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拳鋪:梁山泊里金沙灘

梁山腳下的拳鋪村,相傳是旱地忽律朱貴開酒店之地,至今村民猶說“朱貴酒店就在金沙灘”!《岳氏家譜》記載拳鋪之名得自民國,似乎與水滸故事毫無關聯。民間傳說中往往掩藏著歷史真相,蔡家林好漢曬甲,拳鋪村習武練拳,正是順理成章之事!

說不盡舊時明月
梁山拳鋪:梁山泊裡金沙灘

拳鋪村地處水泊之涯,是萬頃碧波的一處高阜,南北過往船隻在此躲避風浪,住宿打尖,因此得名船駐堡,當地諺語說“梁山頂上掛扎草,金線嶺上結馬泡”。老支書李金堂介紹,村裡東廟曾有半截碑,上面記載著“船駐堡”字樣,現今埋入地下。拳鋪村地勢較高,北到玉皇廟,南到李鄉,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仍蘆葦叢生,港汊縱橫,如此說來,這裡竟是梁山泊中的美麗沙洲了。抑或,金線嶺為黃河故瀆,拳鋪處南北通衢要衝,一度成為河泊港汊之間重要的渡口碼頭。王朝更迭,潮起潮落,千百年歷史長河,龍宮變閭里,水府生禾麥,北宋王荊公“竭泊為田”的期待,在二百年後就變為現實。改革開放後,人們又發出“水泊梁山有山無水”之嘆,今天的梁山泊和聚義湖重現水泊意境,欲借東風數度催,天時人事每相違,一切變化時光流逝之中。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黃河故道飛沙漫天,湮滅了多少曾經石破天驚的村莊記憶,也留下諸多物是人非的綿綿鄉愁。
梁山拳鋪:梁山泊裡金沙灘

宋元之際,“河決原陽”,黃河奪淮入海,梁山泊淤平,金沙灘船駐堡涸為陸地,權姓先人最早遷來,順手把村名改為諧音權家堡。此後,葛、龐、杜、毛姓陸續遷來,遂繁衍成為多姓大村。明清六百五十年間,這些姓氏或絕或徙,村東南的龐林、葛井、毛井、杜家林等遺蹟,說明他們曾經在這方土地上生存過。民國初年,軍閥混戰,村民修築寨牆,建立四門,南紅門,北黃門,自創“炮拳”作為護村拳以壯莊威,青壯勞力習武成風,產生了劉方鎮、劉方魁、李同堂等著名拳師,村民公議改村名為拳家鋪,也有人說與義和拳興盛有關。二十世紀初葉,汶上縣白縣長所撰碑文中仍稱權家堡,民國十年任丘縣長嶽有蒿為《岳氏家譜》作序,第一次出現拳家鋪之名。1978年改革開放後,拳鋪村析為拳東、拳西、拳南、拳北四個行政村,現有1200餘戶,5000餘人,李、嶽姓居民約3500人,其他有吳、高、張、黃、陳、陶、袁、楊、劉等姓氏,解放前還有沙、趙姓。“三嶽五李八大王”,有的同村同姓卻並非同宗,說明拳鋪村一直是包容成長的開放性村莊。

拳鋪村在清朝稱團,民國改為靈都區,抗日時期屬汶上八區,後改為南旺一區,大躍進時和徐集七區合併為紅旗公社,1984年社改鄉時改為拳鋪鄉,後來又合併徐集鎮撤鄉設鎮。前幾年,梁山泊水庫施工時,曾在地下五、六米挖出蓮子。拳鋪村泰福路附近施工,村民也在三、四米土地之下,挖出磚墓老墳,殉葬有白瓷大碗、青花瓷器等,還有老棗樹疙瘩,莫非說明金沙灘果與梁山泊同流並存,因地勢較高朱貴在此開酒店接納天下豪傑上山聚義,史書語焉不詳之處,進一步見證了民間傳說的力量。

拳鋪村地處古曹濟通衢、汶鄆官道,經濟繁榮,文化先進,錢鋪、酒鋪、車馬鋪、鐵匠鋪琳琅滿目,戲館、客棧、武館櫛次鱗比,李家驢肉鋪、順興商鋪、謙義和點心鋪遠近知名,商賈雲集,車水馬龍,形成了獨具特色的“鋪子文化”。

拳鋪村還是著名的戲曲之鄉,清代以來幾代人唱柳子戲、梆子戲,嶽五奎、李若喜、嶽希順等都是當地名角,拳鋪戲班曾唱紅周邊聊城、陽穀、泰安、東平、鄆城等地,建國後有的演員加入縣劇團,曾在戲曲匯演中與馬金鳳等大師同臺獻藝,舞臺上的“大紅臉”、“嶽三孩”得到觀眾追捧好評。

閱不盡世事滄桑
梁山拳鋪:梁山泊裡金沙灘

拳鋪村現存古建築群岳家大院,是明清魯西南代表性的家族莊園,原有房間一百四十餘間,又有車馬店、商鋪、場院等,佔地百餘畝,現存堂樓兩座,以及正房、過廳,雕樑畫棟,蔚為壯觀,過廳楹聯“行有不得反求諸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院內老皂莢樹飽經滄桑、靜觀風雲。明成化年間,岳氏十五世嶽泰始建,至今約有五百餘年曆史,嶽泰為歲貢生,補授沂州蘭山縣教喻。

乾隆年間,岳氏二十七世太學生嶽光陽重修。《岳氏家譜》記載,岳氏為嶽鄂王后裔,大明洪武五年,十一世祖季明自山西洪洞縣一遷汶南南旺湖,再遷汶西嶽家垓,三遷拳家鋪。岳氏家族宅心仁厚,樂善好施,至今流傳著義賑災民、姊妹易嫁等傳說。岳家大院蓋前廳時正逢饑年,放糧不起以工代賑,要求小工每天只蓋三行磚,一家兄弟幾人的輪番出工,晚飯時不掌燈,任民工拿取饃頭接濟家人,遂在當地傳為佳話。岳家大院樓房上有五脊六獸,有人舉報規格違制,朝廷意欲治罪,岳家遂懸岳飛像借武穆功名避過此劫。咸豐年間,岳家為太平軍籌糧被舉報通匪,賣了五百畝地打點官府,因此家道敗落一蹶不振。積善人家,代有英才,岳氏二十八世嶽應恩一生修橋補路,多襄善舉。嘉慶十六年《重修靈都寺碑記》記載:武德佐騎尉嶽應恩領銜“兩次重修”靈都寺,並在嘉慶六年領銜修建岳家譜碑。嶽應恩之孫嶽有青是監貢生,曾在國子監就讀,為村民書寫碑文落款為貢生嶽有青拜題。明清兩朝,朝廷選送生員入國子監就讀稱貢生,學成補選入仕,未入仕鄉賢稱“明經進士”。岳家大院2012年被納入全市第四批文物保護單位,置身其中仍能感受耕讀繼世、勤儉持家的古樸遺風!

建村先立廟,村莊的歷史總是和廟宇聯在一起的。凡村必有廟,供奉著佛、儒、道各路神仙,寄託著村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拳鋪村有大小廟宇十幾個,規模最大的是北門路西靈都寺,相傳為唐代所建。一進院落是石砌的廟臺,專供廟會唱戲之用;二進院落是五開間大雄寶殿,四面出廈,寬十幾米,深三四米,中間供奉三世佛,兩邊是十八羅漢,西廊房供奉四大天王,東廊房接待香客;三進院落是後院,有三層樓閣,兩邊是供僧人居住的瓦房。又有東跨院供奉曾王爺,也有人說是大敗太平軍的“鐵帽子王”僧格林沁。同治四年5月,僧格林沁在曹州與捻軍作戰中被殺,清廷賜其諡號“忠親王”,曉喻各省凡軍隊經過之處都要建立祠堂。據親見者描述,該佛像一人多高,生鐵鑄就,1958年砸碎大鍊鋼鐵。靈都寺也稱北廟,寺前原有龜駝碑和鐘鼓樓,一口大鐵鐘聲音宏亮,1958年也煉了鋼鐵。東廟是道觀,門朝西,也有三進院落,廟門為五朝門,迎面大戲樓,有七、八十畝廟田。一進院落是碧霞行宮,供奉的泰山老奶奶,兩邊小廟供奉灶王爺、土地爺。二進院落是閻王殿,有堂屋五間,供奉十殿閻君。三進院落是娘娘廟,供奉送子娘娘,後改為供銷社餵馬房。村裡還有七聖堂、關帝廟、丁王爺廟等,四門都有土地廟。關帝廟供奉關聖帝,就是三國中的關羽關二爺,民間稱他武財神。遭遇旱年長期不雨,村民們請出關帝像沿街乞雨,不久就會普降甘霖,一年的收成有了希望。丁王爺廟供奉當地傳說的丁王爺,村民患有惡疾,去廟裡燒香許願,以“釘”治瘡疥,往往很快痊癒。南廟是觀音廟,供奉觀音大士,一進院落,三面有屋,各三間,1993年拓街時才拆除。日偽侵佔時期,拳鋪村在東廟唱大戲,偽警察所長曹某向“花場”女眷打手電,遭到村上李兆英等幾個練武的青年群毆,一直追打曹某跳進村東大坑,從西岸泅渡到南岸,連夜逃到汶上縣城再也不敢回來。

數不盡大浪淘沙
梁山拳鋪:梁山泊裡金沙灘​​

道光二十年,拳鋪李氏家族修建李家祠堂,門前豎有旗杆,據說舊社會家族中有舉人功名者,才能在祠堂前樹立旗杆。李氏家族螽斯衍慶,瓜瓞延祥,村裡人說,南門李復康、西門李承席都是清朝秀才,再遠記不清了。村外田野裡有“明壽官李公諱天言字德超暨岳氏之墓”碑,記載李天言仗義疏財,一生樂善好施修橋補路,曾領銜募捐修建碧霞宮,捐獻供桌,並籌地八畝作為義葬地。德行著聞,松鶴遐齡,“為鄉里所敬服者”,方可授予“壽官”稱號。拳鋪村南門外,原有《李復生先生德教碑》,李復生門生所立,李從二十歲到八十八歲設館授徒,凡一個甲子有餘,弟子群季俊秀不乏其人。咸豐年間,太平軍北伐過拳鋪,嶽振彪參加太平軍黑旗敢死隊戰死沙場,李復顯參加太平軍兵敗聊城,再也沒有回到家鄉。李復顯妻楊氏年輕守寡,撫育幼子成人,家庭日益興旺,汶上縣長白璞臣親為撰文並題“節孝可風”碑。白璞臣為直隸獻縣人,民國元年任汶上縣長,後升山東道尹,建立民團、剿匪安民、安撫地方,拳鋪村有碑頌其政聲,也是意料中事。

咸豐年間,林鳳祥、李開芳率太平軍北伐,鏖戰江蘇、安徽、山東、河南、直隸數省,一路攻城略地直抵天津靜海,因戰線過長孤軍深入,缺乏穩固的根據地,最後被僧王鐵騎擊敗全軍覆沒。太平軍進駐拳鋪時,打出“均田地、有飯吃”和“殺富濟貧”的旗號,得到了貧苦農民的擁戴,也受到了地方富戶的抵制,岳家大院前原有吳家樓,吳家拒絕太平軍入內,太平軍堆起柴草燒樓,吳家或被燒死,或跳樓摔死,全家滅絕。

茫茫水泊,橫無際涯,拳鋪村恰如一葉扁舟,被時代大潮挾裹著飄搖向前。潮起潮落終有時,淘盡黃沙始到金,拳鋪村往昔舊事,只是江河奔流中泛起的幾朵浪花。如果你對歷史無感,腳踏在堅實的土地上,就能聽到種子發芽莊稼生長的聲音。

看不盡紅旗飄揚

紅旗飄飄,軍號嘹亮,理想照耀梁山大地,一面旗幟天上飄,一群戰士遠去了。拳鋪村曾發生許多抗日反頑鬥爭故事。抗日戰爭初期,日寇入侵梁山地區,在拳鋪任命偽區長,設立維持會,“皇協軍吃白饃”,發展偽軍勢力,並在靈都寺安下釘子(據點),駐有一個大隊百餘人,大隊長姓楊,是鄆城人。1942年鐵壁合圍,日偽軍強迫群眾挖封鎖溝,兩三人高,十幾米寬,並在拳鋪和玉皇廟之間的溝口設炮樓,因受我昆張支隊和地方力量多次打擊,維持不下去撤銷了。1946年秋,我八路軍冀魯豫兵工廠從濟寧遷至岳家大院西場院,主要製造槍炮彈藥,提供前線補給。國民黨飛機轟炸拳鋪,因誤炸數里外的寺前鋪避免了損失,村民王德駿、嶽冠一等參加軍工,後隨兵工廠遷至太原。1947年夏羊山戰役和1948年底淮海戰役期間,我軍曾在岳家大院設立野戰軍後方醫院,拳鋪村民積極參與救治護理,解放後很多烈士從拳鋪村遷到梁山縣革命烈士陵園。

1947年初,國民黨新五軍進犯冀魯豫邊區,在梁山一帶與我軍反覆拉鋸,駐留拳鋪期間收買李某為國民黨區長。李某早年跟褚玉璞在奉軍當過團副,後來逃回家鄉務農,曾任中共南旺區委文書,賣身投靠國民黨後,大肆網羅爪牙和共產黨作對,犯有捕殺革命軍民等不可饒恕的罪行。我南旺區長張嶽波,當時只有二十四歲,新五軍大舉進攻時轉移到黃河以北。新五軍撤出後,張嶽波回到拳鋪讓李某擺宴接風,酒席上以摔杯為號,把李和三個親信逮捕,押到崔莊附近公開處決。李氏家族長為其求情,希望饒他一命,張嶽波態度堅決,說誰再求情和他一樣下場,當場將李槍斃。當時,還有兩個和李某一塊反共的,因沒參加和在藉故逃席幸以身免,後來逃到外地不敢回家。此事過後,打擊了反動派和還鄉團的囂張氣焰,提振了革命軍民的鬥爭士氣,梁山南部的局面徹底打開了。歷史潮流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大澤龍蛇,風雲變幻,順應時代方向,把握人生格局,方能成為風流人物。而逆流而行試圖螳臂擋車者,必然被歷史車輪輾得粉身碎骨,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

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在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抗美援越等重大戰事中,拳鋪村有數十名青年加入八路軍、解放軍和志願軍,報國殺敵,保家衛國,血染疆場。初洪亮,革命烈士,拳鋪人,小時候跟著戲班子唱梆子戲,抗日戰爭時期參加八路軍。到解放戰爭,初洪亮已是中原野戰軍補充團的團長,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時,初團長還騎著高頭大馬,專程到家探望老母和妻子,此後直到老母去世再也沒有音訊。初家在村裡是獨門獨戶,初團長新婚不久便離開家鄉,妻子是外地人,一生沒有生育,後來過繼嗣子養老送終。

解放後,有人見到初的戰友,說他在大別山犧牲了。一位叫李廣思的村民參加淮海支前民工大隊,在補給線上因保護糧車被國民黨飛機炸死,被追認為革命烈士。還有同村民工劉老三,也是在淮海支前途中凍餓而死。人民,就是這樣的人民,寧可凍死餓死,也不動支援前線子弟兵的軍糧物資,華野司令員陳毅元帥曾動情地說:“淮海戰役的勝利,是人民群眾用小車子推出來的!”

道不盡無限風光

說往事,道滄桑,拳鋪是個好地方。金線嶺,金沙灘,忠義拳鋪美名傳。在拳鋪人眼裡,家鄉的景最美,家鄉的水最甜,拳鋪人大都能說出個十景八景來。根據老年人的敘述,參照村容村貌古今概況,演繹鉤沉“拳鋪八景”,供方家一哂。
梁山拳鋪:梁山泊裡金沙灘

古鋪炮拳:拳鋪村習武練拳久負盛名,“喝了拳鋪的水,都會伸伸胳膊踢踢腿”,拳鋪炮拳作為傳統拳術影響十里八村,至今猶有遺風,形成梁山武術眾多門派之一。

運河帆影:元代會通河貫穿拳鋪村東,古來漕船如梭帆影不絕。今京杭大運河東線工程梁山段已經竣工,承擔著南水北調任務,成為時代發展新景觀。

翠柳秋煙:金線嶺自梁山發脈,自拳鋪鎮北東西橫亙十餘里,高低不齊,隱隱若虹。嶺上多官柳,垂條如絲,舊志雲“柳線垂垂如金,秋霽曉煙,尤有異色”。

金沙落雁:金沙灘在水泊舊岸,當年黃水退去沉沙如金,皓月當空,碧波泛金,又有蘆荻叢生,魚蝦豐美,清風送爽,引來沙鷗翔聚,鴻雁成群,好一處天上人間!

明水夕照:今朱貴酒店西有明水灣,為梁山泊故瀆,曾是拳鋪四村護村垓子河一部分,水榭涼臺,鵝鴨成群,蓼紅葦白,波光粼粼之中,夕陽斜照,倒映成影。曲徑荷風:拳鋪村東有水莊園,微風吹過,蓮葉飄香,蛙聲如鼓,盪舟其間,可攀三秋桂子,可採十里荷花。蓮葉何田田,魚戲荷葉間,攜家出遊,賞水中花,品漁家樂,趣味良多!

嶽樓飛霞:岳家大院修葺一新,樓閣重簷,皂莢飄香,輕燕凌空,舊貌換新顏。徜徉其間,仰觀漫天飛霞,俯瞰芳甸如茵,感慨歷史滄桑鉅變,給人以恍若隔世之感。

工業新城:新世紀崛起之經濟重鎮,常駐人口逾萬,中集東嶽、通亞汽車、江鈴華嶽、山東太嶽等企業聚集於此,中學、衛生院、車站、供銷社等配套齊全,聯華等大型超市、商業步行街和金沙灘大酒店可提供商貿服務,成為繁榮發達、生態宜居的新興工業城。

當年千帆待發的沙洲驛站,今日變成機器轟鳴的不夜城,實現由傳統農業村莊向全國專用汽車生產基地的華麗轉身。世事變遷,日新月異,浮雲蒼狗,谷陵翻覆,實未可知也。(劉勇 李繼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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