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阿婆是住我老屋隔壁西邊的第三戶人家，現在應該60大幾了，丈夫死了好多年，我記事起就沒有見過。她有一兒一女，兒子在岳陽工作，女兒李姑在鎮裡中學教小學（中學裡也有小學）。阿婆一個人把兩個孩子拉扯大，送上學，李姑兄妹倆在我們村算有出息的，都進城了。因為女兒李姑在鎮上不遠，所以李姑回家比較多，經常沒事就回來。
我們村裡，房子都是一排一排的，從東能看到西。平時鄰居們家有什麼事，或者來了什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這一天，我剛好回家，因為已經是傍晚，在門口的路邊上，隔壁左右鄰居開始做飯，村口大路邊擺滿了大鍋灶，顯得格外熱鬧。
我正饒有興趣地一邊和父親說話，一邊看父親炒菜。這時，從村那頭隱隱約約走過來兩個身影，我嘟嚷著問父親，那不是隔壁竺阿婆和李姑母女倆嗎？父親說，就是她們。好幾年未見，記憶裡竺阿婆標誌性的長髮剪短了，走路也慢慢的，有些蹣跚，人老了不少。
時間確實是一把刀。記憶中，竺阿婆是很能幹的，一頭烏黑的長髮，還能抽菸喝酒！種植線麻、涼薯、棉花、辣椒都很拿手。小的時候，經常能看到她一個人挑一擔稻穀，去前面村去打米，麻利，勤快在我們村是有名的。
我和父親壓低聲音自然的聊起竺阿婆的以前。父親說，竺阿婆這幾年老了，手腳沒有以前靈便，所以也不愛走動，說話也不利索了。說著說著，竺阿婆和李姑走近了。我特意提高自己的聲量，喊了一句：阿婆！她也很激動的哎了一聲:好多年沒見到你了，單獨在一邊我肯定都認不出你來噠！你在長沙工作吧……李姑也停了下來，笑眯眯地看著阿婆說話。從聲音中我還能感受得到阿婆年輕時候的說話風格，但也很明顯感受到她現在沒有太多氣力了，也不是很利索。“我硬是不想剪，李靜非得要我剪！”阿婆對著我父親說，她說話的大概意思是，今天李姑讓她把多年的長頭髮剪了，並賣了500塊錢，很捨不得之類的。
聊了一會，竺阿婆說要回去做飯，就跟我們道別慢慢往前走。李姑小聲和我們說，竺阿婆老了，也不愛動，她回來每天都求著阿婆出來散步，和小孩子一樣還得哄。今天她是帶阿婆出去剪頭髮的。竺阿婆年紀大，頭髮長，洗頭髮也不是很方便，李姑幾次都要她剪短，但是阿婆一直不肯剪。李姑就和理髮老闆合計演了一場戲——李姑提前把500元給理髮老闆，等剪完阿婆的頭髮之後，讓老闆把500元再給阿婆，讓阿婆以為她的頭髮賣了500元，這樣阿婆才肯剪的。
阿婆看到李姑還在後面，就喊:李靜啊，南風快吃飯了，我們也回去做飯呢！李姑對我一笑，連忙趕上去，牽著阿婆的手，慢慢朝家走過去了。
“你養我小，我養你老”。看著李姑和阿婆的背影，我眼睛有些溼潤，世界上最動人的畫面莫過如此。老人老了，也就是小孩，強勢能幹的竺阿婆在李姑面前，也變得像個小孩。小時候娘帶我玩，娘老了我帶她玩。這樣的事總是能觸動我們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感受人性的美好。希望竺阿婆能健康長壽！
閱讀更多 白南風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