。

几番强调下,陈婆终于收起了脸上的不安,用平常打趣的语调道:“今个儿真是赶巧了,两个人一起回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谢竺桢捧着茶杯的手猛然一抖,快速地抬起脸,表情急切,“谁?”

话音才落,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微光里再现那一身薄荷绿。

“书生,你是来娶我的吗?”

晚晚倚着门,脸色惨白,声音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清瘦白皙的手被烫得发红,半响,谢竺桢放下水杯,阔步走近晚晚,“跟我回家。”

六月初六是个好日子,红妆十里。只是一身正红的嫁衣却并没有披在晚晚的身上。一顶四人小轿偷偷摸摸地穿梭在浓厚的晨雾里,没有烟花爆竹,没有声乐歌舞,甚至没有一句祝福,一身水红的晚晚就这样被抬进了状元府的后院。

前院哄哄闹闹了一整日,喇叭唢呐此起彼伏,晚晚却充耳不闻,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昏昏欲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待她一睁眼便是大红喜服加身的谢竺桢坐在桌边,自斟自饮。

晚晚并未急着起身,而是微微偏过了头,“你少喝点酒,醒来是要头疼的。”

谢竺桢走过去,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晚晚的脸,视若珍宝。

谢竺桢双手稍稍用力,打横抱起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晚晚,“大喜的日子,总归是要喝一杯合卺酒的。”

被安置在椅子上的晚晚,脸色苍白,嘴角却勾起了嘲讽的笑,“倒不知是谁的洞房花烛。”

搂住晚晚的手并未松动,谢竺桢低下眉眼,“对不起,这是他们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所以你就背信弃义?若你早知不能信奉承诺,为何不早早地放过我?”晚晚面色越发苍白,眼角发红。

“因为,我爱你。”

所有力气在那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过往的记忆残喘着。

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晚晚一仰而尽,眼泪随着酒水一起入腹,苦不堪言。

“谢竺桢,这是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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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步

新晋状元郎和当今丞相之女宋明月的婚事成了街头巷尾喜闻乐见的大喜事,人人都在说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却没人知道有一个叫晚晚的姑娘从那一天开始便被“囚禁”在状元府。

婚礼过后的谢竺桢依旧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婚礼那几天,晚晚再没见过他,日常陪伴身侧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驹。

谢竺桢第一次将那匹小马驹带到晚晚面前时,晚晚着实惊喜了很久,她有多久没看到这么纯粹的一匹白马了?

寂静的院落里小马驹打着响亮的齁,谢竺桢靠在树上笑望她,恍惚间,晚晚竟然生出一种错觉,一种一切都还停留在从前的错觉。只是,她早没了自欺欺人的力气。

宋明月一早便知晚晚这个人,当真是被谢竺桢放在了心尖上。自她入谢府以来便从未见过那个被护得严严实实的人。若不是那匹横冲直撞的小马驹冲撞了她的身,也不知何时能一睹芳容。

见到晚晚的那一刻,宋明月突然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嫉妒,眼前的女子着一身谢竺桢异常偏爱的薄荷绿,显得纤瘦有度,连个妇人的发髻都未曾佩戴,却引得身后一众奴仆惴惴不安地一口一个“夫人”叫着。

宋明月有些恨,面子上过不去,闹得大了,命人捉了小马驹,端庄地坐在正堂等着谢竺桢回来。

匆忙赶回来的谢竺桢满头都是汗,面上却波澜不惊,“都散了吧!”

宋明月嘴角带笑,“散了?夫君这话倒是有失偏颇了。今日是这匹马冲撞了我,到底无意还是有心,不得而知。我虽不想追究,只是,也该给我个公正,我堂堂丞相之女可受不得委屈。”

晚晚听后雪白的脸煞白了几分,“那你想如何?”

“如何?"宋明月面上得体的笑容叫人挑不出刺,偏偏却碍眼得厉害,"我要这头畜生,剥骨抽筋。夫君,你看如何?”

晚晚支撑不住,轰然倒地。谢竺桢眸光一暗,一把抱起她,失去意识前,晚晚听见谢竺桢的声音,冷漠异常,“便依夫人所言。”

谢竺桢搂着晚晚坐在庭院里,气氛疏离。

“谢竺桢,你为何不救它?”闭着眼的晚晚终于动了动,有气无力地质问。

谢竺桢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谢竺桢,你对不起什么?”

谢竺桢埋首于晚晚的脖颈,喃喃道:“我在这个位子的每一天都身不由己。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晚晚,我走到了这一步必须依靠他们。我从来都没有回头路。”

有灼灼发烫的液体滴落到脖子里,在这六月的夜里又很快风干。晚晚抿了抿褪去血色的唇嗫嚅着开口,“谢竺桢,放我走吧。”

岿然不动的身子猛然一颤,将怀抱收得更紧,语气无理取闹得像个要糖的孩子,“不可能!”

晚晚一点点掰开谢竺桢的手,“书生,你知道的,你拦不住我的。”

第二日,多名侍卫把守的上了锁的后院,侧夫人晚晚就那样凭空消失。状元郎日夜搜寻,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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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老头缓慢地从桥上走了过去。

“老头儿,这桥,你一共走了九步,足够你回忆完一个故事了。”

“你这小姑娘倒是知道得多。”

“那是,我还知道,那匹书生寻不得的马在离开书生后便化为齑粉,随风而散了。不知老头儿你可知?”

“我,不知。”

“哦?我还以为你一早便知。就像那个书生,一早便知晚晚不过是刚刚修炼成精的一匹白马,也知她自毁修为不过是成全他的贪念,更知,她见他的第一面便心心念念难相忘。”

“你是谁?”

“故人的故人罢了。故人托我给那书生带一句话,不知老先生可否帮忙带到?”

“且说。”

“苦海无边,一切皆是心甘情愿。从此,两不相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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