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人·事】
羅叔，63歲，夫妻倆退休前在一個單位，都是從事翻譯工作的。父母當年也是大學教授。所以這個家是真正意義上的知識分子家庭。羅叔的兒子今年30歲，研究生畢業，曾經有一份令人豔羨的工作。但是在他27歲那年，卻突然患上了“偷窺癖”。
事發至今的四年中，羅叔的兒子被送進派出所三次，被人抓現行捱打就不下五次，其中一次還打得相當重。每次兒子出事，他和老伴兒不僅要處理，還得和當事人賠禮道歉，帶兒子去看傷。身體上的操勞已經讓這對花甲老人不堪重負，更無法承受的是心理上的創傷和落差。
他們一直在給兒子看醫生，就是找不出這個病的癥結所在。兒子患病非常突然，之前沒有任何徵兆，比如失戀什麼的，只是兒子好像一直對自己的工作不太滿意。而且他們相信自己對兒子的教育是沒有問題的，從來也沒給他施加過壓力。
我們這樣的家庭 居然出了這種事情
老伴兒和我現在都退休了，我們大學的時候就是同學，後來又分到一個單位幹了幾十年，從事翻譯工作。我的父母已經作古，他們曾經都是大學教授。我的幾個兄弟姐妹也都是做學問的，我大弟和二妹已經在國外定居多年了。我說這些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證明我的整個家族都是知書達禮之人。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在我自己的家裡，會發生這樣不體面的事情。
年輕時光忙著學習和事業了，我結婚晚，做父親也晚，兒子今年才剛剛30歲出頭。他曾經也是我們家的驕傲，從小到大一直是優等生，高中畢業保送上大學，大學畢業保送上研究生，研究生還沒畢業，就被一個單位特招走了。那個單位是行業翹楚，當時多少同事朋友羨慕我們家啊。
誰知他剛工作沒多久，禍事就臨頭了。他在單位的女衛生間裝了針孔攝像頭，被人發現之後報了案。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兒子肯定被冤枉了，但是鐵證如山，證據面前我們無話可說。單位他是呆不下去了，事情了結之後，我和老伴兒瞞著所有人，趕緊帶他去看病，想把他這個苗頭扼殺在搖籃裡。
兒子得了這個病 讓我們倆身心俱疲
我們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在之後的四年中，我們倆是在兒子出事和給兒子看病中度過的。除了第一次，後來他又被送進派出所兩次，一次是因為在游泳池偷窺女更衣間，一次是因為在超市盜竊女士內衣。我和老伴兒聽到手機響都害怕了，就怕是警察打來的。有一段時間，我老伴兒險些患上抑鬱症。他惹了事，我們要去處理，我記得有一年下著大雪，我和老伴兒怎麼也打不到車，愣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了派出所，我們倆的鞋襪都溼了。看著兒子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我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還有好幾次是他被當事人，或者當事人的家屬抓住，當場就捱了打。其中一次打得特別嚴重，兒子的左耳被打得耳膜穿孔，好長時間聽不見聲音。我記得那次是他溜進大學女生宿舍衛生間，被宿管和女學生喊來的男同學和男朋友一起打的。我們處理完事情，又帶著兒子看了差不多一個月的病。雖然是兒子不爭氣，但是他被打成那樣兒，我們當父母的也心疼啊，是既疼他又恨他。
我和老伴兒都已經是花甲之年了，每天這麼擔驚受怕、奔波操勞，真的快支撐不住了。更讓我們難以承受的是，別人如看洪水猛獸般的眼神，還有無休止的不堪入耳的議論。我們幾乎斷絕了和所有親戚朋友的來往，從前的老同事老同學也不聯繫了。我們沒有臉面，也沒有勇氣。
找不到病因 但是我們的教育沒問題
除了咱們天津，北京、上海的大醫院我們幾乎跑遍了，還花重金請過一個國外的心理醫生，但是怎麼也找不到兒子的病因。我們無數次回憶兒子患病前的一幕幕，沒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他談過兩次戀愛，雖然都無疾而終，但是從我們瞭解到的情況看，也基本屬於好聚好散，沒有什麼激烈的劇情。至於工作，他倒是一直表示不太滿意，想跳槽，還想出國繼續深造，但是也都是發發牢騷而已，仍然堅持正常上下班，週末還會和同事出去玩。我們實在想不出他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可能有人會說是不是我們這樣的家庭對子女要求都很高，孩子壓力太大了？其實還真不是，我們從來也沒對他提出過什麼你必須怎樣怎樣的硬指標，我們的教育方法就是適當引導，然後順其自然。這些日子我們也在反思，不過作為父母，我們的教育是沒有問題的。而且我們沒有催過婚，也沒有逼他相過親。但是，現在看他每天在家裡無所事事，而立之年既無事業又無家庭，我們不知還能陪他到哪一天。
【來言·去語】
舒陽：還是得繼續找病因。
羅叔：我知道。只要我和他媽媽有一口氣在，我們就一定不會放棄。
舒陽：天氣太熱，您和阿姨一定要注意身體。
羅叔：是啊，我心臟不好，他媽媽有血壓高，都是怕這種桑拿天。還有一個原因，也讓我們害怕過夏天。
舒陽：什麼？
羅叔：夏天女士們都穿得比較清涼，我們倆怕兒子……所以現在他出門我們都跟著，然後隨身帶著清涼油和速效。
舒陽：您們老兩口真是太不容易了。
羅叔：這對我們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他出事以後，我們搬家就搬了兩次。
【舒陽隨感·彩虹】
人言可畏。有多少人是“倒”在了這四個字面前。不能說他們的心理不夠強大，因為你沒有遇到他們遇到的事情。也不能說他們倒黴，因為世事變幻，誰也無法預知明天和意外哪個先到。但是，一味地躲避終究不是辦法，唯有直面，才能有解。絕大部分世人都是善良的，有同理心的，當你堅持不下去的時候，試著向他們投去求助的目光，相信一定會有一雙雙充滿誠意的援手伸過來。大家一起抗，總好過一個人挨。風雨過後是彩虹！但願每個人都被這世界溫柔以待。
新報記者 孫菽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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