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2017年5月24日晚,著名外交家顧維鈞遺孀嚴幼韻女士在紐約家中去世,享年112歲。她是復旦大學的首屆女生,是戰亂時期的外交官夫人,是“民國外交第一人”顧維鈞的晚年伴侶,是整個近現代史的見證人,是最後一位上海灘大小姐。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嚴幼韻出身富貴,祖父嚴信厚曾是李鴻章的幕僚,後來經營實業,成為中國東南首屈一指的大商人。父親嚴子均也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並且和嚴信厚一樣熱衷慈善。少女的日子,是沒有一絲憂愁滋味的。父母永遠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裁縫每天都會到家裡來,她每天都有新衣服。除了門房、司機和清潔工之外,家裡的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奶媽,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女僕,每個小家庭都有自己的廚師。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嚴家是典型的富豪之家,同時也有著濃郁的文化氛圍,嚴幼韻的母親就非常喜歡閱讀,尤愛詩歌,枕邊總是放著一本書。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嚴幼韻,有著傳統大家閨秀的一面,更有著西式開化的做派。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1927年,嚴幼韻轉入復旦大學讀大三。成為復旦第一屆女生。寵愛女兒的父親給嚴幼韻單獨配一輛別克和司機。這在當時實數罕見。這輛車的車牌號是84,久而久之,她就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愛的福”,因為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於是就按照她的汽車牌號稱她為“84號小姐”,而一些男生就順著英文“Eighty Four”的滬語發音故意將之念成“愛的福”。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嚴家顯赫、嚴幼韻不但貌美,而且熱情開朗,很會照顧朋友、處處周到友善,像個有光芒的小太陽,因而追求者眾多。嚴幼韻對於伴侶,也很有自己的主張。她曾說:“能讓我心儀的男子,必須成熟、富有才華且興趣相投,至於財富倒不重要。只要是嫁給心儀的人,我嚴幼韻甚至願意出去工作,賺錢養家!”母親聽完不以為然,以為這不過是她天真的想法,然而嚴幼韻卻真的忽略了物質條件,選擇了她心目中的愛情。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1928年,外交官楊光泩走入她的視線。與一般的世家子弟不同,楊光泩雖也出生於富戶,可他的父親卻不喜商務、不善治家,自己常年留學美國,花銷巨大、自顧不暇。作為長子,楊光泩甚至早早就擔起養家的重任。所以楊光泩身上,沒有一般富家子弟的習氣,倒一直勤勉努力、踏實擔當、又很會照顧家人;再加上作為外交官所特有的反應機敏、開朗睿智,以及儀表堂堂、舉止翩翩,且他追求嚴幼韻,可謂至真至誠,不僅處處觀察入微,更事事獨具匠心做到她的心裡,由此,竟也慢慢俘獲女神芳心。

1929年從復旦畢業後,嚴幼韻就與楊光泩結婚。一個是滬上名媛,一個是青年才俊,兩家都家世顯赫,自然引起了整個上海灘的矚目。這場在上海大華飯店舉行的有上千人參加的婚禮,也成為舊上海繁華與摩登的縮影。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1938年,隨著楊光泩出任中國駐菲律賓馬尼拉總領事,嚴幼韻被直接捲入殘酷的太平洋戰爭。在日軍佔領馬尼拉後,楊光泩和七名中國外交官慘遭殺害。在未知丈夫生死消息的那段日子裡,嚴幼韻毅然挺身而出,成為了其他遇難官員遺孀和孩子們的大家長。這個過去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生活的大小姐,撩起袖子,開始帶領一眾太太孩子們,在屋前動手種菜、養雞養豬。還帶領僕人用黏土做肥皂、芒果醬。她從未有過相關經驗,完全是憑著責任心咬牙挺過。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年逾百歲的嚴幼韻後來在自傳中回顧這段日子,自豪地說:“現在回頭想想,我們當時的確非常勇敢。我們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生死如何,又很擔憂我們的孩子;我們自己的命運也完全茫然不可知。但我們做到了直面生活,勇往直前。”儘管每天一聽見士兵的腳步聲出現在窗外,她就會嚇到渾身血液凝固。但只要出現在孩子面前,她依然極力保持鎮定,從未有人聽到她抱怨,甚至在轟炸間隙,她還要在鋼琴上彈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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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戰爭結束。嚴幼韻隻身一人,帶著三個孩子赴美。因為積蓄所剩無幾,她必須出門工作。此時她已經四十歲了。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經過朋友的舉薦,她進入聯合國工作,擔任聯合國首批禮賓官。開朗的性格和無畏的品質,讓她成為同事們的開心果和潤滑劑。甚至在她退休後,每逢同事們間發生爭執,還會分頭寫信向她抱怨求仲裁。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1959年,五十多歲的嚴幼韻,三個女兒相繼畢業、結婚。她將她們的婚禮辦得周到體面,而自己生活卻在如常的工作聚會外,又總覺得少點什麼。這個時候,另一個男人也終於與她相印與執手。這個男人是曾被譽為“民國第一外交家”的顧維鈞,說起來,他還曾是楊光泩的上司。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嚴幼韻萬萬沒有想到,在告別外交官夫人的頭銜多年以後,會被冠以聯合國第一外交夫人的稱謂。1959年9月,嚴幼韻與顧維鈞在墨西哥城登記結婚。這一年,嚴幼韻54歲,顧維鈞7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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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維鈞在漂泊了大半生、一直輾轉於世界各國之後,這位工作狂開始有了卸甲歸田、享受生活、安度晚年的心願;而天性喜愛鬧的嚴幼韻,卻一直是希望能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真正更能讓所有親朋好友都常常歡樂團聚的大家。嚴幼韻和顧維鈞在一起,他們的晚年生活,可謂是精彩紛呈、驚喜倍出:一向鐵面威嚴的高冷外交官,竟開始為自己的銀髮戀人寫情書,開始玩滑雪、溜冰、游泳、曬日光浴,一起結伴周遊各國、四處旅行。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生前,顧維鈞多次稱嚴幼韻是他人生真愛,並在談養生心得時說,只有三點:“散步,少吃零食,太太照顧。” 1985年11月14日,,顧維鈞邊洗澡邊和嚴幼韻聊天,討論第二天請哪些客人來打麻將。嚴幼韻問了一個問題,沒有聽見回答,她走進浴室發現顧維鈞蜷縮在浴墊上宛如熟睡。他享年97歲,兩人一起生活了26年。

嚴幼韻:上海灘最後的大小姐

2015 年,嚴幼韻在其《一百零九個春天:我的故事》一書中的前言《致讀者——寫於一百零九歲本書英文版出版之際》寫道:

致讀者

我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身體康健,幸福快樂。當人們問我“今天你好嗎”的時候,我總是回答“每天都是好日子”。

這個衣著考究、佩戴翡翠首飾、塗著紅色指甲的老人,有著一套“任性”的長壽秘訣——“不鍛鍊、不吃補藥,最愛吃肥肉,不糾結往事, 永遠朝前看。”

2017 年,走過112 個春秋,嚴幼韻去世,她112個春天的故事, 書寫著一個“上海灘大小姐”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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