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名 |長記曾攜手處
編輯推薦 |他們有一段啼笑因緣。據說,這場緣分背後是一群磨人小妖精們的胡作非為。
雨打梨花深閉門
這座宅子裡有什麼“東西”,當地人都是這麼說的。
每到梨花開時、 夜來雨後,這宅子裡就傳來陣陣嬉笑聲,鶯嬌燕軟、熱鬧非凡。有好事的闖進去看,非但沒有人,反而處處雜草叢生、蛛網密結。
只有庭前一棵梨花樹不知長了多少年,梨花飄得滿院都是。這宅子多年不曾住過人,四鄰街坊最是清楚,因此對這宅子忌憚得很。
最近市裡新來了個黃書記,正值壯年,一心要狠抓經濟發展。於是,和市領導班子商量決定開發老城區。
最初也有人反對,說這宅子年深月久,貿然拆除恐怕引起市民恐慌。但是黃書記是“無神論者”,大筆一揮就批了文件。
第一天拆宅子倒是沒什麼問題,關鍵是庭中那棵樹該怎麼辦,怎麼說都有上百年了吧。黃書記琢磨一宿,砍了吧,雖然方便,但是畢竟是百年老樹,傳出去影響不好。正好東城區在建公園,就移過去吧,還能吸引點兒觀光者。
誰知第二天準備移植時,工人們竟然都開始莫名發燒嘔吐,送到醫院去,診斷說是食物中毒,引發了不小的風波。
第二次準備移植時,突然天下大雨,轉眼間積水就沒了腳踝。這可好,大家忙著救洪災去了。第三次更加離奇,在場的人盡數暈厥,醒來都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
所謂事不過三,移植一事出了這麼多古怪,市民們都或多或少開始恐慌起來,黃書記的臉色也愈加難看,便向上面彙報了這件事。
“不是說過建國之後不許成精了嗎?”月黑風高、夜深人靜之時,這梨花樹前突然出現了一翩翩美少年,白衣烏髮,好一個如玉公子。只是劍眉微蹙,雙唇緊抿,臉色很是煩惱。
白衣少年聲音落下後,梨花樹前竟慢慢浮出一個身影。
同是一身白衣,清瘦頎長,眉目模糊,挽了個高高的髮髻,依稀可辨是個女子。只聽她說:“成精這種事,說來就來了,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語氣嬌憨,聽上去頗有幾分無奈。
那白衣少年扶額長嘆一聲,又問:“你成精了,都不知道去戶籍管理局登記嗎?你還在這破地方搞出這麼大陣仗,你是想讓全中國人民都知道這裡有一棵梨花樹成精了嗎?”
那女子很是委屈地回答:“我去過啊,但是登記的那個人要我提交出生證明,我哪裡有這個東西嘛?”
那少年忍不住再次長嘆:“是讓你去妖精戶籍登記處,沒讓你去公安局登記啊!還有,你晚上在笑什麼?搞得人心惶惶。”
“我這不是趁著靈氣充足、形體穩固的時候看點兒綜藝打發一下時間嘛!”她嘟著嘴,聲音忍不住拔高了一個調。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妖精也需要娛樂,難不成真要從早到晚一直打坐?會腿麻的!
大概是早知道了答案,白衣少年這回既沒有嘆氣也沒有扶額,只是無奈地說:“你可長點兒心吧!明天我會去找黃書記商量,準備把你的本體移往植物園。你自己趕緊收拾收拾,本體安置好後,我就要帶你回三清山。”
“啊?三清山不是那幫等飛昇的道士的地盤兒嗎?”她驚訝得五官都皺在一起。
見她不明白,白衣少年只得耐心解釋:“最開始咱們在神農架,遠離城市,但購買生活用品很不方便。所以大長老就跟中央申請了一下,找個不是特別遠的又比較清淨點兒的地方,中央就把三清山批給我們了,讓我們和道友們好好相處。”
聽完,她怪叫一聲:“天!這明明就是讓那幫道士好好看著我們。”
“廢話!”白衣少年有些生氣,冷著臉訓斥:“如果不是你們這幫建國後才成精的妖怪不懂規矩到處亂搞,我們本來可以去天姥山的!”
他生起氣來頭髮都好像炸開來了,嚇得她一哆嗦,形體更加不穩定。
“算了算了,不跟你計較。”見她形體逐漸暗淡下去,他也有些許愧疚,便緩和了語氣:“總之,今晚上收拾收拾東西,明天準備出發。”
說完,他轉身就走。
回去的路上他也責怪自己,不過是個沒開化的小妖精,幹嘛要同她計較?但是——
“最近的妖精都這個樣子嗎?這是有代溝了嗎?”他不禁自問出來。
“嘿!白道友,你又去收拾爛攤子去啦?”肩膀被猛地一拍,白書回頭一看,正是三清觀的虛言道長。
白書恭恭敬敬地朝他作揖,說:“虛言道長這麼晚還不曾就寢?”
虛言道長捋捋長鬚,笑道:“今夜月朗風清,這便出去小坐了半晌。”
“道長真是好雅興,白書一屆俗妖,就不叨擾了。”白書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停吐槽這虛言道長,分明是偷偷跑出去喝了酒,沾了酒氣不敢回觀,躲在這裡散味兒而已!
虛言見他走的匆忙,眯著小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
夜深霜角吹殘月
第二日天剛亮,白書便下了三清山。他一走,山上的妖精們就沸騰起來了。
“哎,你們猜猜,他這回帶來的是男妖精還是女妖精?”說話的是小桃紅,身姿婀娜,面帶春色,是個風流美人。
她剛問完,一堆聲音就鬧哄哄起來了。
“我賭是個男妖精!”
“你賭的幾時對過?還是我來吧,保準這回是個女妖。”
“你們這些妖精都太保守了,那萬一要是個不男不女的呢?”
“呸呸呸,說什麼蠢話呢!雌雄同體的妖精都多少年沒見過了?”“……”
這山上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你們都停下——”說話的是個稚齡童子,扎著兩個小髻,臉蛋紅撲撲的。
“都聽我說——”
於是眾妖都停了下來,看向他。
小童邪魅一笑,說:“我猜這妖精,八成就是白書的那啥。”
“啊?”眾妖大吃一驚。
小童似乎很是滿意眾妖的反應,於是又說:“我昨天晚上看見他進了丹房,又去了琴閣。”
“天吶!”
“Oh my godness!”
“玉皇大帝在上!”
……
陣陣驚呼聲不絕於耳,只見眾妖紛紛奔走相告,不多時這一消息就傳遍了整座三清山。
三清觀裡,虛言忍不住問他的師兄,也就是虛靈道長。
“師兄,你說,他們說那消息是真的嗎?”
虛靈道長眉頭緊鎖,一臉肅穆地回道:“恐怕是真的。昨夜我夜觀星象——”
見師兄又要吹牛皮,虛言忍不住打斷他:“師兄,昨夜明月高掛,沒有星星。”
“哈哈哈哈哈!”餘下的徒子徒孫們都笑得東倒西歪。
虛靈似乎也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尷尬地捋捋鬍鬚,清咳了一聲,又說:“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傳我旨令,觀中任何弟子不得討論此事。”
弟子們皆道:“是。”
白書是三清山妖精管理協會的會長,同時是全國妖精管理協會的副會長、妖精管理常務委員會的常務委員之一,可以享受用法力瞬間移動的特權。其餘的普通會員,只能在妖精管理範圍內使用法力。
因此,在三清山管轄權內(通常包括四川、雲南、貴州及湖南地區)的“新”妖精,都由白書親自出山把他們帶回去。
白書先是換了髮型,又換了西裝襯衫,這才施施然地向人民政府走去。
“黃書記你好!”一見黃書記,白書立馬綻開笑顏,親切地朝他伸出了雙手。
黃書記在來的路上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立即握住他的雙手,笑著說:“白同志一路上辛苦了吧!來來來,先喝杯熱水。”說完,一旁的秘書就端了熱水上來。
白書笑得親切,柔聲道:“為人民服務,解決群眾的困難,談不上辛苦。”
他態度明確,黃書記心裡也就有底了。這時,秘書知趣地退了出去,順帶拉上了門。
“白同志啊,你看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黃書記悄聲問道。
白書故作遲疑,沉吟片刻,回道:“黃書記,我們特別事務辦事處處理的問題,大多涉及國家機密。我相信這一點,陸副省長已經告訴過你了。”
“是是是,這一點我也聽說了。”黃書記一臉嚴肅,不知道白書如何打算。
白書又說:“所以我希望這件事情,全權交由我來處理。”
黃書記看向他,只見白書也一臉嚴肅地看著自己,心知這不是在開玩笑了。全權交給他,自己倒的確輕鬆了,也不擔心知道得太多了。問題的關鍵是,萬一他沒有處理好怎麼辦?事情鬧得更大,這個鍋到頭來,還不是得自己背。
白書知道他心裡在遲疑什麼,只能耐心等待。
過了許久,黃書記終於說:“這樣吧,白同志,你先給陸副省長打份報告問問他的意見。要是陸副省長沒意見,我也就沒意見了。”
他這話一說,白書心想這個人倒還有幾分滑頭。於是,他笑了笑,說:“事態緊急,不如我先打電話問,等事情解決有了空閒,我再補交報告。”
“這樣也好。”黃書記見他已經讓步,又和陸副省長關係親密,不好再多作糾纏。
電話打過去後,陸副省長沒有意見,黃書記這回稍稍放了心。
白書得到授權後,先聯繫了植物園,約好今天將梨花樹送過去。另外又找了林業部門建檔登記,這事也就算解決得差不多了。
“呼——”白書長舒一口氣,自言自語了一句“”“就等晚上把她帶回去了。”
說完,轉身去了黃書記的辦公室,告訴他事情的進展。
“這麼快就解決好了?”黃書記又驚又喜。
白書點點頭,笑著說:“主要還是黃書記的改革工作做得好,整個政府部門的工作效率都非常高,我打算跟陸副省長好好彙報一下。”
黃書記十分高興地拉著他的雙手,感動地說:“白同志不愧是特別事務辦事處的精英,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啊!”
白書不打算同他繼續互吹互捧了,於是歉意一笑,便隨便搬了套說辭離開了政府大樓。
白書特意挑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去,這破宅子兇名遠揚,這個時候附近連條狗都沒有。
白書到時,她已經揹著個雙肩包等著了。她形體還是不太穩定,因此從遠處看起來有點模模糊糊。她穿了件風衣,裡面是圓領的T-shirt,穿了條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帆布鞋。怎麼看都像是涉世未深的大學生,很好騙的樣子。
“所以,她昨晚究竟是為什麼要挽個婦人髻?”白書小聲嘀咕一句,很是嫌棄她昨天晚上的婦人髻。
“昨天晚上是因為剛看了美人心計,想試一下嘛!”她突然從白書的背後冒了出來。
白書嚇了一跳,,但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小聲呵斥:“你怎麼突然從我背後冒出來!”
她很委屈:“我等你半天了,你都沒有過來,所以我就來找你了嘛!”
白書點點頭,板起臉問:“你東西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就先把這張登記表填了。”說著,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一張紙來。
她順手接了過去,是張表格,第一欄填姓名、性別和籍貫,第二欄讓填生平履歷。
她填寫的時候,白書瞥了一眼,姓名是陳宛梨。
“是個好名字。”白書忍不住說出了聲。
陳宛梨這回倒是很羞澀,看著他笑了笑,又繼續填表去了。
白書看見她的生平履歷,寫的是通州通縣陳家村,也很老的村落了。
陳宛梨見白書面帶訝色,解釋道:“這地方原來是這個名字。我從有意識起就一直在這裡,已有百餘年了。”
白書點點頭表示理解,樹妖在沒有形體之前是不能離開本體的。想到這裡,他又從懷中掏出一粒丹丸,解釋道:“這是三清觀新研製的固形丹,專用於像你這樣化形不久、形體不穩的妖精。”
陳宛梨一臉驚喜地接了過去,先是拿在手裡把玩,研究了許久,才捨得把它吞了。
“準備啟程了?”白書問她。
陳宛梨正看著這已經被拆了一半的破院子,天邊殘月撒了點微光,尚能看見泥土裡的花瓣。過了一會兒,她回過頭來,笑著說:“夜深霜重,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
“嗯。”白書輕輕回應了她。
轉眼間兩人就不見了蹤影。
人在石橋春影裡
陳宛梨沒到三清山時,心裡總歸還有點兒忐忑不安。白書帶著她騰雲駕霧,轉瞬間就到了目的地。剛進了後山,就見一堆桃紅柳綠、淺紅深碧朝山口湧了過來。
“哎呀!果真是個妹妹!”小桃紅跑得最快,她素來不怕白書,見著了人直接朝陳宛梨而去。
陳宛梨還沒有回過神來,小桃紅已經拉起她的手,親親熱熱地喊妹妹了。“妹妹是哪裡來的呀?本體是什麼呀?芳齡幾何呀?婚配不曾呀?”
這一串問題都快把陳宛梨繞暈了。等她回過神來時,身邊聚集了更多的姐姐妹妹,都是些風流美人。
有一個美人最是清冷,一雙遠山眉,一雙寒星目,穿的是月白衣裳,長髮披肩,遠遠地看著她們。
正是清晨,山林裡水霧深重。陳宛梨朝她那裡望去,看不清她的表情,身影也越來越模糊。當真是“月淡碧雲籠野水”,完完全全是畫中的人。
小桃紅見她痴望那邊,瞭然一笑,說:“那是咱們三清山的第一大美人兒,名瓊英,號九疑仙人。她看上去是個冷性子,實則是個熱心腸,而且啊——”
小桃紅說到這裡,神秘一笑。
陳宛梨看向她,等她下半句話。
小桃紅接著說:“哎呀!奴家不好意思了!”她本來就面帶春色,這時害羞起來,更是恍若桃花盡開,春風襲人。
一旁的女妖們都跟著笑得花枝亂顫。
宛梨不解地問:“姐姐這是怎麼了?”
有個膽大的女妖,眼角眉梢英氣十足,笑著說:“她自然不好意思了,那是她的相好。”
這話一出,眾女妖笑得更加放肆,紛紛打趣小桃紅。
這邊女妖們玩得開心,男妖們就不樂意了。先前那稚齡小童一臉不滿地向白書抱怨:“你瞅瞅、你瞅瞅這幫女妖精!青天白日的,言行卻放蕩不羈,成何體統,成何體統?”他本來面相上是個稚子,說起話來卻十足像個酸儒。
有男妖隨聲附和:“野老說的是啊,你看自從咱們搬了過來,男妖的地盤兒是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吃得是越來越少、越來越少。還有那小桃紅,搶了我的瓊英不說,還四處炫耀!簡直是!簡直是!”他越說越氣,到後來竟開始哭起來了。
有的男妖同意他前半句,不接受他後半句:“你可不要亂說話!分明是你的瓊英拐走了我們的小桃紅,怎麼能反打一耙?”
他這話一出,有許多男妖紛紛響應。
於是,男妖這邊也開始群情激昂,分成兩大陣營。
白書表示,他真的很心累。
趁眾妖正酣戰時,白書準備偷偷溜走。誰知剛退了半步,野老從背後拍了他一下。白書無奈地想,為什麼都喜歡從背後拍我?
野老悄聲問道:“白書,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他語氣十分凝重。
白書轉過身去,席地而坐,問:“什麼事?你問吧。”
得了白書的首肯,野老邪魅一笑,湊到他耳邊,輕聲問:“這個女妖精,是不是你那啥?”
白書震驚了好一會兒,終於回過神來問野老:“你想什麼呢?你從哪裡開始瞎猜的?”
野老見他面色震驚,很是享受地觀賞了片刻,這才悠悠地說:“前天夜裡你去琴閣了吧?我看見了,還給她帶了丹藥。”說完,一臉得意地看著白書,滿臉都寫著“快誇誇我,我這麼聰明”。
白書扶額長嘆,說:“不要瞎猜好嗎?她形體未穩,帶她騰雲駕霧容易出問題,我這才去拿了丹藥。至於琴閣,我就是很久沒去了。”後半句話聽起來是沒什麼問題,但是說到琴閣時,他似乎有點兒底氣不足。
野老當然不信,於是用手指戳了戳他,接著說:“你不要藏著掖著,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白書又試圖向他解釋清楚,誰知野老是鐵了心的不相信。
白書無奈道:“其實琴閣裡面什麼都沒有。”
“騙人!”野老大叫著跳開,“你自己說琴閣裡面是你‘那啥’!”
白書看向他,說:“但是,我從沒說過‘那啥’是啥,因為根本就沒有‘那啥’。”
野老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似乎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
白書看著他,心情不能更鬱悶了。於是,趁他還沒回過神來,趕快溜掉了。
這三清山的妖怪,看起來好像都歸他管,但是白書心裡清楚得很,這都是一群磨人的小妖精,沒有一個省心的。臨走時,白書特意來看眼陳宛梨,心中默唸,希望這個能省心一點兒吧!
每個到了三清山的妖精,都得領點活兒幹,比如說,幫忙打掃林區衛生、幫忙派發會員福利、或者去三清觀裡充充人氣,刷點兒客流量。
“這個陳宛梨,該怎麼安排呢?”白書看著自己手中的名單,頓時犯了難。
“打掃衛生有野老了,刷流量有小桃紅的閨蜜團了,派發福利是瓊英的活兒,挑水種菜是那幫男妖的活兒……那這個陳宛梨,做些什麼好呢?”白書努力回想宛梨的特長,似乎並沒有。長得漂亮?算了吧,這三清山上的女妖沒有醜的;法力高強?算了吧,修煉了百餘年還形體不穩。想了半天,白書終於想起來,她很喜歡看綜藝!
“啊!這樣就可以了,先推薦她去考人間簽證和英語四級,這樣就可以來當我的助手了!”白書不禁要為自己的機智點讚了,“白白加班這麼多年,終於要有一個助手了,終於可以休年假了!”
白書高興地跑出門,拉住路過的小道士:“那誰,你幫我把新來的那個陳宛梨叫過來,就說會長找她有事兒。”
小道士早聽聞三清山要來新成員,這會兒正好奇,所以,喜滋滋接了這個任務。
“找我?會長?”宛梨有點兒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小道士,畢竟她並不知道會長是誰。
女妖們在旁邊笑得意味深長,你擠我來我擠你地打情罵俏。
小道士不敢抬頭看她們,臉都羞得通紅,臨走時還說:“要儘快哦!會長說有要事相商。”
小道士前腳剛走,後腳女妖們就擁了上來。只見一黃衣女妖從袖裡掏出一個錦囊,神神秘秘地附在宛梨耳邊說:“關鍵時候,拆開它!”
宛梨有些不明所以,眾女妖的態度又曖昧不清,便小心地接過,一臉忐忑地去找會長去了。
“哎,小葵花,你剛剛給的是什麼東西?”小桃紅立馬湊到她跟前兒問。
小葵花壞笑了一下,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什麼,二妖竟哈哈大笑起來。
傳話的小道士臨走前給她指了路,說門口貼了“特別事務辦事處駐三清山特派處”的就是會長的辦公室,但是陳宛梨沒想到那一行字跟蒼蠅大小,害她晃悠半天才找對地方。
耽誤不少時間,陳宛梨有些惶恐,推門時小心翼翼:“會長,聽說你找我?”
“嗯。”
這聲音好耳熟,陳宛梨抬頭一看,正是白書端坐在辦公桌前。
白書示意她坐下,將考取人間簽證的文件交給了她。
“我上回看你很喜歡綜藝,所以猜你對人間文化了解比較深,所以我建議你去考取人間簽證。”
“人間簽證?”陳宛梨一頭霧水。
白書解釋道:“正常來說人妖殊途,不能廝混。但是呢,人類能生產出很多對妖精有用的東西,比如說最傳統的硃砂符紙,咱們學符術必備的。然後呢,還有一些女妖們比較偏愛的化妝品、護膚品。還有就是咱們現在歸中央管理,得定期向中央彙報情況、參與兩會。
所以,妖精不能完全不下山,但是下山後萬一露餡兒怎麼辦?於是,中央決定通過考取人間簽證的方式限制下山妖數。只要考取人間簽證,你就是國家機關的一員了,每月發放1000元生活補貼,還有其他的福利,待遇非常好。”
宛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只有考了簽證才能拿工資嗎?”
白書笑道:“當然不是,但是考了簽證之後就是體制內的人了,你懂的吧?”
宛梨表示:“其實我並不懂。”
突然,她想起小葵花給的錦囊,讓她在關鍵時刻就打開。現在不就是關鍵時刻嗎?她忍不住要給自己的機智點贊,笑道:“會長你先等一下哈,我先看個東西。”
陳宛梨迅速從衣襟裡掏出了錦囊,然後在白書的注視下把錦囊裡的東西取了出來——安全套。
“WTF!”陳宛梨的內心很崩潰,說好的錦囊妙計,為什麼變成了避孕套?
白書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原以為是個省心的,沒想到思想這麼開放。
“會、會長你聽我解釋,這個東西不是我的。”眼看白書變了臉,陳宛梨一把丟開安全套,試圖向他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白書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說:“不用了,我都懂的。你畢竟是個成年人了,對自己負責很重要。”
陳宛梨一臉迷茫,會長是不是誤會得有點深?
白書又說:“你比較熟悉人間事務,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這樣,我對你也就更滿意了。只是,沒想到你對人間熟悉到了這種程度,比我想象中的更深入。”
話聽上去沒問題,但是白書那一臉沉痛的表情,讓陳宛梨看著很難受。
她決定還是講清楚比較好,忙道:“會長你聽我說,這個東西它真的不是我的。我雖然喜歡看綜藝和電視劇,偶爾也看看小黃片,但我發誓我的思想還是很純潔的,人家還是……這個東西是——”
白書舉起了右手掌,示意她不用再說了。他站起來,將身子探過辦公桌,按住她的雙肩,深沉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懂的。”
說完,從辦公桌後走出來將她往門外一推,說:“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為止,我說的事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
然後,“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喂!會長!會長,你聽我解釋啊!”陳宛梨堅持不懈地敲著門,這個會長內心戲這麼多,誰知道他會想到哪裡去。
“你這樣沒用的。”路過的虛言道長如是說,“這個門上是我親自下的隔音符,你叫再大聲,他都聽不見的。”
陳宛梨回過頭去看他,穿的倒是規規矩矩的道士服,但是這一頭板寸和這挺得板正,跟小白楊似的身板兒是咋回事?
似乎是讀懂了宛梨的內心戲,虛言道長邪魅一笑,說:“為了體驗人生,前一段時間我剛退伍回來。”
看著他那邪魅一笑,陳宛梨只能默然無語,為什麼大家的內心戲這麼多,還怎麼在一起好好玩耍?
桃李無言花自紅
自那日白書誤會後,陳宛梨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眼前。好幾次白書想要同她商量考取人間簽證的事,都被她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開。白書對此很是鬱悶,忍不住向野老抱怨:“你說說,我就是找她商量點兒事,她躲我做什麼?”
野老在眾妖之中,年紀最長,平日裡或許有幾分不正經,但是關鍵時刻還是靠譜的。白書是這麼以為的。
野老沉吟片刻,仔細問起當日的情形來。
白書事無鉅細一一說給他聽。
野老聽完他那一段描述,恍然大悟,笑道:“你看你每日忙著收拾爛攤子,腦子都變呆了。”
“這話從何說起?”白書皺著眉頭,不明白他又是從哪裡得來的結論。
野老咧嘴,嘿嘿笑:“那花妖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你還沒看出來?”
他是個童子形象,如今做出一副地痞流氓色眯眯的表情,讓白書止不住想揉眼睛。
“她說那東西不是她的,想必人家也不是這個意思。”
白書不以為意。
野老氣得狠拍了三下他腦袋,說:“你看你不是個呆子還是什麼?她說不是她的,你就信那不是她的?既然不是她的,那是誰的?她初來乍到,哪個妖怪要同她鬧著玩嗎?”
這一連串激烈的發問讓白書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野老趁熱打鐵,又說:“我同你講,女人啊,尤其是這幫女妖精,都是欲拒還迎的。這個事情,其實,就是一個暗示!”
性暗示?
經過野老的一系列分析,他最終得出這麼個不靠譜的結論。
白書有些難以置信,猶猶豫豫地說:“這件事情恐怕不簡單。這麼的吧,我過幾天再去找她。今天就這樣吧,我一會兒還得下山買東西,先走了啊!”說完,他就消失了。
野老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想了半天,決定去找小桃紅商量。
“小桃紅,快過來——”野老遠遠地看見小桃紅,就大聲招呼她。
小桃紅正同瓊英說著話,見野老招呼她,理也不理,對瓊英抱怨道:“這老小子,每日夥同那幫男妖說我的壞話,還以為我不知道!哼!今日我偏不理他。”
野老見她不搭理自己,又屁顛屁顛地跑到她跟前去問:“好你個小桃紅,做什麼不理我?”
小桃紅瞥了他一眼,就是不開腔。
瓊英只好打圓場說:“野老今日來,有何貴幹?”
野老見瓊英肯理她,就一五一十地把話說了:“我同你們講,這次白書能不能順利找到道侶,就看咱們的了。”
他這話說完,小桃紅立馬來了興致,拉住他的衣袖問道:“這麼說宛梨妹妹就是他‘那啥’了?”
野老順嘴就說:“我親自打探的消息,那還有假?”
他把上回白書說的“沒有那啥”的話全都丟後腦勺了。
小桃紅興奮地對瓊英說:“這可是大事,咱們肯定得幫忙啊。”說著,又轉過去問野老:“你說吧,這回要我們怎麼幫忙?”
三個腦袋湊一堆,嘀咕了好半晌,終於商量出來。
三妖俱會心一笑。
陳宛梨在道觀內詢問考取人間簽證一事,上回白書找她去,把這個文件交給了她,只說讓她考,卻沒說怎麼考。
虛言道長對此事略有經驗,於是主動請纓,為她講解:“這個人間簽證考取難度不低,但是呢——”
“但是什麼?”
虛言道長故意要吊她胃口,語速放得很慢:“每年的試題啊,其實呢,都是有規律可循的。”
他說有規律可循,陳宛梨立馬雙眼放光:“當真?什麼規律?”
虛言道長卻不說話了,只微笑著看她。
陳宛梨頓覺不好,這道長莫非是個吃妖的魔道?
虛言道長見她面色不對,立馬說:“你不用擔心,我們三清觀的道士都是有上崗證的,我絕不會對你不利的。但是——”他畫風一轉,聲音嚴肅起來:“你要是想拿到簽證,就先告訴我你和白書是什麼關係?”
說最後一句話時,他突然把腦袋伸到宛梨面前,語調也拔高了一個度。
陳宛梨嚇得一聲尖叫,一巴掌對著他的臉拍了過去。等打完人後,才發覺大事不好。
“道長,道長你沒事吧?”
虛言道長被她那一巴掌打的腦袋發暈,半天沒緩過神來。
陳宛梨急忙向前,把他扶起來。她看他臉上出現一個鮮紅的五指印,又半天沒回話,心虛地自言自語:“該別是打傻了吧?”
“你才傻了呢!”似乎是為了反駁她,虛言道長立馬站了起來,一臉氣憤地指著她:“好你個陳宛梨,你果真和白書那廝有一腿!”
陳宛梨懵逼臉,一時沒弄清他的腦回路。
虛言道長又接著說:“一定是白書那廝讓你故意來接近我的,對吧?哼,為了報上回的琴閣之仇?好重的心計,你們這二妖!”為了表現出他的憤怒和難以置信,虛言道長一直用他那雙眯眯眼死死地看著宛梨。
“我都沒搞懂你在說什麼。”宛梨無奈地說,“我同白會長之前根本不認識,我也不知道什麼琴閣。”
“不認識?那他為什麼拿丹藥給你?”虛言滿臉的不相信,辯駁道:“我親耳聽見野老說的,拿的是九轉還魂丹!”
宛梨忍不住扶額長嘆,無力地解釋道:“那不是九轉還魂丹,就是固形丹。”
“不可能!那天晚上他去了琴閣,你怎麼解釋?”
“我哪知道怎麼解釋,我都不知道琴閣是什麼?”
陳宛梨對此很是無語。那日,她找白書出了大丑,回去後,特意去問了小葵花送她那種錦囊是什麼意思。誰知小葵花故意要賣關子,說是去了琴閣就知道了。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琴閣是個什麼地方!
虛言道長見她一臉無奈和茫然,不似作偽,又試探性地問:“你當真不知琴閣是個什麼地方?”
“我真的不知道。”宛梨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場。
虛言眼珠子一轉,又問:“那你,想不想去琴閣看一看?”
他這話問到了點子上,眾人不停在她耳邊提起琴閣,鬧得她很好奇這琴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陳宛梨重重地點點頭:“想。”
虛言道長又恢復了往日模樣,笑著說:“琴閣的鑰匙在白書那裡,除了他能進去,別人都進不了。但是,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拿到琴閣的鑰匙。”
陳宛梨聽了前半句本來有些灰心,聽見後半句,又頓時燃起希望來。但是,這虛言道長行為乖張,不知道一會兒又要提出什麼要求來。
虛言道長並沒提什麼要求,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每月十五,白書必進琴閣。他對你有情,你只需身著白衣,在琴閣後的小竹林裡撫一曲《鳳求凰》,他自然對你另眼相看。此後,你再提出進琴閣的要求,他斷然不會拒絕。”
“這麼簡單?”陳宛梨有點兒不敢相信,白書這麼好騙嗎?
虛言笑著說:“別的人當然不會這麼簡單,但是白書對你有情,由你來做自然要簡單許多。”
宛梨不解地問:“白書對我有情是什麼意思?我怎麼沒看出來呢?”她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和白書僅有過的幾次接觸,完全看不出來白書對她情根深種。
虛言回她道:“等你進了琴閣,自然就明白了。”
陳宛梨只得把心頭疑惑全數壓下去,又想起人間簽證的事來,便問他:“那我這簽證的事情怎麼辦?”
虛言道長似乎早就忘了他原是要說簽證的事,於是一臉不在乎地說:“簽證的事情還不好辦?只要你報名我們三清觀人間簽證速成班,保你三個月後順利考下。”
宛梨心中警覺,說:“你是不是打算忽悠報班來著?”
虛言立即糾正她:“瞎說什麼呢?這可不是忽悠。我們三清觀人間簽證速成班可是有正規執照、官方授權的!”
宛梨已經不想再聽他胡扯了,打斷他道:“道長,你去忽悠別人吧,我還是等白書回來去問他好了。”隨即,揮揮手就走了,只給虛言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虛言道長只能無奈地搖搖頭,新來的妖精似乎一個比一個精明,不太好忽悠啊。
陳宛梨走後不久,野老從偏殿繞了進來,興奮地問:“如何?她信了嗎?”
虛言驕傲地說:“貧道親自出馬,她就是不信也得信。”
兩人目光相接,會心一笑。
彩筆新題斷腸句
陳宛梨等了好幾天,白書才回來。她一看日子,正是十五。雖然她心裡也不大相信虛言道長的話,但是對這琴閣著實好奇不已,於是,決定晚上還是去看一眼。
白書每到十五必去琴閣,這是三清山眾妖眾道士都知道的規矩。從前也不是沒有妖精想跟著進去看一眼,但都被白書轟走了,連琴閣裡面的佈置都沒看清。只有虛言道長進去過,但是他絕口不提看見了什麼,只說同白書自己說的“那啥”有關。
關於“那啥”,的的確確是白書親口說的。
從前在神農架時,這琴閣就有了。眾妖都問他裡面是什麼,他只說是“那啥”。後來到了三清山,白書又把這琴閣搬了過來。他法力高深,一般精怪不敢與他抗衡,何況,手中還有一隻乾坤袋。這乾坤袋可是稀罕物,據傳可吞天吸海,搬一座琴閣對於他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難事。
琴閣裡的“那啥”一直是眾妖的第一未解之謎,野老懷疑那裡面是個人,而且是個女人。
野老的懷疑不是毫無根據的,他跟隨白書最久,法力僅次於白書,對白書的往事是最瞭解不過的,但唯獨有一段時間例外。
白書曾與某位大羅金仙大戰過一場,此後法力全無,被迫在人間蟄伏了百年。這一百年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白書隻字不曾洩露過。只是他回來時,手裡拿了一根梨花銀簪,讓野老得以窺視一角。
關於“那啥”是個女人的猜測,也就在眾妖口中流傳起來。
白書回來不久,陳宛梨就推開了他辦公室的門。
“會長,我想問問上次你說的人間簽證的事。”不怪陳宛梨對這簽證這麼痴迷,山中歲月長這句話不是騙人的。每日除了同眾女妖們八卦一下山裡的家長裡短,就是看小桃紅同瓊英恩恩愛愛,再不然就是不停地被試妝,洗了又化、化了又洗。這日子過得很是無趣。
白書再見她還是有點尷尬,不敢抬頭看她,只埋頭假裝處理公務,說:“是宛梨啊,有什麼事情嗎?”
陳宛梨見他態度有異,打量了他半天,回道:“我來是想問問人間簽證怎麼考?”
白書“啊啊啊”了半天,就是不肯抬頭看她說話。
陳宛梨心想:這莫不是在害羞?
一看他耳朵,果然紅了。再看他故作忙碌的樣子,分明有鬼。再一想到虛言道長曾說的那番話,不由信了幾分。
這也太萌了!陳宛梨心想:遇見喜歡的人會耳朵紅,不敢看對方的臉,難道說這幫活了上百年、上千年的老妖怪都這麼純情?
難以置信!
白書感覺到她一直在看著自己,有點兒不自在地扭扭脖子,說:“這樣吧宛梨,你先等我把這一堆公務處理完了再去找你,好不好?”說話的時候,還是在埋頭寫字,不敢看她。
陳宛梨看他那不自在的樣子,越看越萌。白書本來就長了一張少年臉,故意板著臉的時候怎麼看怎麼好玩。她以前怎麼沒發現這會長大人這麼好玩?
陳宛梨心裡暗暗可惜,一定是最開始的時候他太兇了,震懾到了她。
她從辦公室裡出來,沒走幾步就碰上了小桃紅同瓊英。兩美人一粉一白,看上去倒也協調。
小桃紅扭著腰肢朝她打招呼:“宛梨妹妹,又去找白書了呀?”
她這麼說是因為這幾日陳宛梨只要得空就去白書辦公室,看他有沒有回來。但是小桃紅聲音嬌軟,很是引人注目。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陳宛梨就見四周的小道士們偷偷朝這裡看。
她在心中長嘆一聲,卻也沒多解釋,只笑著轉了話題:“桃紅姐姐同瓊英姐姐要去哪裡?”
瓊英比小桃紅正常不少,笑著答道:“正要去找你呢!真是再巧合不過了。”
陳宛梨有些吃驚:“姐姐找我做什麼?”
小桃紅神秘一笑,湊在她耳邊悄聲問:“今晚十五,白書肯定要去琴閣,你想不想去?”
陳宛梨看了她一眼,回道:“想當然是想的,只是——”
只是還沒完,就被小桃紅打斷了:“只要你想,姐姐們自然幫你達成心願。”
說完,就從衣袖中取出一截香來,笑得自信張揚:“這是瓊英特製的冷香,取名叫暗香疏影,能惑人心智。哪怕白書他法力再強,也逃不了。”
聽見瓊英也參與進來,陳宛梨有點沒反應過來。
倒是瓊英以為她擔心暗香疏影的效果,安慰她說:“放心吧,這香的效果我們已經用野老實驗過了,絕對好用。”
小桃紅也接話說:“你只需在撫琴時,點上它,他聞到了,保管會對你言聽計從。”
說完,她就把香偷偷地塞進了陳宛梨的衣袖裡。然後,跟瓊英對視一眼。兩人笑的有些神秘,手牽手一起走了。
陳宛梨隔著衣袖摸著那柱香,心裡覺得十分好笑。
夜深人靜時,陳宛梨悄聲朝琴閣走去。她既沒有帶琴,也沒有帶那柱暗香疏影。
她到時,白書已經在門口等了許久了。和往常一樣,白書還是白衣烏
發,眉目清朗。明明見過許多次了,但是這次陳宛梨卻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月正圓,月光疏疏散散地灑在他身上,又平和又冷清。
“你來啦?”白書說。
陳宛梨腳步一頓,心知他是發現自己了。於是,乾脆地從竹林後走了出來。
白書見了她,也不覺驚訝,反而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說道:“我猜你肯定要來的。就算沒有野老和小桃紅攛掇你,你自己也肯定想來看一眼這琴閣是什麼地方。”
他一語中的,陳宛梨不打算再隱瞞,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嗯,我總聽他們說起琴閣,不由得有幾分好奇。”
白書無奈地笑道:“是我不好,我早該把事情說清楚的,如今卻把你牽扯了進來。”
他看向宛梨,陳宛梨也看著他。
白書心知她是一心要來探個究竟,於是長嘆一聲,說道:“這事情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過了這許多年,我自己漸漸也就放下了。如今你要來看,就進來吧。”隨即推開門,進去了。
陳宛梨緊隨其後。
琴閣裡面其實什麼都沒有,因此顯得很是空蕩。但是最裡面,有一副畫像,是個女子,挽了高高的髮髻,簪了一枝梨花,
陳宛梨不解地問:“這是?”
白書回道:“這是我歷的一次情劫。你同她有點像,但是不一樣。”
陳宛梨若有所思地看著那畫中女子,算不得天姿國色,只是一雙眉目尤其多情,顯出她的風韻來。
白書又接著說:“這事情已經過去有百餘年了,我早就看開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怎麼說出來,你來了也算是個好機會。”
陳宛梨點點頭,問:“你去找過她嗎?”
白書笑著搖搖頭,說:“我們的姻緣已經了結,再去糾纏她無疑是害了她。”
陳宛梨定定地看著他,彷彿重新認識了眼前這妖。不是那個內心戲很多、喜歡腦補喜歡吐槽的白書,也不是白日裡那個可愛到她想揉臉的白書,現在他全然是另外一個人,有一點小孤獨,也有許多故事可讀。
白書迎著她的目光,說:“宛梨,你去考簽證吧,來我身邊做助手,我需要一個助手。”
他當然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但他也清楚自己並不是一時興起。也許是她同畫中人有幾分相像的原因,也許是野老天天在他耳邊唸叨的原因,也許是他自己的原因。
“嗯。”陳宛梨輕輕應道。
遠風吹散又相連,十二晚峰前
十五那天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陳宛梨和白書一字不說。他們雖然不說,野老同小桃紅他們也能感覺到氣氛變了。
這日陳宛梨正要去找白書,小桃紅先把她攔住了:“宛梨妹妹,籃子裡裝的是什麼呀?”
小桃紅語氣曖昧,又故意朝她擠眉弄眼,把宛梨給逗樂了。
趁陳宛梨掩嘴笑的時候,小桃紅迅速掀開了籃子的一角,裡面端端正正地放著一碗紅豆沙和核桃酥。她瞭然一笑,陳宛梨心中暗叫不好。
“好妹妹,同姐姐講講你這東西是做給誰吃的?”小桃紅美眸含笑,一臉的不懷好意。
陳宛梨正想辦法搪塞過去,一堆姐姐妹妹們就從樹後冒了出來。
“還能是誰的?自然是做給白書的!”一女妖高聲道。
眾女妖紛紛捧場,圍著陳宛梨,七嘴八舌說個不停:
“妹妹打算幾時辦喜事?”
“可別忘記請我們吃喜酒呀。”
“對呀,對呀,咱們姐妹們等了好久了。”
……
陳宛梨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道:“姐姐們饒了我吧,那都是沒影的事兒。”
這回小桃紅不高興了,蹙眉道:“好啊,姐姐們幫你拿下白書那個呆子,事到如今,竟還不肯請我們喝一杯喜酒,妹妹這事情做得忒不厚道了!”
“就是啊!”
“就是就是,忒不厚道了。”
“小白眼狼,不管不管,反正我們要喝喜酒的。”
……
女妖們你一句我一句,鬧騰個不休。
陳宛梨這邊不好受,白書也很不好受。
一大早,野老就將白書叫起來,說有要事相商。
等白書到地方一看,男妖們都群情激昂地問他幾時辦喜事,吵著要喝喜酒。還有男妖嚷嚷著要白書傳授找媳婦兒的秘訣,還要他和五臺山妖精管理協會辦一場聯誼舞會。
白書被吵得一個腦袋兩個大,趕忙喝止了:“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吵!聽我說——”
男妖們很快安靜下來,紛紛看向他。
白書心知自己跟陳宛梨只是互有好感,還不到成婚的地步。可這事告訴他們,他們肯定也不信。
因此,眼眸一轉,決定先順著他們的意願來。他咳嗽了兩聲,沉聲道:“辦喜宴的事,待我同宛梨商量之後,再通知大家。至於聯誼舞會的事情,我已經向大長老提交了申請,如今只等五臺山的回覆了。”
“這樣好,這樣好!”
眾男妖的情緒很快被安撫下來,只有野老很不滿意地問:“白書,你是不是該特別犒勞我一下?”
白書見他一臉邀功的表情,恨不得來兩下解解氣。這傢伙起鬨鬧事是最擅長的,好事不見做過幾件。還想要犒勞?
白書冷笑:“當然可以,既然你這麼熱心,那麼協商聯誼舞會之事,全權交給你了。”
這是辛苦活兒。
野老仰天長嘆,正要拒絕,白書已經轉身走遠了。可惜,他不走運,迎面一行道士走過來。
打頭的是觀主虛靈道長,留著幾縷長鬚,頭髮已經白得差不多了。
虛靈道長笑得親切自然,正像同晚輩寒暄那樣問:“白書啊,你看你什麼時候辦喜事啊?操持喜事的話可以交給我們三清觀,官方授權有保障!”
白書現在只想躲開他們,於是一個法術就消失不見了。
他不見就算了,還連帶著把陳宛梨也帶走了。
眾女妖們沒了可調笑、可八卦的對象,心情鬱悶得不是一點點。
白書和陳宛梨正躲在杭州。
陳宛梨雖然沒有人間簽證,但是他有,帶著她也不算違反規定。
兩妖打算先在杭州躲一段時間。正好趁著春光明媚,好好出去看一看,順帶培養感情。
“你要是不回去,三清山的事務怎麼辦?”
陳宛梨突然想起這件事來。
白書無所謂地擺擺手,說:“沒關係的,我早就同大長老打了招呼,他過幾日會派另一個人去的。”
“那你豈不是下崗了?”
這個問題倒把白書難住了,他沉吟片刻,回道:“也不算是下崗吧,只是換了個職務而已。”
“哦?”陳宛梨有點兒好奇,“這回換了什麼職務?”
白書看著她雙眼發光的樣子,覺得好笑。於是,不自由自主地捏了捏她的鼻頭,說:“這次是特別監察員了,專司督察一職。”
陳宛梨點點頭。
兩妖如今正手牽著手繞著西湖轉圈。
走到一片綠蔭下時,陳宛梨忽然駐足看他:“你知道姜夔那首詞嗎?”
白書不解地問:“哪首?”
陳宛梨笑著答:“長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
白書含笑又問:“所以呢?”
陳宛梨踮起腳尖,吻了下他的唇,淺笑嫣然:“景美,人美,心也美。”
白書擁住她,溫柔應了一聲:“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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