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臭 趙國卿

四十多年前,瀋陽皇姑區北行奶奶家的那條雨滴衚衕只有星崩的五六戶人家,多老幼病殘,平日只聞鍋碗瓢盆碰撞聲和呼喚孩兒回家吃飯的牽掛聲,時光多在安靜中流淌。

偶爾,也有巴掌的啪啪聲夾雜著哭喊聲打破寧靜,給淡淡的生活撒了把鹽。那是衚衕堵頭的小臭家舌頭在碰牙,不過每回捱打的都是小臭,胖媳婦劉彩霞的臉上總是掛著勝利的微笑。她白白胖胖,人高馬大,小臭不是對手呢。

小臭姓劉,叫啥大名已記不清爽,因三天兩頭常挨媳婦打,左鄰右舍怒其不爭,送綽號小臭。

小臭長相也很委屈,茄子臉,小鼻子,小眼睛。尤以眼睛為奇葩,細眯眯,只剩一條肉縫,用手扒開才能透出一絲光亮。衚衕裡的老人都說他窩囊,長得憋裡八屈,沒人樣兒。小臭呢,也叫屈,生下來就這樣,咱有啥辦法,又不能重投胎。他,煩著呢。

小臭沒啥正經營生,平日靠蹬倒騎驢餬口,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掙不了幾個錢。偏偏雪上加霜,蹬倒騎驢過北市場鐵道口時與三輪蹦子接了吻,人仰車翻,襠部遇襲,掠走了他的性功能,從此沒了陽剛,在媳婦面前就矮了三分。

小臭的媳婦劉彩霞是東方紅評劇團的演員,生得大手大腳,粗腿白臀,胖胖的臉上堆著橫肉,虎虎生威。因其平日練功,會些拳腳,小臭更畏懼幾分。

劉彩霞性大,喜叫床,夏天晚,透過窗簾就能看到她扭曲的影。不過,自從小臭斷了性功能,劉彩霞的臉總是陰沉著,一大早就趕小臭出門去拉活,腿腳稍慢,便拳腳如雨,勾來鬼哭狼嚎。

起初,小臭還敢還手,但哪裡是對手,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頓時連成了片,出門都捂著臉。打不過咱就跪著,小臭亮了白旗:"你想幹啥就幹啥去吧,咱就當沒看見。"

算你識相,老孃這一生可不能白活,要痛痛快快呢。劉彩霞理直氣壯,開始往家招男人,矬子麻桿,禿子大肚皮,還有趕馬車的車老闆兒,只要肯掏腰包,來的都是客。有時,小臭拉腳回來早了,正趕上屋裡翻雲覆雨,忙得正歡,他就抽著旱菸,噴雲吐霧,候在大門口,跟沒事兒人一樣。鄰居偷笑, 罵他長了一付王八樣兒。

彩霞好客,溫暖如春。每當好事做完後,她都要送客到大門口,手裡還緊握著一張二元的鈔票,那是她的價碼和勞動所得。掙來的錢彩霞都攢著,不給小臭分文,她說農村的孃家要修大房子,錢還差得遠呢。

那時,奶奶家衚衕的大門口有根菸囪,它與牆之間的夾縫就是咱孩子們玩彈弓遊戲的最好掩體。看到小臭那窩囊樣兒,衚衕裡的孩子們打抱不平,都想為他出口氣。

一個夏日,彩霞又送客了,客人禿頭,鋥亮泛著光,邊走還邊哼著小曲。突然,"啪"地一聲,禿子頭部中了石頭子,先是鼓起包,隨後有血滲出,漫了一臉紅。這是誰幹的?嗷嗷叫著,禿頭和彩霞衝向了大煙囪,但陣地上靜悄悄,不見硝煙,早已沒了孩子們的影。

從此,再也未見過禿子的影,彩霞送客也只到大門口,還左顧右盼,小心翼翼,做賊一般。

小臭呢,還喜歡在家門口抽旱菸,媳婦在裡面忙得歡,他聽聽聲也覺得蠻幸福。誰讓咱沒能耐呢。

還有更幸福的事兒呢,媳婦彩霞說準備攢錢給小臭治治襠下的病,畢竟小臭的身體原來還是蠻棒的,彩霞挺受用。

俺要重新做回男人了呢!小臭不停叨咕著,那襠部,還真有了熱度。

幸福,在小臭的臉上綻放。


小臭 趙國卿/文​ 也許,過段時間就會彩霞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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