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襲擊後,我們還能理性地爲孩子做些什麼?

校園襲擊後,我們還能理性地為孩子做些什麼?

我們該用怎樣的方式

給幾百米外倖存的孩子們

解釋這些悲劇?

文 | 王兆洋 編 | Lianzi, Vicky Xiao

兩個年幼的生命就這樣離去了。

6月28日上午11時31分,上海民辦小學世外小學門外發生砍人事件,一名自稱因生活無著而要報復社會的男子,持刀砍死2名4年級男童,砍傷另外一名學生和一位家長。

整個上海,乃至全國的人們都陷入了因為鮮活生命無故消逝帶來的巨大的憤怒和哀痛。

大量上海市民自發來到現場獻花祭奠。

校園襲擊後,我們還能理性地為孩子做些什麼?

但是,兇案發生後當天下午,就在100米外的校園內,另一群世外小學的學生,可能正在舉辦著熱鬧的畢業典禮,紀念他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一篇自稱是來自世外小學的5年級學生家長寫的自媒體文章中回憶到,慘案發生後僅一個半小時後,她參加了世外小學的畢業典禮。在典禮現場,她得知剛剛發生的悲劇,於是和其他家長一起,建議校方改期或者進行默哀儀式,但建議並未被校方採納,畢業典禮以及和悲傷情緒格格不入的文藝表演都照常進行。

按照這位家長的描述,當越來越多的人得知消息,現場的氛圍起了變化,校方才最終被迫決定提前結束儀式。而整個過程中,她的女兒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寫道:百米之外,是生死兩別,這裡的孩子們卻還在討論跳不跳舞。

儘管這位家長在長文中多次強調學校很可能並沒有責任,但同時也提出了一個在事件發生後被整個社會遺忘的問題:

當悲劇發生,尤其是發生在孩子身邊時,我們是否應該向孩子們解釋發生了什麼?我們又應該用怎樣的方式給這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解釋這些悲劇?學校和家長又應當如何在事發後對學生進行積極干預,以更好的保護他們?

校園襲擊後,我們還能理性地為孩子做些什麼?

在文章末尾,她發出質問:

“為什麼我們總是那麼害怕,及時客觀地說出發生了什麼?”

在文章發出後,網上有聲音指出文章所寫是謠言。有同樣稱自己參加了典禮的人稱,當天所有節目取消只是簡單致辭。目前世外小學官方並沒有出面說明。

真實的情況到底是什麼,以及典禮到底有沒有進行,我們並不打算在這個時刻通過一篇文章問責。更重要的是,我們希望通過這篇文章給大家一點啟示:到底災難發生後,我們該如何科學地、理性地告訴孩子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事情發生後,如何處理

有時候我們會覺得不跟孩子提起這些令人沮喪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保護,但可能並不如此。因為有時候哪怕事發後孩子並沒有表現出異常,但帶來的影響仍然可能在一定時間後顯現。

一個例子是,當年汶川地震剛發生時,受災群眾都表現的積極開朗對重建生活充滿信心,但其實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的發生更多是在災難過去一段時間後,才慢慢顯現。中科院心理研究所當年的一份報告就顯示,在地震發生之後不久,有高達 82.6%的被試者表現出創傷後應激障礙。

而在研究美國發生的另一場校園槍擊案後,美國教育學家也同樣得出了這個結論。

2008年北伊利諾伊大學槍擊案後,埃默裡大學的學者曾就槍擊案倖存者的精神狀況做過研究。結果顯示在槍擊案現場的二百多名學生中,有41%都在事發1到2周間出現了 PTSD (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症狀。這些學生們會緊張不安、做噩夢、精神壓力驟增、甚至出現心悸、呼吸困難等身體不適。

所以,不要以為孩子們當時沒有表現出應激性就完全沒有問題。而無數的案例和數據證明,災難後,對孩子的主動的引導是必須的。不要因為當時的疏忽,而讓自己在未來後悔。

雖然發生在世外小學的事件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校園襲擊或者地震災害,但它與它們相似,受害者和直接受到心理衝擊的都是學生群體。

校園襲擊在世界各地屢有發生,從數據來看,美國的校園襲擊案件在各國中較為嚴重,尤其是校園槍擊案件。華盛頓郵報的一個調查顯示,1999年以來,全美至少170個小學或中學的15萬學生經歷過校園槍擊案。

這種不幸讓美國對慘劇後的干預方式有著更多的研究,經驗更加豐富。而這些由官方或非官方的研究機構主導的研究,其結論也具有普遍適用性。類似世外小學的事件中,老師和家長也可以參考這些做法。

校園襲擊後,我們還能理性地為孩子做些什麼?

2018年的情人節,美國佛羅里達州帕克蘭市一所高中發生校園槍擊案,17人遇難多人受傷。在事發後第一時間,學校開始對學生進行保護和心理干預,其具體做法部分參考了全美學校諮詢師學會(ASCA)給出的具體指引:

  • 儘量保持校園秩序一切如常。孩子從可以預測的生活秩序中能夠得到安全感。
  • 對孩子看電視和新聞進行一定限制。
  • 對孩子們誠實,在他們心智能理解範圍內儘可能多的分享信息。
  • 傾聽孩子們的恐懼和擔憂。
  • 向孩子們強調這個世界是個安全的地方,但是會有人做壞事。
  • 重新建立和確認彼此間的依賴感和關係。

這些原則也被廣泛用在近幾年的校園襲擊事件後的干預中,它給我們大致指引了方向。而另一家機構美國國家學校心理學家協會(NASP)也對事發後如何對孩子進行心理干預給出更具體建議:

  • 保持關注。首先要關注孩子,關注他們的言語以及行為。對於較小的孩子,畫畫等方式可能能幫助他們釋放恐懼及壓力。
  • 當和孩子開始對話時,首先要強調“你是安全的”。
  • NASP強調:儘管沒法絕對保證這種糟糕的事情永遠不會再發生。但是讓孩子明白“一些事情發生的可能性”與“這些事情會影響到你的概率”之間的區別還是很重要的。
  • 在對話中要跟著孩子的問題走
  • 這對年齡小的孩子尤其如此,但要注意避免跟他們講一些不必要的案件細節。而對於年長些的孩子,不要做類似“我保證這種事情永遠不會再發生。” 這樣的不可能的承諾。而是應該跟他們講一講保證自己安全的具體步驟。
  • 控制住自己
  • 家長和老師不要在孩子面前表現出無力感和焦慮,把這些感情藏起來,或者和其他成年人分享。
  • 關注孩子使用的社交網絡
  • 在科技時代,社交網絡上很可能會很快傳播開案件現場的血腥畫面。家長要對此作出控制,並對孩子做出正確的解釋。

從這些指引上可以看出,在避免二次傷害、以及讓孩子們切實感到安全的基礎上,真誠、不迴避地用正確方式告訴孩子們究竟發生了什麼,很重要。

在上文提到的自媒體文章中,作者對於學校在畢業典禮上隻字未提剛剛發生的悲劇而感到失望。如果情況屬實,那麼世外小學的做法確有可以提升的地方。

校園襲擊後,我們還能理性地為孩子做些什麼?

不該逃避的“有聲教育”

在這類慘劇發生後,刻意迴避、故意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肯定是不可取的。

儘管什麼也不說,看起來似乎也是一種保護孩子的方式,但實際上,並不能抹滅災難對於孩子心靈上的傷害。

對於天災人禍欲蓋彌彰的迴避,還可能讓這些孩子在這個本就忘性很大的社會里,早早就習慣了在悲劇面前社會仍然街市太平、歲月靜好的扭曲。

成年人藏著捂著的態度讓人想到《黑鏡》中的一集。

一位對自己孩子保護過度的媽媽為了讓孩子的世界裡只有美好沒有暴力,用內置的芯片給孩子眼中的所有血腥場面都打了碼。活在“美好世界”的孩子並沒有因此而遠離暴力,反而失去了對暴力的掌控能力和對脆弱生命的感知,釀成悲劇。

比起一味的沉默,更重要的是,只有直接交流、直面發生的悲劇,才有可能讓孩子們有進一步的思考,思考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悲劇,背後更深層原因是什麼。

在美國的學校中,有很多經歷過校園槍擊案的學生隨著年齡增長而開始站出來為自己發聲。直接的交流甚至辯論,讓他們對校園槍擊事件背後的原因有自己的獨立判斷,並且希望通過自己的行動來改變局面。

今年3月,PBS 的一篇報道採訪了一些經歷過校園槍擊案的學生,他們現在到了高中階段,開始對美國的校園槍擊案有自己的看法,併發出自己的聲音。

其中,一名叫做 Eden 的高三女生回憶她10歲時經歷的謀殺案。當時她的一名同學被父親家暴打死,這名男子報警後逃跑。

當時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是否有武器。因為擔心他會來學校,我們小學封鎖了,我們寂靜地坐在教室裡。老師什麼也沒說,他們不知道怎麼給學生解釋這一切。我們也就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沉默地坐在黑暗的角落裡。

她說。

我受夠了這種沉默。受夠了坐在黑暗裡。成年人除了表達同情和祈禱外什麼都不願做,我們必須發聲來迫使他們做出行動。

Eden 說。

所以,當兩個孩子遭遇了校門口的“災難”離開了我們,我們除了用鮮花和無聲的祭奠表示追悼和同情,也是時候考慮科學地告訴那些災難後倖存的孩子們,6月28日上午11時31分,小學門外到底發生了什麼......

(邢逸帆亦對本文有所貢獻)

關注“硅星人”,

讓你看到最不一樣的硅谷!

在微信裡搜索guixingren123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