譴責不是目的 正視自我才有力量

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著”,歡迎繼續閱讀。這裡或許有個文藝片,這裡或許有個恐怖片。不知道你會悶到睡著,還是嚇得更睡不著。

今晚要講的電影令人深思。一個13歲的女孩誤以為強姦是愛情,她在48歲的時候重新審視了這段往事。

詹妮弗·福克斯的《信箋故事》(The Tale)在今年的聖丹斯電影節首映後,埃克斯劇院的男士洗手間鴉雀無聲。赴會聖丹斯超過十年的影評人Jordan Hoffman表示,該洗手間從未在主要影片的放映後如此安靜,一團嘈雜才是它的常態。

十三歲小女孩的性侵故事被包裹在愛、尊重、信任、詩歌、陽光、夏天、馬匹、爐火和擁抱中,在時間的作用下成為紀錄片導演詹妮弗·福克斯(勞拉·鄧恩飾)重要的人生記憶。

谴责不是目的 正视自我才有力量

像大多人對待記憶的方法一樣,中年忙碌的福克斯已經很少回憶起這段往事。但她為這段回憶貼上明確的標籤,堅信馬術教練Mrs.G(伊麗莎白·德比茨基飾)與田徑教練Bill(傑森·雷特飾)是她最重要的啟蒙導師。她曾迫不及待地在他們的鼓勵下形成獨立人格,品嚐愛情和禁果的滋味。

這段記憶對福克斯的影響,比她認為的更大。日後她拍紀錄片,在大學任教,對女性課題尤其感興趣。她在鏡頭後詢問各國女性對性的看法,鼓勵學生不要懼怕挑戰這類話題。福克斯不需要婚姻和孩子,她與訂婚三年的男友生活在一起,在此之前盡情追求性和愛,漠視社會道德的紅線。

Mrs.G和Bill在福克斯十三歲那年教會她的自由和詩意,以放縱蔑視古板,性愛召喚自我,很大程度上造就了今天的福克斯。

但回憶會騙人,即使13歲的福克斯相信自己和Bill是“戀人”關係,她的心頭仍有一絲狐疑。身體比心靈更誠實,每次性交後她都產生嘔吐等強烈不適。但這些都被放進回憶抽屜的最隱蔽處,用“愛”將其掩蓋。

谴责不是目的 正视自我才有力量

福克斯的母親(艾倫·伯斯汀飾)卻執意要把往事挖出來見光。她在整理舊物時發現了女兒13歲時的作文,意識到這篇得A的虛構作品很可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關於陳年的性侵案,社會的常情通常是閉口不提。人們總以為恥辱和後悔最應該的去處是遺忘的垃圾桶,重提意味著再次面對不堪,新鮮的創傷將比當年的更痛。

但福克斯的母親很另類,她屢屢打電話逼問福克斯,想知道她當年是否真的遭受性侵。做母親的已經做好自責的代價,但福克斯沒有。

與精神導師Mrs.G和Bill相遇之前,福克斯是富裕家庭不起眼的長女,缺乏關愛又被嚴格的家規束縛。Mrs.G和Bill肉體的健美和精神的力量對福克斯有極大的吸引力,更妙的是二人亦對她刮目相看,主動告訴她二人有婚外情。

如果性愛烏托邦的前提是自覺自願,那麼無可厚非。但福克斯當年僅僅13歲,她的獻身帶有示好和渴望證明自己的色彩,她的年紀亦不足以分辨性和愛。即使沒有法律和道德約束,這場三人行的愛情遊戲亦是不對等的。

基於回憶會騙人,而人往往願意選擇性回憶往事,詹妮弗·福克斯讓成年福克斯和13歲的福克斯(伊莎貝爾·內利瑟飾)當面對峙,攜手走向記憶深處。

利用童年福克斯和成年福克斯的雙重視角,隨著一遍一遍朗讀那篇作文美麗的開頭,蒙太奇連接起閃回的記憶和當下。同時,成年福克斯循著線索一一拜訪當事人,試圖從Mrs. G、Bill和那個暑假在場的其他姑娘們口中探知真相。

福克斯用複雜的時間及身份(13歲和48歲)切換還原記憶運作的方式。她讓記憶打架,扯出蛛絲馬跡的線索。

小女孩相信她與兩位成人之間是超越世俗的愛,成年福克斯則開始質疑愛與愛的方式。但她拒絕接受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害怕因此顛覆今日為人的基礎。

影片的結尾,成年福克斯在頒獎禮上當面對峙Bill,真相令在場所有人震驚。在洗手間裡,她和童年福克斯再次相遇,二人和解,輕輕地蓋上回憶的蓋子。

除了與童年時的自己和已經老去的當事人們對峙,福克斯還為自己“製造”了和當年美豔的Mrs.G對峙的機會,以成年人的身份。在另一個場景中,Mrs. G掛掉童年福克斯的電話後冷冷地說了一句:“傻女孩”。這些溢出現實邊界的場景暫時地從上帝視角告知觀眾真相——Mrs.G和Bill對福克斯的根本不是愛,她只是他們玩樂的一部分。

谴责不是目的 正视自我才有力量

真相在一次次的閃回和對峙中推進,福克斯誠實地接受了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她的母親也嚐到當年未保護好女兒的悔恨。

但記憶的確是很難捉摸的東西。成年的福克斯見到老年Mrs.G和Bill,兩位“導師”早已沒有了青春肉體的魅力,精神上的力量看起來也不存在。但真相的衰敗沒有改變回憶的畫面。從始至終,那年夏天的馬場在鏡頭下(記憶中)都是美的,導演福克斯從來沒有想過篡改這種美,即使拍攝這部影片時。

承認遭受性侵的同時認可它也有非常美好的一面,對自己不起眼的人生產生過巨大的力量,吸掉觀影人聲音的正是這種誠實。在對錯的天平上,福克斯沒有不假思索地站隊“對”的一邊,去反省從童年經歷吸收到的養分是否讓自己建立了錯誤的人生觀,濫交、不婚、不育是否從一開始就錯了。

她站在一個更微妙的位置,既勇敢地譴責了兩位導師,也沒有否定自己的人生。她只是道出人生的複雜,卻比徹底的譴責更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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