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煤老闆做投資人,不就是「求包養」嗎?|沸騰

文 |胡涵

自從商品社會到來後,有些文藝創作者就特別感念那些流連於貴婦人客廳的黃金時代——倘若可以,誰不願意像18、19世紀的法蘭西文人一樣,在貴婦人的沙龍登堂入室?

最好是像盧梭,在華倫夫人的港灣裡獲得創作經費、母愛哺養和情人的激情。

這些以做公益的心態投資創作的人,過去的法國叫貴婦人,後來在我們這兒,是一些熱衷電影的煤老闆。

因此,當著名編劇汪海林在一次訪談中提及,“到今天我還是很懷念煤老闆做投資人的日子,他們特別好”時,大家一點也不用驚訝。是的,我們這些年和當年資助盧梭的貴婦人、養士人的孟嘗君最接近的人,是當年的一些煤老闆。

懷念煤老闆做投資人,不就是“求包養”嗎?|沸騰

▲編劇汪海林採訪報道截圖

汪海林也列舉了一些理由,比如說,“他們除了要求找女演員以外,沒有別的任何要求,他根本就不干預我們的創作”。

是的,不需要干預創作的原因,是他們沒把自己當成投資人。一方面,是他們對這個行業的陌生,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並不把投資影視劇當成一筆投資。

而我們都知道,當一筆生意不再是生意,這生意就是天底下最容易做的。

那些煤老闆的訴求無非是玩票、滿足虛榮和接近女演員。這一點,當年彭浩翔在《低俗喜劇》裡就已經講完了。

懷念煤老闆做投資人,不就是“求包養”嗎?|沸騰

▲《低俗喜劇》劇照

內容創作者的倨傲和自由,要在財大氣粗的煤老闆生態中得到滿足,這一度是90年代我們文化土壤裡的特殊生態。

所以,汪海林把煤老闆和今天的互聯網企業、房地產商對比,頗有點不公平——對於今天的互聯網企業來說,投資影視劇是嚴肅的商業行為,是要計算投入產出比和回報率的,而一些煤老闆可能只是為了追求一種超出自己身份的趣味。

有趣的是,汪海林還給投資人排了個序。“房地產商也還好,他們也不干預你創作,但是他喜歡管理。最差的是互聯網企業進來以後,他有很多他的想法,大數據啊、各種流量、大IP啊,越來越離譜”。

按照這層邏輯來給影視劇投資人排序,可能正好會得出和主流商業價值相反的結論:沒事兒撒錢玩的土豪貴族最好、煤老闆次之,房地產雖然也是暴利行業,但至少還要有所敬畏還要對股民負責,所以要多管管,而那些互聯網企業,自己還朝不保夕燒著風險投資的錢,自然會對商業要求更高。

純粹的文藝創作者歷來有種敵視商業的傳統。在他們的理解裡,當創作變成生意,創作似乎就沒辦法獨立。

懷念煤老闆做投資人,不就是“求包養”嗎?|沸騰

▲編劇汪海林作品《鐵齒銅牙紀曉嵐》

資本要衡量數據,比對市場,這些是冷冰冰的現實。那些習慣在天上飄著的人,害怕的就是觸底。藝術沒有標準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藉口,而商業規則,是對這個藉口的挑戰。

不過遺憾的是,某種意義上,文藝創作者要因為這種敵視商業的行為而對今天的現實負責。

煤老闆投資文藝創作是“包養邏輯”,而“包養”儘管能夠有千萬分之一的概率創作出傑作,但一個國家的文化產業是否健康,靠的卻不是那偶爾的靈魂出竅。

不接受企業的商業投資,就只能去抱大腿。而抱大腿的意思,是不必對任何人負責。對於少數的傑出天才來說,這是一種難得的土壤,但也極容易成為騙子、平庸者繼續沉淪的天堂。

在煤老闆投資影視劇的時代裡,我們的確出現過少數傑作,但沒有商業運作的影視劇行業絕對是不正常的。因為商業意味著對資本、對市場、對觀眾的負責。前者是上限,後者是底線。

看看今天,我們的觀眾有一大半在國產爛片和塑料偶像劇裡抹眼淚,而漫威已經開始在商業大片、人文情懷裡取得平衡。

誰都不願意遭受束縛,但優秀的文藝創作者註定要學會戴著鐐銬跳舞。

期待投資電影的煤老闆再回來,本質上還是期待那個不需要對誰負責的時代回來。

有能耐的,無論拿著誰的投資都能拍出好作品,把作品質量推卸給投資人,這就是為什麼百子灣快擠滿了職業編劇,我們的編劇卻依然不職業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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