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裡的魚兒直淌呢,那裡還顧得上撒慌呢!

戊戌六月十一,公元2018年7月23日,大暑節氣。這一天,河湟之地、蘭州秦川、皋蘭水阜、澇池、砂崗、彬草溝等地黑雲奪頂,暴雨如注,洪水氾濫。暴雨過處,道路沖垮,村舍坍塌,雨水和著黃土變成滾滾泥湯一瀉而下,裹挾著砂石草木匯入黃河。同日,2018年黃河第二大洪峰過境。

河裡的魚兒直淌呢,那裡還顧得上撒慌呢!

這一天,黃河穿城而過的古金城蘭州,有著百餘年曆史的中山鐵橋下,河水離橋面越來越近,渾黃的滔滔河水如脫韁之野馬向前奔馳。河水漫過溼地公園、親水平臺、水車公園、蘭州碼頭,也漫上了部分濱河路的人行道。有人站在高樓之上,看著楊柳依依的濱河路上洪水盪漾,有數不清的黃河鯉魚在濱河路上的水裡游來游去。網友拍了照片,配上這樣一段話:今天,我們一起去濱河路上看魚……

河裡的魚兒直淌呢,那裡還顧得上撒慌呢!

就在濱河游魚被泥漿渾水嗆得無處寄身四處亂竄的時候,皋蘭縣水阜、澇池、砂崗、彬草溝的200餘災民早已趟過洪水,不得不離開他們熟悉的家園,轉移到了皋蘭縣第一中學的校舍裡。

洪水肆虐,家園被毀,看著無家可歸的人們,古道熱腸的皋蘭人伸出了援手,開賓館的、賣包子餃子火鍋的人們在朋友圈發出訊息,誠邀受災群眾免費去他們賓館住宿,去他們店裡吃飯……而這一刻,星夜趕赴災區的地方大員們還在冒著大雨去看望他們治下的子民……

水阜、澇池、彬草溝……這些帶水的名字對蘭州人來說並不陌生,在西北,這樣的名字有很多。當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乾旱少雨,土地龜裂的時候,西北人民盼望雨水,盼望山川溼潤,物阜民康,山上的澇壩裡汪滿雨水,山坡上長滿茂盛的彬草,羊兒兔兒有吃有喝……可是這一天,雷公電母脾氣大發,天河之水傾覆難收,黑夜之中,漫山遍野洪流滔天,見山衝山,見石滾石,見樹拔樹,見房毀房……

洪水猛獸,無人可擋。水能載舟,亦可覆舟。

蘭州南河道渠首閘門控水情況視頻

天河決口的時候,人間的堤壩上,蒼生在奔走。我的一位在南河道管理處工作的老鄉拍下了這樣一段視頻,鏡頭從堤岸上的一處石制龍首開始,兩道巨大的鋼鐵閘門將南河口死死扼住,只留出一道窄窄的口子。黃河暴漲,南河道閘門能縛住這條黃河支流的小黃龍嗎?

南河道是黃河在蘭州段的一段支流,它所流經的區域,是有名的雁灘十八灘,這裡曾經大雁紛飛,葦草漫天。如今,十八灘早已變成了高樓林立的城市,一條南河道,就是大地上一條細小的血管從蘭州的胳膊上流過。在南河道南河灘區域,這天上午的河水並沒有因為上游閘門的管束而變小,渾黃的河水從南河道的出水口倒灌上來,漫上了南河道上的人行步道。此時的黃河水是真正的黃水,含泥砂量大得驚人。就在那些黃湯裡,數不清的魚兒在水裡掙扎,有的翻出肚皮順流漂下,有的聚集到岸邊,伸出頭來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河裡的魚兒直淌呢,那裡還顧得上撒慌呢!

南河道水漫人行步道

河裡的魚兒直淌呢,那裡還顧得上撒慌呢!

有人冒險撈魚

那些已經變為市民的南河灘的原住民,這一天就像河中的流魚一樣出來到河邊透透氣,他們在連綿的陰雨天裡已經感受到了季節的變換,這是每年最炎

熱又愛發洪水的天氣,也是黃河氾濫,河裡魚兒直淌呢的日子。他們的祖先這時候就已經赤膊光腳地走在黃泥滿地的黃河邊,手裡拎著帶杆的網兜,兜一筐昏頭昏腦的魚回去,為貧困的日子添些葷腥。

河裡的魚兒直淌呢,那還顧得上撒慌呢!這是我家鄉流傳很廣的俚語,這俚語流傳了不知有多長時間,每年黃河發大水的時候,人們總會順口溜出這句話,像是調侃,又透出生命對渾荒大水的敬畏和無奈。

俚語流傳了千百年,人類與自然抗爭了千百年。黃河上一道道的大壩不就是人與自然鬥爭的結果!而這個結果並不代表人定勝天,這只是人與自然握手言和的標誌。

劉家峽水電站洩洪,氣勢磅礴。

我們生於自然,長於自然,歸於自然,自然就是我們的父母,這血肉之情打斷胳膊連著筋。生命與自然,磕磕碰碰,有傷和氣的時候,但不能傷了長相守的情分。父母與我們衣食,蒼天大地與我們恩賜,我們還不滿足,以為這山河就是無盡的聚寶盆,可以無止境地索取,以至於洪道為樓房所佔,採砂場霸凌了綠水青山,山河破碎,礦井林立,寸草不生……如此私慾膨脹,瞞天過海,最終導致的不就是自我毀滅!

河裡的魚兒直淌呢,那裡還顧得上撒慌呢!天河傾覆,黃河流魚的日子,面對那滿河溝流淌的汽車,面對那洪水過後房倒屋塌的廢墟,除去敬畏,我們對大自然還要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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