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媽，我回來了。”
言靜見婆婆在午睡，桌上還放著沒吃完的杏仁餅乾，言靜把零食收好，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她提著袋子，敲女兒的房門，“熙熙，媽媽給你買好東西了。”
沒人應，大概也睡著了。
言靜走進去，空蕩蕩的房間讓她愣了愣，“熙熙？”
她轉頭，更大聲地喊道：“熙熙？”
還是沒人應。
幼托班早就下課了，熙熙沒回家，媽卻在睡覺。
言靜頭皮有點發麻，她衝進婆婆房間大聲問：“媽，熙熙呢？你沒去接她？”
婆婆蒙著被子，“不是你接嗎？”
言靜火氣上湧，“我不是說了我要去教鋼琴嗎，昨天晚上都說了讓你去接熙熙的！”
“哎呀有你這麼跟婆婆說話的嗎？”婆婆掀開被子，臉漲得通紅，“你買買買還有理了是吧，我幫你們帶孩子是我活該對吧？”
“什麼跟什麼……”言靜懶得理她，她想到報警，於是拿出手機。
“你幹嗎，這麼點小事你還要報警不成？”豈料婆婆突然下床，一把抓住言靜的手腕。
“小事？孩子丟了是小事？”
言靜怒吼的時候，丈夫謝淵正好回家，見老婆老媽又在吵架，他趕忙先扯開二人。
“謝淵，”言靜哭了，“咱孩子丟了。”
2
結婚六年，自從熙熙出生，言靜的婚後生活便成了一鍋漿糊。
謝淵工作忙，言靜也不想放棄事業，本想請月嫂，謝淵他媽卻心疼兒子賺錢不容易，非要住到兩人家裡幫忙。
婆婆是地道的村裡人，卻與淳樸不沾邊，結婚前言靜就知道她有多愚昧無知，蠻不講理。
於是言靜的日子逐漸往她最害怕的模樣演變。
“我絕對不能不工作，”言靜義正辭嚴，“一定要多賺點，好讓你媽放心回去，我們才能請靠譜月嫂。”
謝淵滿口答應。
但這話被婆婆聽了去，老大娘氣得又跺腳又抹淚，直說兒媳嫌她老，要把她趕回老家去。
聽這話，言靜也於心不忍了，再說看她這麼捨不得，應該會對熙熙很好吧。
可惜言靜太天真。
熙熙是個女孩，婆婆早在產房門口就把兒媳一家罵了個遍，言靜後來才知道，婆婆那天失望得差點沒抱穩孩子。
整天唸叨孫女是個賠錢貨的婆婆，花起言靜的錢卻毫不含糊，言靜這才醒悟，合著婆婆是奔著兒子來養老的。
身體恢復沒多久，剛準備迴歸工作的言靜就被婆婆拉住，“哎，趁著年輕，你倆趕緊再要一個，生個兒子。”
從此以後，言靜和婆婆的爭吵就再沒斷過。
謝淵也累，雖然不過雞毛蒜皮的瑣事，和事佬不難當，但當久了難免心力交瘁，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待在公司不回家。
但今天，是真的出大事了。
“先別急，”謝淵安撫言靜，“先問問幼托班老師，看熙熙還在不在那裡。”
言靜滿臉都是淚痕，心下一片絕望：肯定不在啊，如果一直沒人接熙熙，老師肯定會聯繫自己的。
但是謝淵掛了電話，神色卻變得古怪，“媽，老師說是你把熙熙接走了呀。”
言靜聞言一怔。
婆婆十根手指攪在一起，別過頭嚷嚷，“哎呀老師怎麼能認清那麼多人呢？”
就算不認識，現在的老師也都會問過孩子，確定是家長後才會讓孩子走的。
言靜無暇細想，熙熙都快失蹤一個下午了，她一心只想報警，可剛拿出手機又被婆婆抓住，她眼裡迸發恨意，“媽你放開我！”
婆婆抿著嘴，死死揪住言靜。
“媽，”謝淵察覺到不對勁，“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讓我們報警？”
“孩子丟了是好事嗎，傳出去多難聽。”婆婆被兒子冷冷的目光看得心虛，兒媳要殺人的表情更讓她生氣。
“媽，你說實話，”謝淵補一句，“熙熙可是你親孫女。”
兒子說了重話，當媽的一個激靈，她是長輩，兒子還敢報警抓自己不成？
“哎呀我說，”婆婆用力甩手，急於撇清什麼似的，“我接了熙熙的，可她吵著要去遊樂園玩，我只能帶她去啊，可誰知道我就上了個廁所，熙熙就不見了。”
此言一出，三人陷入短暫的沉默，詭異至極。
言靜心中塌陷了一片，“然後呢，你就回來睡午覺了？”
“有誰看到熙熙了就會把她送回來的呀，你不是天天教她背地址背電話的嗎？你生的女兒難道弱智啊？”
婆婆理所當然的口氣叫言靜氣得發瘋，拳頭控制不住地往前揮，被謝淵用力握住，“這也怪我，前兩天看到廣告，是我老跟熙熙說遊樂園好玩。”
“你別護著她！”言靜甩開謝淵，女兒失蹤的恐慌和多年的委屈一起襲上心頭，“我告訴你，熙熙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全家陪葬！”
言靜像個發瘋的母獅子，婆婆嚇壞了，“哎呦你說什麼呢，呸呸呸。”
“好了媽！”謝淵的眼底一片晦暗，“我們一塊兒去警局。”
3
警察調取了遊樂園的監控，畫面顯示，熙熙好像一直在哭在鬧，婆婆扯開熙熙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熙熙在哭，她在哭啊！”言靜心疼得不行，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謝淵厲聲呵斥道，“媽，熙熙在哭呢，你怎麼能走了？”
“她，她非要去玩海盜船，我又不能陪，所以不讓她玩，她才哭嘛。”
言靜向來很“佩服”婆婆，說什麼話都能給自己添一份委屈，明明從不肯帶熙熙出門玩，今天難得帶一次，居然還能帶出事兒。
“三十分鐘後，這個女人，”警察按下暫停，手指畫面上身穿藍色連衣裙的女子，“她走過來，帶走了你們女兒。”
“可以看到他們去哪兒了嗎？”言靜急忙問。
“嗯……”警察調取了多處監控，最後定格在一大一小坐上轎車的一幕，“至於車子去了哪兒，我們需要交通部的監控，請家屬稍作等待。”
三人坐在屋外的長椅上，言靜的太陽穴突突猛跳。
“別擔心，說不定很快那個女的就會給我們打電話的，”謝淵安慰道，“熙熙不是早就把咱倆的手機號倒背如流了嗎？”
言靜點頭，哽咽道：“嗯嗯，不管對方是好人壞人，好人咱就答謝她，壞人要錢咱就給，只要她不傷害熙熙。”
婆婆聽到這話，輕哼了一聲。
言靜看她一眼，拳頭越攥越緊。
“三十分鐘，”謝淵忽然輕輕開口，“媽，你這廁所上得也太久了。”
婆婆一天被兒子質問幾回，差點又想嚷嚷，“我鬧肚子不行啊，要不是著急我也不會扔下熙熙啊。”
言靜抬起頭，目光冷冽如極地寒風，“我知道你不喜歡熙熙，可你也不能這樣，她是你兒子的親生女兒啊。”
婆婆支吾了幾下，略有不屑地撇撇嘴，言靜清楚地聽見她在嘟囔：“女兒有屁用，光是這個女兒就花了多少錢……”
言靜腦中有什麼炸了。
謝淵眼中的言靜，雖然夠不上溫婉賢淑，但也算文雅恬靜，他難以想象，此刻暴怒的女人是他妻子。
“我給熙熙買營養品的錢，都是我出的！是我的工資和我教鋼琴課的錢！”言靜衝上去揪住婆婆的衣領，“你買首飾買衣服的時候怎麼不知道省錢了？平時問我們要錢不是臉皮很厚嗎？還天天催我生兒子，我告訴你，你做夢！”
言靜的聲音迴盪在走廊裡，有震耳欲聾的效果。
“你放開我，兒子兒子，救我啊！”婆婆嚇得直哆嗦，“你要幹嗎，你要殺人嗎？”
能拉開言靜的只有警察，“交通部監控到了。”
言靜只得放開婆婆，一步一頓地跟著警察走了。
謝淵扶住渾身發抖的老媽，輕聲道：“媽你都看到了，你還不讓我和言靜離婚嗎？”
言靜走遠了，謝淵肯定她聽不到。
半年前，謝淵出軌了，和公司的模特。
“不能離不能離，”謝淵不止一次和母親提過要離婚，母親卻總不答應，“言靜好歹是個老師，收入也不錯，是個乾淨姑娘，咱們也是清白的家庭，怎麼能找個不三不四的模特回來？”
謝淵會出軌，很大原因就是老婆和老媽的不對付，試想一個吵吵鬧鬧的家，有誰願意待呢？
聒噪的老媽，哀怨的妻子，孱弱的女兒，哪一個不叫謝淵難受？
“那你就別老和言靜吵架，”他沒好氣，“讓你兒子多活幾年吧。”
老媽答應得乾脆，實際行動卻從不履行。
可方才被兒媳婦掐住脖子，婆婆是真的慫了，謝淵這時候提離婚可謂正中下懷。
“離離離，趕緊離，你千萬別要孩子啊。”婆婆拍拍胸口，美滋滋地說，“然後趕緊給我生個大胖孫子。”
4
幾人匆匆趕到搶救室，言靜見到病房外的藍衣女子，竟不知如何開口，“你，請問你……”
藍衣女子站起身，“你是這女孩的媽媽？”
“我們是她父母。”謝淵著急地往病房裡看，熙熙躺在床上，臉色慘白，“這到底怎麼回事？”
比起拐賣比起詐騙，眼下的情況好了太多。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言靜終於鬆了口氣，雙腿卻軟得沒了力氣，被藍衣女子一把攙住。
謝淵盯著可憐的女兒，心裡一陣一陣疼，“謝謝你啊，李小姐，多虧你救了我家熙熙。”
“沒事，應該的。”藍衣女子把虛弱的言靜扶到座位上，輕聲應道。
警察和婆婆緊隨其後，警察問藍衣女子：“你好，我是警察，現在請你詳細描述當時的情況。”
李莉所說的和監控畫面一致，醫生說熙熙對杏仁嚴重過敏，症狀也和李莉描述的相同。
“小孩過敏體質蠻厲害的，我們還在搶救，請家屬耐心等待。”醫生語氣沉重，交代幾句後回到病房。
言靜的額頭抵住冰涼的牆壁，才鬆弛片刻的神經又緊張起來。
“怎麼會杏仁過敏的呢？”謝淵坐在一邊，納悶地問道，“我和言靜平時都很注意的，不可能啊。”
熙熙的零食都是言靜在進口超市精挑細選，連平時的牙膏毛巾都是經過再三查看的，就是怕出現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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