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來煉丹(六)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神化的淮南王劉安煉丹故事

《淮南子》的主編把《山海經》主編害慘了

說起《淮南子》,很多人都有印象,應該是漢朝的書吧。而《山海經》應該是戰國以前的書。那麼時間在後面的《淮南子》主編怎麼能害《山海經》主編?穿越不成?別急,聽我慢慢講。

《淮南子》的主編就是淮南王劉安。按輩份來講是漢武帝的叔父輩。不過不是親的。淮南國的區域大概在現在的九江這一帶,不算大,最多隻能說是一箇中等諸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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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安像

不過雖然國土不大,劉安的志向卻很遠大。這可能和他的身世有關。劉安的家族說實在的,早就和漢帝有仇怨了。

他的祖母趙姬剛剛懷孕時,就因為受人牽連,被她的擁有者—劉邦一怒下了獄。趙姬生下劉安的父親劉長就自殺了。而他的父親劉長,自幼為呂后撫養,與呂家人走得很近。後來,呂家被滅門,劉長雖然得到了漢文帝的照顧,但早就心懷不滿,時時刻刻想搞事情。可胳膊怎麼扭得過大腿?劉長的野心最後變成了作死之路,而他偏偏性格又很脆弱,幾次失敗後,漢文帝決定給他一點教訓。結果劉長乾脆自殺了。可以說,在淮南王這支血脈中早就潛伏下了與天子爭命的血統。

在當年七國之亂中,七個同姓諸侯國聯合起來打算找漢景帝要說法。不過這裡面不包括淮南國。其實根據後來的悄息,當年劉安本來是想起兵響應的,這樣,七國之亂就會變成八國之亂。可就在這關鍵時刻,淮南國相對劉安說:“你把軍隊印信給我,我來幫你處理這事。”

劉安還真的信得過這位國相,按他的要求做了。沒想到這傢伙轉身就用印信讓人封鎖四門,阻擋叛軍。而且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朝庭來支援淮南國的平叛軍隊也到了。於是劉安這次站錯隊反而因禍得福。最後七國之亂被平定,那幾個造反的王爺不是自殺,就是被殺,國土被中央政府收回。淮南國卻沒受牽連,反而得了嘉獎。

鬼門關上走了一圈。劉安驚魂未定,從此夾著尾巴做人。不過這時由於中央政府對諸侯國的控制力度加大,幾乎每個諸侯王都居安思危,不敢造次。但劉安與其他諸侯王有點不一樣。其他諸侯王是把精力花在美酒佳餚,美女珠寶上面。這裡面最有名的當算中山靖王劉勝,他居然生養了120個兒子。加上女兒,可能人數還要翻上一倍,這才有了後來的劉備。而劉安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人家是玩學術的。

無論古今中外,盛世都伴隨著文化的興起。齊宣王的稷下學宮彰顯著東方大國的富足。呂不韋的門客三千加上《呂氏春秋》的傳世也預示著秦國未來的雄心。而在漢武帝時代,也開始了偉大的古文化復興運動。

在漢武帝之前,由於秦始皇的焚書坑儒事件,古文化遭到了巨大的打擊,而經高祖、文、景三朝的積累,在漢武帝這一代,古文化的復興達到一個新高度。無數前朝的老儒紛紛走出家門,上京應召,為達官貴人講學傳道。不過上京的不止有儒生,還有方士。

其實原因很簡單,漢朝本以黃老道立國,所以熟悉黃老之術的方士地位也不低,更兼漢武帝又是個重度修仙中毒症患者,所以也就能理解為什麼方士也在漢代的文化中心有一席之地的原因了。

於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劉安發展自己國內的文化事業,提供資金給這些文化人們做活動,搞研究,終於把淮南國建設成了與長安城南北對峙的學術中心。

和長安一樣,淮南國也雲集了不少方士。漢武帝有李少君、李少翁、欒大、游水髮根、公孫卿等人。淮南王手下的方士最有名的就是“八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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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八公雕像

所謂“八公”,就是劉安最有名的八個門客,他們的名字分別是蘇非、李尚、左吳、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晉昌。但這只是史書上的記載。而在野史上,八公不是這八位,而是八個仙人。

據說當劉安廣求天下異人時,就有八個老頭來應聘,讓看門的通傳。劉安摸不清他們的底細,就讓看門的說:“我家主人廣求能人異士,首要目標就是那些通曉長生之術的得道之人,中等也要是飽學的鴻儒,最差也得是力敵萬夫的勇士。我看幾位先生的頭髮鬍子都白完了,肯定沒有駐顏之術,又明顯沒有勇士的氣概,看起來也不象是會懂那些古書的樣子。既然你們不是這三種人中之一,我就不敢通傳。”

八個老頭就笑了:“如果大王覺得年輕就有道,年老就無能,那就讓我們變得年輕一些吧!”

話聲剛落,他們就變成了十四五歲的美少年,發如黑漆,面如桃花,星眸櫻唇,一看就象是畫裡面走下來的仙童。

劉安馬上現身,恭敬地把八位美少年請進了王府,奉他們為師,傾聽他們的教誨。

這八位仙公都是身負絕技之人,其中有一個就會煉丹。他們給劉安煉了顆丹,但劉安不敢隨便服下。估計是因為吃丹藥死的人那時都有了,那些煉丹的重金屬都是大毒,劉安不是傻瓜。

也就是這段時間,劉安編寫了《淮南子》,這是一本很有道家風骨的書,保留了很多上古神話和那時對世界的認知,可以說是一本很好的漢代典籍。它的作者其實應該是八公和其他一起工作的方士,但劉安起到了主編的作用。

這本書一出,劉安頓時火了,漢武帝也對劉安另眼相看,經常把他請到長安去請教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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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子

象這樣成為大學者似乎也不錯,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劉安可能會平平安安地象其他諸侯王一樣壽終正寢。

要怪就只能怪劉安這一支系中的作死基因太頑固了。他的兒子劉遷和“八公”中的雷被因為練武發生了矛盾,就此恨上了雷被。而感覺到威脅的雷被在劉安也不提供幫助的前提下,不得不有困難找組織,上告劉安有謀反嫌疑。

在史書中,漢武帝心懷仁慈,幾次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放劉安一馬,簡直不象是那個頒佈《推恩令》,動藩國腦筋的傢伙。怎奈劉安屢次做死,結果無事生非,反而暴露出更多的謀反細節。最後就算是他小老婆生的兒子都背叛了他,幾次上告劉安謀反的細節。終於,漢武帝下令,把劉安逮捕審問。

正史與神話在這裡又出現了奇妙的分叉。史書上記載,劉安在審判官還沒到來時,就自殺了,淮南王室幾乎被滅門。

但在神話中,也就是在這最後時刻,劉安服下了煉成的仙丹,結果不止他一人,整個淮南王府的人都成了仙。哪怕家裡養的雞和狗因為吃了散落的仙丹材料,也成了仙雞仙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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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犬升天

這樣,最後審判官連淮南王府的房子都沒見到,因為成仙的一個境界是“拔宅飛昇”, 也就是連房子都飛昇了。最後他只能無奈的聽著雲端的雞鳴狗叫,無奈地回來向漢武帝報告。

漢武帝這個修仙狂一聽,各種羨慕嫉妒恨一起湧上心頭,於是他說:“如果我能象淮南王這樣成仙的話,那麼我就把這天下至尊之位象爛鞋子一樣丟掉。”結果由於害怕其他人有樣學樣,逃離做一個大漢臣民的本分,所以史官們記載劉安是自殺的。

有意思的是,據說劉安到了天界,因為改不了王爺習氣,結果被罰去看守仙界的廁所了,一看就是三年,而且不給他任何職位,只是讓他長生不死。由是看來,成了仙的劉安生活也未必美好。

這兩種記載,我們這些受過唯物教育的人當然是相信前者。因為這世界上沒有神仙,所以有神仙的故事就是假的。因為有神仙的故事是假的,所以這世界上沒有神仙。

雖然劉安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淮南子》還在世上流傳。共分內篇二十一卷,中篇八卷,外篇三十三卷。除此之外,還有一本《淮南萬畢術》,有三章,這本書就是專門講各種法術的。不過這些法術今天的我們看來,就是各種化學物理現象。比如:“削冰令圓,舉以向日,以艾承其影,則火生。”這個是用冰作的透鏡聚焦取火的。

“取沸湯置甕中,密以新縑,沈中三日成冰。”這個是利用液體的熱運動製冰的。

如果《淮南萬畢術》保存到了今天,可能中國的科技事業要向前邁向一大步,專家們更可以宣佈中國的古科學領先世界多少多少年。可遺憾的是,它已經失落了,現在存世的只有其他一些古書所引用它的章節。

但劉安還是在一個方面對世人有著領先世界的偉大貢獻,家家戶戶都要接觸到。那就是豆腐。世傳豆腐就是他在煉丹過程中發明的。所以尊其為豆腐行的祖師爺。不過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這一稱號被毫不意外地剝奪了,原因很簡單,有兩個。其一、中國古人的確有給某項偉大發明找個高大上的祖宗的毛病,到現在並沒有劉安發明豆腐的直接記載。其二、身為剝削者的劉安又怎麼可能發明出廣大勞動人員熱愛的食品呢?其實呢,細看豆腐的製作方式,是用磨碎的黃豆汁加上膽水或石膏,植物蛋白凝結而成的。無論膽水還是石膏,都是煉丹士常用的材料,而黃豆也可以用在煉丹之中。雖然沒有劉安發明豆腐的直接證據,但由於他的身份就否認他的發明權並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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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的發明

豆子是黃色的,豆腐是白色的。這也是種黃白。方士有“黃白朮”,很多人把其等同於煉丹術,其實兩者是有區別的。雖然煉丹術的目的之一也是煉出黃金來,但其根本目的是為求長生。而且只限於“金砂”一派。而黃白朮是為求財。黃是指黃金,白是指白銀,也可以泛指黃色或白色的其他事物。

劉安死後,《淮南子》還在世上流傳,結果傳到漢宣帝劉病已的時候出問題了。

當時可能是因為社會上對黃金的需求比較大。到漢宣帝時中央已經出現財政危機—沒錢了。怎麼辦?這時,有位宗室的大臣叫“劉向”的說:“沒事,我自幼學習淮南子的煉黃白法,煉點黃金出來就行了。”

漢宣帝很相信他說的話,於是就拿出大量的資金來協助劉向做這件事。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劉向是那時很有名的一位學問家,他最偉大的成就就是和自己的兒子劉歆一起整理出版了《山海經》。

《山海經》的源頭的確在戰國之前,沒錯。可當時可能不叫這個名字。而且經過多年的變亂,早就殘缺不全了。劉向父子整理了一批相近內容的神話資料,集合出書,名為《山海經》,無論怎麼說,對中國文化也是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

正因為他是如此偉大的一個學者,所以漢宣帝相信他一定能煉出黃金。不過劉向為什麼相信劉安的法術有效?

這就涉及到前面提到的那個關鍵點了。原來,當年淮南王案子的主審官就是劉向的老爹。

從這裡我們就可以看出,劉安至少在當時的當事人眼中已經是半仙。否則,劉向他爹不會不但把《淮南子》的真本扣下來,還從小教給兒子。簡單的同情是不能做到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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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向

劉向因此學會了淮南王的鍊金術。因此他對能煉出黃金信心滿滿。

可煉了很久,還是沒成功。

這才正常,需知道,就是科技昌明的今天,人類還是不能實現元素的自由轉化。如果劉安在漢代就作到這一點,那幾乎可以被稱為神蹟。

這世界沒有神,也沒有仙。

於是劉向失敗了。不但耗費了大量的錢不說,還被有關部門以偽造黃金罪給逮捕了。還好他有個好哥哥,花了不少錢才把他贖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漢宣帝失望後故意整他。

但這也證明,那個時代已經有偽造黃金這罪了。因此劉安的鍊金術可能不是簡單的偽造黃金。因為一般而論,劉向會拿這方法和其他做比較。他所以如此看重這個方子,肯定是認為其真實可靠,與做假黃金的不同。

但它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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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外也有鍊金術

很遺憾。現在的人已經不可能知道了。幾千年下來,《準南萬畢術》已經失傳了。《淮南子》的外篇和中篇也丟失了。傳世的只有《內篇》,可就是這樣,現在出版的《淮南子》也少有《內篇》全本。大概是出版者認為其內容過於荒唐吧?

但真荒唐與否,又有誰知道呢?就象中國雕塑,在秦始皇兵馬俑被發現以前,要是誰說秦塑像藝術已經發展到接近西方的高度,也一定會被說“荒唐”吧?秦陵中發現的兵器後來被證實採用了類似現代的批量化生產技術。如果在這發現沒出來時就說秦朝生產到達這一高度,也一定會被認為“荒唐”吧?

這個世界,其實時刻充滿著讓人吃驚的事物,很多時候你相信是真的,也未必是真的。相信是假的。也未必是假的。比如一把叫“青龍偃月”的神兵,下一篇我們會來到三國時代,發掘它背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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